“哪位？”
“哎呀，就是姓关的那位，把整个南鹤山圈起来做陵墓的。”
“哦哦，那一位啊。”
“要说啊，咱们陛下还真是......”
洪公公鬼魅般站到了他们身后，清了清嗓子。
两个婢女立刻吓得魂飞魄散，一股脑跪了下来：“公公饶命，公公饶命。”
“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这里议论陛下的？掌嘴。”
“是。”两个宫女互看一眼，随即朝着自己脸上一下接着一下地扇着巴掌。
直到二人整个脸颊都肿了起来，洪公公才喊停：“这次便罢了，再有下次，仔细你们的皮。”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
两个宫女爬起来，一转头，便见周子兴一双眸子冷冷地瞧了过来，立马打了个冷颤，一溜烟似得跑没影了。
......
“陛下，顾渚紫笋叶绿味香，闻之心旷神怡，确是上好的茶品，臣特地派人取了雪莲山高处终年不化的积雪，高温烹煮后做了茶饮。”
周境止轻抿一口，思绪却被窗外的落花吸引，又到了暮春。
“陛下？可是口感不佳？”戚颜两手绞在一处，有些紧张。
周境止这才回过神来：“味道甘甜，回味有兰香之清雅，你有心了。”
戚颜精致的眉目这才舒展开来，眼底浓烈的爱意丝毫不加掩饰，深情款款，身子也缓缓贴近：“陛下喜欢就好，今日不若就让臣侍奉陛下......”
“洛陵王来信问你的近况，朕想着他应当是想念你了，你近日便启程去看看你父亲吧。”周境止说完便毫无留恋地起身欲走。
戚颜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伸手便想去拽那人。
周境止挥手甩开，冷着面道：“戚颜，你越界了。”
戚颜无措地站在原地，手悬在半空，进退两难，声音都带上了颤音：“陛下......”
“回了洛陵便不必再来了，想要什么金银宝物也一并带了去。”
“陛下......”戚颜立刻红了眼，跪了下来，扯住周境止的衣摆：“我知道错了，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只求留在陛下身边，即便陛下将我当作他人替身也无妨，我只求......”
周境止忽然伸手挑起他的脸，眼底一片冰凉之色：“我从来没把你当作任何人，你也不是我圈养的男宠，是你父亲千里迢迢把你送了过来，说你身子不好，点名要皇城的太医给你调理，我才留你下来。”
“陛下当真不知家父为何送我而来吗？不知宫中其余那十几位公子为何而来吗？这几年宫中轮着番被各种理由塞人，每位都跟南鹤山埋着的那位像了个七八分，竟全是巧合吗？”
戚颜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宫中所有人私底下都在议论，我们其实就是被送进宫的男宠，只是陛下从不招幸，当花瓶样的摆着。”
“到底是当真不知，还是说，陛下想塑造一个失去爱人后彻底颓废，昏庸且沉迷美色的君王，实则暗中充盈国力，培养精兵，预备与南域一战？”
周境止手上的力气逐渐加重，眼神也凌厉了起来：“戚颜，你很聪明，但有些事情看得太清了对你没有好处。”
戚颜伸手攀上面前人的手腕，一双眸子定定地瞧着：“我与他们不同，我能帮助陛下，达成所愿，只求陛下留我在身边。”
周境止忽地将手撤开站起身来，戚颜失了力，瞬间趴伏在了地面上。
“收拾好东西，七日内，离开皇城。”
周境止居高临下看着地面上的人，面无表情地说完后转身离去，没有再看那人一眼。
戚颜望着那人的背影苦笑一声，终是，没能入你的眼。
......
御书房内。
“梁鸿轩这是要造反嘛？”
周境止唇线紧绷，挥手将桌上的折子全部扫落在地。
洪公公吓得跪了下来，喊着圣上息怒。
周子兴一跨进门内，就见着这么一副毫无落脚之处的景象，眼眸一弯，缓步上前将散落在地的折子一一捡了起来：“何人引得陛下发这么大的火，实在该罚。”
周子兴说着悄悄在身后挥了挥手，洪公公如蒙大赦，立刻知趣地退下了。
在捡起一张敞开的折子时，周子兴的目光顿了顿，随即了然似得笑笑：“御南阁的这位新主子怕是个养不熟的，竟然敢暗中训练那批骑射兵，被发现后，竟胆敢邀请陛下前去观看。”
“若是你，你会如何？”
“派袁将军前往，清理门户。”
周境止目光凝视在桌上周子兴整理好的折子上，状似无心道：“若梁鸿轩真有谋反之意，朕绝对让他死无全尸。”
“陛下，梁鸿轩居心叵测，阳奉阴违，陛下可千万不要因为关将军的缘故，对御南阁放松警惕。”
“朕会亲自前往峰湘之地，弄个清楚。”
“陛下......”周子兴整个人如遭雷击，怔愣在原地：“陛下怎可亲自涉险？”
“那卫锦队对朕十分重要，朕从前便进过御南阁，对里面的布局十分熟悉，若有险境，也可逃脱。”
“陛下，梁鸿轩怎值得陛下如此？御南阁阁主早已不是关裘......”
“兴儿，你的话最近变多了，朕意已决，退下吧。”周境止神色清冷平淡，瞧不出一丝怒意，却将周子兴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是。”
周子兴转头的一霎那，脸色变得阴沉可怖，大步走出了御书房。
......
地牢深处。
呼隆一声，阴暗的室内得以见光。
周子兴站在石门口，望着里面被铁链捆住手脚，蜷缩在角落的人，轻啧了一声。
“明达哥哥，你又不乖了。”
周子兴上前，缓缓蹲下，将那人的脸抬了起来：“我不是说过了，要好好将那东西塞着的吗？”
周子兴说着将那物件又放到了周明达的面前：“听话，自己塞。”
周明达暗淡的双眼轻微眨了眨，迟钝地反应着，接着按照周子兴的话照做。
“这才乖嘛。”周子兴说完奖励似得亲了亲周明达的脸颊。
“明达哥哥，你会怪你父亲把你送给我吗？”
周明达顿了顿，接着摇了摇头。
“也是，毕竟小时候是明达哥哥想要杀我在先，本来我都放你回去了，是你父亲怕我对你们家族心生怨念，才又把你送了回来，说让我随意处置的。”
周子兴满意地看着周明达渐渐染上痛苦的脸色。
“那明达哥哥也不恨我吧？”
周明达低着头，轻轻动了动，扯着了链子，一阵哗啦作响。
“明达哥哥不说话，就是默认咯。”周子兴说着轻轻吻上了对方的唇。
一吻结束后，周子兴抚摸着他的脸颊，眼神哀痛：“明达哥哥你知道吗？陛下总是令我伤心，我心里清楚，他喜欢的人是关裘，这些年他几乎去遍了所有关裘待过的地方，甚至夜里要抱着关裘的衣物才能入睡，如今更是为了关裘想要保下有叛变之心的御南阁。”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答应梁鸿轩，我今天不过是劝了他，他便第一次对我说了重话，我好伤心啊，明达哥哥。”
周明达依旧低着头，没有看他，抱着双腿蜷缩在角落里。
“明达哥哥，我们来做快乐的事情好吗？明达哥哥会让我开心的对吗？”
周子兴说着钳住对方的脸颊吻了上去。
......
铁链与地面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明达哥哥，你真是我的良药，我现在开心极了。”
周明达依旧面无表情，他只记得来时父亲对他说过的话，一切，让周子兴开心，只有周子兴开心了，日后登基了才不会揪着自己以前刺杀他的事，对他们家族赶尽杀绝。
周子兴是开心了，可是，他的心却为什么这么痛。
......
是夜，繁星点点。
一抹黑影悄悄闪入宫墙内。
周境止正坐在窗边擦拭着关裘的佩剑，神情专注，自言自语。
“你说，梁鸿轩如果真的谋反，我该怎么处置他呢？”
“若我杀了他，你会怪我吗？”
“也是，你不会给我答案了。”
“近日我去南鹤山去得越发少了，我会强迫自己忘了你，唯有忘了你，我才能，不那么痛苦。”
一股幽香袭来，轻易便引人困倦。
周境止将那佩剑抱在怀中，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恍惚间，周境止觉得有人在看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发现怎么都无法做到。
朦胧间感觉到一双手拦腰将他抱起，缓缓朝着床铺走去，那人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莫名让人心安。
周境止迷糊间用头轻轻蹭了蹭那人的衣服，那人瞬间停住了脚步，浑身的肌肉线条都紧绷了起来。
周境止被放到床上，手上的佩剑却还抱着，半点不撒手。
那人轻笑一声。
“乖，把它给我吧。”接着便伸手去抽。
周境止却没有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嘴里小声地呜咽着，似是不满。
接着便是一片长久的静默。
“你总不能抱着它睡，毕竟是兵器，会伤了你的。”那人嗓音暗哑了许多：“乖一点，听话？”
终是柔声哄着，将那佩剑缓缓抽了出来。
周境止皱着眉头，像是在做一个不安的梦。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轻抚他的发，接着唇上一热，周境止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顺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追逐而去。
......
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似有似无弥漫着一股花香。
一架素雅的马车在官道上行驶着。
周境止白皙修长的手指挑起帘子，另一手撑着脑袋，有些出神，今日清晨醒来时，那佩剑便原封不动地挂在墙上，印象中他昨晚明明精心擦拭过，抱在怀中入睡的，也问过洪公公了，说是昨日并未有人进来。
而且，这些年他虽十分想念关裘，却从未做过与那人亲热的梦境，只是昨夜......
周境止想到此处脸烧起了一层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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