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羽刻意模仿着孟母刚才的语气，每一个字都带着浓浓的笑意和调侃。
孟依鹤猛地转头瞪向他：“你闭嘴！”
“我闭嘴？”
崔羽非但没闭嘴，反而笑着从门边走了过来，一步步靠近孟依鹤。
“我要是真闭嘴了，刚才谁帮你把那几位‘惊喜’送走的？嗯？孟总监，你这算不算是……过河拆桥？”
他在孟依鹤面前站定，两人距离极近。崔羽微微低头，看着孟依鹤那双因为愤怒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压低声音，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更浓了，还带上了一丝危险的暧昧。
“不过话说回来。那位陈小姐，看起来倒是挺温柔漂亮的，嗯？伯母的眼光不错啊。”
他故意说着反话，仔细观察着孟依鹤的反应。
“崔羽！”孟依鹤几乎是低吼出声，手下意识地攥紧了。理智的那根弦濒临崩断，崔羽的每一句话都像在往他燃烧的怒火上浇油。
“怎么？我说错了？”崔羽挑眉，非但不退，反而又逼近了半步，几乎要贴到孟依鹤身上，他身上那淡淡的雪松气息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还是说……孟总监其实不喜欢那种温柔型的Omega？”
他的目光极具穿透力，仿佛要直接看进孟依鹤的心里去。
“你……”
孟依鹤气得语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崔羽的靠近带来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混合着那股熟悉的且让他心烦意乱的气息，让他的大脑几乎要停止思考。他想推开对方，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看着孟依鹤这副气得说不出话、眼尾都微微发红的样子，崔羽眼底的笑意更深，也更沉了。
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崔羽忽然收敛了那副戏谑的表情，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一点：“行了，不逗你了。”
他抬手，似乎想拍拍孟依鹤的肩膀，但在中途又改变了主意，只是指了指书房的方向：“不是说要加班处理‘蓝海’的文件吗？再站在这儿，岂不是坐实了我们是骗伯母的？”
他用工作作为借口，给了孟依鹤一个台阶下，也给了自己一个留下的合理理由。
孟依鹤猛地回过神。
是啊，他之前是用加班当借口的。
而且他们今天本来就是为了工作来的。
他狠狠瞪了崔羽一眼，把所有的账都算在了对方头上，然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大步走向书房，扔下一句：“跟上，看完文件赶紧走！”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崔羽慢悠悠地跟上。
走？
好不容易登堂入室了，哪有那么容易就走。
书房的门被孟依鹤有些用力地推开又关上，发出不小的声响。仿佛在宣泄主人无处安放的烦躁。
他径直走到书桌后坐下，打开电脑，动作幅度很大，刻意制造出忙碌的噪音。试图用工作的外壳重新武装自己，将刚才那场荒唐的闹剧隔绝在外。
崔羽则不紧不慢地跟了进来，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间书房。
风格一如客厅，极简、冷感、高效。
巨大的书架上塞满了专业书籍和项目文件，几乎看不到任何个人化的装饰，只有电脑旁边放着一个看起来很有年头的金属书签，算是唯一的例外。
“啧，果然是你的风格。”崔羽评论道，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他非常自然地拉开书桌对面的椅子坐下。
孟依鹤没理他。
目光死死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调出“蓝海科技”的文件，试图将全部注意力投入进去。
然而，崔羽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他即使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那淡淡的雪松气息，以及那双带着玩味笑意始终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像无形的干扰波，不断打断孟依鹤试图集中的精神。
“第三页，第二段，关于数据接口响应时间的承诺，和他们之前口头说的有出入。”孟依鹤硬邦邦地开口，试图用工作对话掩盖尴尬，并暗示对方“专心点”。
“嗯，看到了。”崔羽应道，声音听起来很专注，但下一秒话锋一转。
“不过，孟总监，你书房里好像少了点东西。”
孟依鹤敲键盘的手一顿，没好气地问：“少什么？”
“少杯喝的啊。”崔羽说得理所当然。
“加班哪有不让合作伙伴喝口水的？咖啡，茶，或者水也行。”
他摆出了一副准备长期作战的架势。
孟依鹤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他猛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书房。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杯水回来了。重重地放在崔羽面前的桌上，水差点溅出来。
“谢谢。”崔羽笑眯眯地接过，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然后点评道，“嗯，温度适中。”
孟依鹤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把电脑砸到他脸上了。
他重新坐下，强迫自己回到文件上：“第五页，附录里的测试环境和他们主文档里描述的不一致，这里可能是个陷阱。”
“眼光毒辣。”崔羽表示赞同，但紧接着又冒出一句，“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刚才那位陈小姐，孟总监之前真的完全不知情？”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眼神里的探究却毫不掩饰。
孟依鹤终于忍无可忍。
“啪”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屏幕，声响在书房里回荡。
他抬起头，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崔羽。
“崔羽，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你是来看笑话的，现在可以走了！如果是来工作的，就给我闭嘴，专心看文件！”
他的胸口因怒气而起伏，脸颊也因为情绪激动而染上薄红，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火焰，竟显得异常生动。
崔羽看着他终于炸毛的样子，非但不恼，反而像是终于满足了什么恶趣味一样，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放下水杯，身体向前倾，双臂交叠放在书桌上，目光终于变得认真起来：“好，说正事。”
他的语气瞬间切换回专业模式，仿佛刚才那个不断撩拨的人不是他。
“你刚才说的那两个问题点都很关键。但我认为，最大的风险其实隐藏在第七页的免责条款里，他们试图将大部分兼容性风险都转嫁给我们承担。这一条，必须打回去重写”他开始条理清晰地分析起来，手指在纸质文件上点出关键段落。
孟依鹤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愣。
他只能强行压下心里那股别扭劲儿，重新打开电脑，绷着脸跟上对方的思路：“还有他们关于知识产权归属的模糊表述，这里也必须明确……”
书房的氛围终于回到了他们熟悉的“加班”模式。
激烈的讨论声取代了之前的尴尬和调侃，时间在激烈的讨论和逐字逐句的条款分析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城市彻底被夜幕笼罩，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灯火，书房里，堆砌的纸张和屏幕上闪烁的光标见证了后面这段时间的高效。
最后一份存疑的条款被标注完毕。
初步的谈判反击策略基本成型，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差不多了。”崔羽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长吁一口气，“剩下的细节，让吴浩他们明天接着弄吧。”
孟依鹤也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竟然已经快十一点了。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保存文档，关闭电脑。
崔羽站起身，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自己带来的几份文件。
孟依鹤也站起身。
按理说，工作结束，他就该送客了，但“你可以走了”这句话卡在喉咙里，一时竟有些说不出口。
“那么，”崔羽开口，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不再是之前那种戏谑，“今天的‘加班’任务圆满完成？孟总监还满意吗？”
孟依鹤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语气试图恢复平时的冷淡，却莫名少了几分力道：“……效率还行，你可以回去了。”
崔羽低笑一声，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书桌前，与孟依鹤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忽然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所以，下次如果还需要‘加班’，还是来你家，或者……”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落在孟依鹤微微抿紧的唇上。
“去我那儿？”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自然，像只是在商量下一个工作地点。
孟依鹤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抬起眼，对上崔羽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目光。
那里面有笑意，有疲惫，有认真。
他张了张嘴，想立刻拒绝，想让他赶紧走。但话到嘴边，却变了：“……看情况再说。”
这几乎算不上回答的回答，却让崔羽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他没有再问，只是点了点头。
“好。”他终于转身，向书房门口走去。
孟依鹤下意识地跟在他身后，像是要送客。走到玄关，崔羽停下脚步，换上鞋，他直起身，再次看向孟依鹤。
“走了。”他说，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嗯。”孟依鹤应道，手握着门把。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走廊的灯光和那个带着雪松气息的身影。
昨晚的“加班”和那场突如其来的“家访”耗费了太多心神，孟依鹤难得地陷入沉睡，甚至错过了惯常的清晨闹钟。
孟依鹤是被手机连续不断的震动声吵醒的。
窗外天光微亮，晨曦透过百叶帘的缝隙，在冷色调的卧室地板上切出几道斜线，孟依鹤皱着眉，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十几个未接来电和一堆消息提醒。
大部分来自林雪岳和赵磊，时间从半小时前开始。
最后一条是林雪岳一分钟前发来的：【孟总监，紧急情况！看到请立刻回电！】
残存的睡意瞬间驱散，孟依鹤猛地坐起身，电话回拨了过去。
“孟总监！”林雪岳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响起，带着沙哑和紧绷，“您终于接电话了！出事了！”
“说。”孟依鹤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低沉，但已完全清醒。
“从凌晨开始，网络上突然涌现大量黑稿，集中攻击‘北辰之光’！标题都很惊悚，什么《北区规划恐成泡影，‘北辰之光’前景堪忧》《揭秘‘星寰’豪赌背后的巨大风险》，内容引用了很多断章取义的数据和所谓‘专家’的悲观预测，指向性非常明确！”
孟依鹤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向书房：“源头查到了吗？”
“几家主要的发布平台都很隐蔽，水军痕迹明显。但初步分析，背后很可能有‘鼎盛资本’的影子。他们手法很专业，不是普通媒体操作。”
林雪岳语速飞快：“已经有三家初步接洽过的投资方和一家意向品牌方发来邮件，措辞谨慎地询问情况了。”
“知道了。”孟依鹤的声音冷得像冰。
“通知公关部，30分钟后我要在线上看到他们的应对方案初稿，不是解释，是反击。让数据小组立刻给我出一份详细的舆情分析和传播路径报告。”
“是，孟总监！”
挂了电话，孟依鹤迅速开机，屏幕上瞬间被各种新闻推送和消息提醒占满，他扫了一眼那些触目惊心的标题。正要给崔羽打电话，对方的通话请求却先一步跳了出来。
孟依鹤立刻接通。
“孟总监，早上的‘开胃菜’，看到了？”崔羽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意外，更像是确认。
“嗯。”孟依鹤一边快速浏览着网页，一边应道，“‘鼎盛’的手笔，够下作。”
“也不算太意外。”崔羽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冷嘲。
“抢地没抢过，峰会风头又被我们压了，总得弄出点动静来找存在感。这种舆论造势，成本低，见效快，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你那边情况？”孟依鹤问。
“赵磊五分钟前汇报的，内容差不多。已经让运营部和法务部联动，收集证据，准备发律师函给跳得最欢的那几家媒体，不管有没有用，姿态要先做出来。”
崔羽的处理方式直接而高效。
“另外，正在梳理对我们有利的正面数据和专家观点，需要你们战略部配合，尽快输出一批有分量的内容对冲。”
“可以。林雪岳已经去协调了。”孟依鹤顿了顿，“线上会议，15分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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