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联合指挥部核心成员已全部接入线上会议室，孟依鹤和崔羽的图像并排出现在屏幕左上角。
孟依鹤的背景是家中书房，他本人已换上衬衫，脸色比平日更冷峻几分。崔羽则已在公司的会议室里，身后是巨大的白板，上面已经写了几条刚刚梳理的关键点。
“人都齐了，直接开始。”孟依鹤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得不带一丝冗余情绪。
“林雪岳，同步最新情况。”
“是。”林雪岳的窗口亮起。
“负面舆情在过去半小时内持续发酵，新增了约25%的相关讨论，主要聚集在财经和本地论坛。目前监测到有三家中小型投资机构的态度转向观望。虽然‘鼎盛’的影子很明显，但证据链还不完整。”
“赵磊。”崔羽接话，“你那边？”
“法务已经介入，针对几个最活跃的造谣账号和平台发了律师函，主要是震慑作用。运营部整理了第一批正面数据包，随时可以发布。”赵磊语速很快。
“另外，根据吴浩刚提供的模型，舆论如果持续三天以上，可能会影响我们下个季度的预招商估值。”
“不能等三天。”孟依鹤冷声道，“徐睿，对方报告里的核心论点和数据漏洞，找出多少？”
徐睿的窗口猛地亮起。
“找到了！孟总监，崔总监！他们引用的那份所谓‘权威机构’的北区人口流入预测报告，是五年前的旧版！新版数据早在去年初就更新了，增长率比他们引用的高了近40%！这是致命硬伤！”
“很好。”孟依鹤眼中锐光一闪。
“高远，立刻将这个数据对比做成最直观的信息图，要快，要醒目，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他们在偷换概念。”
“收到！半小时内出第一版！”高远立刻回应。
“沈心怡，”崔羽点名，“风险评估。”
“目前风险可控，但存在扩散隐患。”沈心怡语气冷静地汇报风险情况和应对的建议。
“建议双线操作：明线，由官方渠道发布正面信息及法律声明，稳定市场情绪；暗线，必须尽快与最大最摇摆的几家合作伙伴进行一对一沟通，优先级最高的是‘寰宇资本’和‘兆隆集团’，他们如果动摇，会引起连锁反应。”
“可以。”崔羽点头，目光转向屏幕上的孟依鹤，两人眼神交汇间，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孟总监，你来主导明线，负责组织材料，正面回击，打掉谣言的可信度。”
“‘寰宇’和‘兆隆’那边，我去谈。”
分工明确。
孟依鹤没有异议，言简意赅：“可以，林雪岳配合我。徐睿，把你找到的漏洞细节发给我。高远，图做好直接发群。”
“赵磊，把‘寰宇’和‘兆隆’项目负责人的紧急联络方式和我今天的日程空出来。”崔羽这边也立刻部署。“吴浩，我要‘鼎盛’最近三个月的项目动态和资金流水异常报告，越快越好。”
会议结束前，崔羽做了补充：“各位，对手希望看到我们慌乱，我们偏要让他们看到，这点小把戏，只会让我们团队的效率变得更高。”
线上会议结束。
孟依鹤看着瞬间安静下来的屏幕，目光落在窗外已经完全亮起的天空上，他深吸一口气，坐在电脑前，投入了战斗，屏幕冷光映着他毫无波动的脸。
林雪岳共享的文档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他的批注。将公关部原稿中所有“澄清”、“说明”之类的弱性词汇，全部替换为“驳斥”、“粉碎”、“毋庸置疑”等强攻击性字眼。
【批示：此处引用徐睿发现的数据漏洞，用加粗红色字体突出显示。】
【附件：旧版报告截图VS 新版报告截图】
与此同时，星寰大厦内。
崔羽已移步至一间更为安静的小型会议室。
赵磊效率极高，不仅调出了“寰宇资本”李总助理的私人号码，更是查到了李总本人今天早上恰好在本市，原定十点有一个会议。
“帮我约李总，就现在。用‘北辰之光项目紧急进展需当面沟通’的理由，地点定在他公司附近的咖啡馆，他方便。”
崔羽一边快速吩咐，一边浏览吴浩刚刚发来的“鼎盛”近期资金流异常摘要，目光在其中几个可疑的境外关联账户上停留片刻。
赵磊应声而去。
崔羽拿起手机，拨通了孟依鹤的电话。
孟依鹤这边正专注于修改声明结尾的定调语句，看到来电显示，秒接，语气是纯粹的工作节奏：“说。”
“我约了‘寰宇’的李总，一小时后见。吴浩那边有点东西，‘鼎盛’最近有几笔资金流向可疑，像是用来支付非正常营销活动的。这部分先按着，暂时别放进公开声明，等我谈完再看。”崔羽语速很快。
“知道了，公开层面只打数据事实牌。”孟依鹤瞬间领会其战略意图。
明线要快准狠，暗线要留后手。
他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句定调：【星寰集团对‘北辰之光’项目的成功抱有绝对信心，任何试图以不实信息扰乱视听的行为，都将承担相应法律责任。】
“嗯。你那边声明什么时候发？”
崔羽问，背景音里传来赵磊确认预约成功的声音。“高远的图最后校对完成后，五分钟内完成。”
孟依鹤看了一眼进度。“林雪岳已联系好核心媒体渠道，同步推送。”
“好，保持联络。”
孟依鹤将最终版声明发给林雪岳：【发。】
随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那些关于“鼎盛”的模糊线索。
显然，舆论战只是开场。
另一边，崔羽收起手机，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带，对赵磊示意：“走，去会会李总。路上把‘兆隆’那边最新的资产评估报告给我再看一遍。”他步出会议室，神情从容淡定。
不是去扑灭一场潜在的火灾，而是进行一场早已胜券在握的谈判。
……
“鼎盛资本”总监季楠的办公室里，气氛并非胜券在握的轻松。她穿着剪裁利落的西装裙，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听着手下公关部门负责人的视频汇报。
“……情况大致如此，星寰的反应比我们预想的要快得多，也强硬得多。”
屏幕里的负责人语气谨慎。
“他们的官方声明措辞非常尖锐，直接指控‘信息不实’并保留法律追责权利。而且，他们精准地抓住了我们引用的那份旧报告数据漏洞，制作了传播性极强的对比图，现在已经在他们核心渠道发布，开始形成反扑趋势。”
季楠用指尖在窗框上轻轻敲击着。
她预料到星寰会反击，但没料到对方如此迅速且充满攻击性，直接打在了七寸上。这不像是一时慌乱的应对，更像是早有准备、等待时机的亮剑。
“知道了。”季楠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继续监控，重点关注他们核心合作方的反应，尤其是‘寰宇’和‘兆隆’那边的风向。”
刚结束视频通话，她的助理便敲门进来，脸色有些紧张：“季总，刚收到消息，‘星寰’的运营总监崔羽，半小时前紧急约见了‘寰宇资本’的李总，地点就在李总公司楼下的咖啡馆。会谈大约持续了四十分钟，刚刚结束。”
季楠转过身。
“结果？”
“还不清楚具体谈了什么，但李总的秘书透露，会谈结束后，李总取消了原定下午的一个内部会议，要求团队重新评估‘北辰之光’的风险模型。看起来……不像是要撤资的样子。”
季楠的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崔羽这个人果然难缠。
舆论战没能扰乱他们的阵脚，反而让对方趁机巩固了后方。
“看来，小打小闹是挠不到他们的痒处了。”
季楠走到办公桌前，按下内部通讯键。
“通知项目组，五分钟后，一号会议室开会。”声音冷静而果断，听不出丝毫挫败，反而像被激起了更强的胜负欲。
“舆论铺垫到此为止。启动B计划，是该给他们看点真东西了。”
一号会议室内。
“目标不变，依旧是打乱‘北辰之光’的节奏，夺取主动权。但方式要变。我要你们立刻行动，从资源端和规则端同时入手。”
她没有解释具体是什么资源，什么规则，但在场的人都心领神会，神色严肃。
“动作要快，要精准，要打到他们最痛却也最难防备的地方。我要让‘星寰’的那两位总监明白，有些游戏，不是光靠发几份声明、见几个投资人就能玩得转的。”
“散会，各自去执行吧。”
星寰集团，联合指挥部。
高效率的运转持续了整个上午，成功压下舆论风波。尚未放松，一种滞涩感，便悄然缠上了项目推进的车轮。
先是吴浩皱着眉来找崔羽。
“崔总，有点奇怪。‘信达建材’那边刚才突然来电话，说他们供应给我们的一批特种玻璃，‘因为生产线调整’，交付日期要推迟两周。”
吴浩语气带着困惑。
“这批玻璃用量不大，但是用在西区临湖观景平台的关键节点上的，找不到完全一样的替代品，延期会影响后面好几个工序的排期。”
“而且……他们语气有点硬，不像以前那么好商量。”
几乎在同一时间，孟依鹤接到了林雪岳的内线电话。
“孟总监，‘点线设计工作室’正式回绝了我们的合作邀请。”
林雪岳的声音有些遗憾。
“理由是‘目前项目排期已满，无法抽调核心人手’。但一周前他们还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甚至主动发过一些概念草图给我们。”
两件看似毫不相干的事，几乎同时传递到崔羽和孟依鹤这里。
崔羽刚打发走吴浩，让他立刻去排查其他小型供应商是否存在类似风险，一抬头，正好看见孟依鹤从他的玻璃隔间里望过来的目光。
崔羽站起身，直接走进了孟依鹤的办公室。
“你那边也遇到问题了？”崔羽开门见山。
“一个之前很有合作意向的设计工作室，突然拒了。”孟依鹤言简意赅，“理由牵强。”
“我这边一个关键的小供应商，突然要延期交货，语气反常。”崔羽补充道。
他靠在孟依鹤的办公桌边。
“舆论战刚被打退，就在这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上出问题……”
太巧了。
“……不像意外。”孟依鹤冷声接上了他的后半句话，眼神锐利起来。
“是‘鼎盛’。”
不是疑问，是断定。只有“鼎盛”这种体量和风格的对手，才会用这种看似零敲碎打，实则精准打击项目脆弱环节的方式。
他们不在乎一时胜负，而是要一点点地给项目制造麻烦，拖延进度，增加成本。
直到量变引起质变。
“B计划？”孟依鹤抬眼看向崔羽。
“看来是了。”崔羽扯了下嘴角。“从边角料开始下手，真是他们的风格。”
两人瞬间达成了共识，之前的舆论战是明枪，现在的才是需要小心防备的暗箭。
“让团队全面自检。”孟依鹤立刻做出决策，“所有合作方，无论大小，重新评估稳定性和替代方案。所有审批流程，盯紧一点。”
“我去跟进一下‘信达’那边，看看能不能挖出点别的。”崔羽点头。
“看来，得做好打一场‘后勤保卫战’的准备了。”
指挥部里的空气仿佛黏稠了几分。不断响起的电话铃声、压低了的急促交谈声，以及键盘敲击声中偶尔夹杂的细微叹息。
崔羽的目光从孟依鹤的隔间方向收回，又落回到吴浩提交的“信达建材”异常报告上。他指尖在“王总”的联系方式上停顿片刻，没有立刻用公司座机，而是拿起私人手机，拨通了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信达王总略显迟疑的声音：“……喂？哪位？”
“王总，我，崔羽。”
崔羽的声音瞬间切换成一种轻松甚至带着点熟稔的语调，仿佛只是老朋友间的闲聊。
“没打扰到您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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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B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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