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妃秦氏，入宫五年有余，装瞎欺君瞒上，谋害婉贵妃，陷害玉嫔，曾意图毒杀皇长子，纵火焚烧陈贵人寝宫，蓄意谋害当今皇上，坏事做尽，秽乱后宫，罪不容诛，钦此！”
御前太监将手中的圣旨合上，背着光，看不出他脸上什么表情，却瞧他微微昂首。
御前侍卫严防死守在殿外。
秦玉箫算计半辈子，最终意图败露，功亏一篑，如今面临被赐死，倒还是如同往常一般不急不慌。
她跪在地上，抬起手触碰自己的脸，随着她手中的动作，覆在双眼上的白色绸带落下，搭在掌中。
“本宫，要见太子太傅。”那双从前不曾显露过的眼眸目视着前方，看不出什么感情却能将人刺得一哆嗦。
那太监出去须臾，再回来时却只有一男子，身着黑袍，浑身散发着尊贵的气息，长身玉立，笑意盈盈。
他语调轻佻道：“娘娘要见臣。”不带丝毫疑问。
“你既早知我身份，为何又放任我入宫，谢将军。”秦玉箫声音冰冷，寒气逼人，她缓缓站起身，眼底泛着红，咬着牙，“我枉费心机，步步为营，到头来……竟为你做了嫁衣。”
“猜的不错，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谢凛略略弯下腰，凑近她的耳边，薄唇微张，“嘉懿——公主。”
“那你一开始就该把我的心思扼杀，而不是走到今天这一步，那狗东西早已病入膏肓，皇室的人被我算计了个精光，大邺已经快玩完了。”秦玉箫勾起唇角冷笑。
“大邺的今天也有你的功劳，后悔吗？”她红唇微张，白皙的手抬起，衣袖缓缓滑下，堪堪搭在手臂上，她伸出一根手指，轻微抵住谢凛心口的位置，抚至脖颈处才停下。
几乎是一瞬间，秦玉箫那手中的绸带缠上谢凛的脖颈，一用力。
她看到谢凛眼中划过一道狠厉，随后他顺着自己的力道卸力，将她推至墙边，冰冷的手覆在她颈边，细细摩挲着。
“公主此行赔了夫人又拆兵，恼羞成怒，真是得不偿失啊。”谢凛嘴角挂着笑容，“话说来，我也不喜当今圣上，很理解你的心情，所以……”
“所以，得知我是前朝公主，意图不轨，就顺其自然利用了我……整个大邺，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的身份？”
“我师父，当年两国大战，他在战场发现了你，当时并不知你是大周皇室人，后来……也是他告诉我的，就在你及笄那一年初秋，他说——”谢凛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秦玉箫的锁骨，“如果当时知道你是嘉懿的话，就该毫不犹豫杀死，除掉隐患。”
秦玉箫张了张嘴，冷笑一声，“居然那时才发现，果真愚蠢至极。“
谢凛挑眉，“至于他又是从何而知，我便不知了。”
眼前这个人，自二十一年来，她只见过三面。
皇帝选妃，太后生辰，还有昨日自己被审讯，他路过时随口一句：“臣知道娘娘到底是谁。”
今天是第四面，秦玉箫想，若是自己不顾什么真相，怕是到了奈何桥，都不知道这一生到底是为谁铺了青云路。
“当年两国大战，大周损失惨重以致国灭，众多将士在战场殒命，我朝最南边那片土地便是曾经战场，他们尸骨未寒，公主可要去见见他们？”
谢凛的话听上去轻柔可人，却让秦玉箫打了个寒颤。
眼前此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哈哈哈哈哈哈……”秦玉箫一把拔下头上的簪子，却猛地被谢凛握住手腕，被握得生疼，她轻轻蹙眉，嘴上却一点也不饶人，哂笑道，“看来我于将军还有用，将军当然不想看着我死。”
“你若执意要死，我便将你的尸骨挂在城墙上，叫所有人都看清，你，永平侯府的四女儿，到底是谁。”
谢凛话语狠毒不饶人，语气颇有玩味。
“哈哈哈哈哈，我嘉懿要杀的人，就算是死，我也是定要带走他。”
谢凛放开她，抖了抖衣袖，毫不犹豫转身欲要离去，却脚步一顿，“下辈子，莫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过刚易折，慧极则伤。”
随后便走出门去。
殿门又被关上，屋内最后一缕光也消失不见，重新遁入黑暗中。
当天晚上，一场熊熊大火从翊坤宫一直燃到整个皇宫。有宫人说，这场大火燃起的时候，听到了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大火熄灭后，翊坤宫残破的看不出原样，皇帝突发旧疾，薨了。
谢凛听到这个消息时，正要落子的手顿了顿，随后落下一白子，看着桌子上沾满灰尘的镯子上隐约刻着的姬宓二字，喃喃道：“她还是做到了。”
而她自己，好像也没留下别的东西。
……
永平侯府，秦玉箫靠在榻上，一只手搭在脸上，一节白净的小腿搭在榻边摇晃着，叹了口气。
自从重生回来十六岁这一年，她每每到了歇息之时，需要燃安神香方可入睡，到底是前世的事对她留下了心结。
秦玉箫是永平侯府的养女，养在主母名下，是府中的嫡四小姐。
她悠悠睁开双眸，盯住了桌案上安神香上方缕缕弯弯绕绕的烟雾，神情慵懒，嗓音略显疲惫，“蓝田，更衣。”
自她重生后，便一直想着那叫谢凛的男人，他的出现是个变数，秦玉箫思量许久后心中才又有了定数。
“父亲。”
秦玉箫坐在桌案前，给永平侯倒茶，前一世自打她入宫就没怎么见过他父亲了，只有他大哥会在下朝后特意向皇帝身边的公公打听她在宫中处境如何。
可惜啊，那大邺老皇帝后来后宫佳丽三千，整天荒淫度日，连奏折都是秘密寻了人代批。
“今日怎么破格来找为父了，这不像是你的性子。”秦臣钰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粗了蹙眉，“茶味太重了，学的那些礼数都到哪去了。”
秦玉箫倒是了解父亲的性子，她却恍惚一瞬，上辈子入宫后便再没有机会亲手泡茶给家中长辈，并且，前世今日过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就故意失足落水生了一场大病，装瞎了。
“是女儿手生了。”她站起身微微一福身，便想重新泡茶。
“罢了，说正事吧，又有何事？”
秦玉箫：“父亲，您知道……谢凛谢公子吗？”
按道理来说，谢凛不过大她四岁，但按时间推算，他估计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正在谋划他的大计呢。
“为何提起他？”秦臣钰一点也不掩盖他的不悦，蹙起了眉头。
“去年女儿及笄的时候，偶然听宾客们提过一嘴，说女儿的及笄宴，谢公子没来真是可惜了。”
“那些个管不住嘴的”秦臣钰略带责怪地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后又低下头，“为父知道，老将军归隐后，仅有他一个得意弟子，曾参加科举得皇帝赏识，听说明年就要进京为官了。”
秦玉箫故作狐疑道：“那谢公子出身于何地，京城似乎没有谢家吧？”
“这个为父也不知，听尚书那老头说，是姑苏谢家。”
“父亲，女儿也想拜师于老将军，女儿也想学武。”秦玉箫跪拜，“望父亲成全。”
“胡闹！萧四，等你大哥回来，叫他教你，再说了，你不也会些三脚猫的功夫？”
“那也只是三脚猫的功夫，女儿想成为大哥那样的人，但也想要与大哥与众不同。”秦玉箫行了一礼，铿锵有力地说，“女儿自知不是侯府正儿八经的亲小姐，女儿也想让旁人看看侯府的风骨，父亲……”
“哎。”老侯爷背着手，绕屋内逛了一圈，桌案上的香又燃了半柱。
“罢了，随你去吧，若是真想去还是早些为好，此时还是莫要叫你母亲知道，为父为你写一封信，到了金陵交给金陵知州梁大人，他会为你说道，到时候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她拜身，“是，多谢父亲成全，女儿告退。”
秦玉箫出了书房，轻轻呵出一口气，心中压了几日的霾也消散了。
晚秋的天气变化多端，前几日才下了一场大雨，园里的菊花被雨水打蔫儿了，这几日也不曾出阳光，她的心情随之也有些郁闷。
前世，她来年春天进宫为妃，还是谢凛为皇上选的妃子，因为身份的原因，秦玉箫平日里鲜少出府。
那是她平生第一次见到那样的男子，乌发俊颜，所有人都身着官服，偏有他一袭月白色长衣，风光霁月，站在那便如夏夜的月。
却不曾想，看上去那样温和的正人君子，内里却如此不堪，像个疯子令人厌弃。
前世与他交手也不过临死之时，今时不同往日，若他此时还将真面目隐藏在面具之下，要近他的身，也倒不是难事。
秦玉箫一边想着，一边回屋，她又躺在榻上，蓝田服侍在身旁，为她斟了热茶，又寻了条薄被为她盖在身上避免着凉。
窗缝里时不时钻进一道风。
已修文[彩虹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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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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