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箫卧在榻上,不知不觉又回想起前世二人相遇时。
入宫那一日,她就立在不远处,透过白色朦胧捕捉到一人。
他面上带了笑,当时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虽隔着薄薄一层丝绸,也能看出他眼神坚毅,笑容温和,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
与其说与旁人格格不入,倒不如说是与这混沌世间格格不入,像是那天上的仙人。
彼时,谢凛他还未封小将军。
后来前世的太后生辰,自己坐在偏远的角落里,隔着覆在双眼上薄薄的绸带,又见了他一面。
这一次,他穿着官服,不再是小将军,早已是太子太傅。
独自一人坐着喝茶,明明是受人追捧的身份,却没有一人敢上前叨扰,周围嘈杂的环境,他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像什么呢?
秦玉箫忽然想起了前几日大雨时西院里那棵笔直的松柏,这让她想起了一句话,立如灵芝宝树,笑如朗月入怀。
想起临死前的那个晚上,谢凛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明明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眸,却像毒蛇一般,对人威逼利诱。
一个平生仅仅正儿八经见过两面的人,对自己却了如指掌,这感觉让她心里空了一拍。
对他恨么?秦玉箫自觉算不上,她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虽说被他利用,到也没坏她的计划,对她来说,谢凛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秦玉箫起身,目光冰凉,她步子缓慢地走到窗前,看着窗边摆放的花盆,前两日下雨开着窗,叶上还沾着些雨水,她为它掐去枯叶。
秦玉箫冷笑道:“估计早就找到我了吧?”
第二日将夜时分,秦玉箫就乘马车出发了,不声不响,除了她父亲,她没有惊动任何人。
深夜的郊外空中还弥漫着浓浓的雾色,路上坎坷不平,马车一路颠簸,夜色里的树木矗立在路的两旁,犹如守夜的将士。
到达广陵时,已经是半月之后,路上接了几封家中传来的信件,兴许是母亲已经得知她偷偷南下的消息了。
此时,秦玉箫正坐在马背上驾着车,前世入宫前,她大哥是教过她武功的,虽敌不上一个将军,可是在一个小兵手里还是能挡过几招的。
“驾!”
车夫则坐在马车前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小姐。
秦玉箫想起永平侯府那些零碎事,心中暗讽,母亲?前世,周氏并不疼爱她,母女相见总是冷脸相对,她从不做到做母亲的职责,哪怕是养母,秦玉箫至今都不知道当年是怎么来到秦家的,所以,此去任务繁重。
手里握着马鞭,她就是逆风生长的傲梅。
临走前,秦臣钰叮嘱她一定要将那封信交给广陵知州,秦玉箫没有那样做,而是安排蓝田将信送出去后,自己孤身一人上了观音山。
老将军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代表这世间绝对没有第四个人会看出她的身份,还是小心为妙。
自老将军归隐后,就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一直到好几年前,听说这人收了个亲传弟子,就有人得知他住在观音山上,与他的小弟子一同。
……
秦玉箫站在山崖边上,深秋的风抚过脸颊,带起缕缕青丝,山崖下烟雾缭绕,远处有几处人家。
山崖上的古树粗壮,即将掉光的树叶还有几片能够在寒风中求得一线生机,勉强挂在树枝上。
深秋的山上景色不免有些萧索。
那小童子已经走了很久了,只说是叫她在山崖边上等上一刻,秦玉箫感受到山风越来越大,奇怪,广陵今年也这样冷吗?她眼神渐渐冷下来,感受到钻心的凉意。
忽然,崖壁上的树枝一抖,落下几片树叶,枝丫在空中猛地甩了几下。
秦玉箫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风,眯着眼后撤几步,再睁开眼时,看见面前一少年拔出剑直指她的颈窝。
“姑娘是哪里人?”
是清朗的声线中混杂着淡淡的笑意。
公子剑眉星目,笑容和煦,身穿月白色衣衫,身子笔直地立在山崖边上,山风吹起他的衣角与黑发。
秦玉箫看着眼前熟悉的那张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是该憎恨还是奉承?
“京城,秦玉箫。”秦玉箫礼貌地笑笑,开口淡淡道。
山风再度将眼前人的衣袂吹起,带起些许淡淡的檀香。
秦玉箫迎风,桃花眼微眯,看上去令人捉摸不透。
她注意到眼前人在听到自己名讳时只是有些惊讶,随后面色如故,若不是她还记得前世发生的一切,估计也不会怀疑他的动机。
秦玉箫:“想必阁下便是老将军的亲传弟子,谢公子,谢凛。”
谢凛:“原来是永平侯府的嫡四小姐,失礼了。”谢凛抿着唇,收了剑,抱拳行礼。
秦玉箫:“我此次前来,是家父有一事要寻老将军,贸然前来,谢公子不会责怪吧。”秦玉箫眉眼弯弯,笑得极为和善。
谢凛:“怎会,师父早便知道有宾客自京城而来,特命我前来迎接,这就为四小姐引见师父。”
秦玉箫心中狐疑,呵,迎接?
转身跟上他的步伐,看来,那老将军是故意让自己和谢凛见面的。
秦玉箫随他走了不久,就看到一个尖顶的亭子,隐蔽在一众枯树中,旁边有一幢老宅子,倒也不是年久失修的那种破旧。
秦玉箫提着裙角跨过门槛,发现院子里燃着香炉,到不像是一处隐居,而像是深山中的一处寺庙。
斑驳的石墙上爬满了黄色的荆棘,远中有一银杏树,恰好此时节,满树的金黄色树叶随风飘荡。
西边传来有书童敲钟的声音。
谢凛带她行至屋门前顿住脚步,朗声道:“师父,有人求见。”
她站在一处较新的屋子前,听谢凛规规矩矩地向屋内禀报,特地抹去了她的来历与名讳。
屋内传出一年老沉重的声音,“何人?”
“京城来的,说是家父有事寻您。”谢凛愣了愣,继续说,没有得到屋内人的回答,便又继续道,“既然师傅没有拒绝,那我就将她带进去了。”
在踏进这里之前,秦玉箫以为老将军怎么也得是撑着一副病弱的身躯,毕竟第二年春,也就是自己入宫前,谢凛进京,也带来了老将军的死讯。
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此时见到的老将军不仅身体康健,甚至正衣冠端正地坐在桌案前抄经,眉目间丝毫不见病气。
“拜见老将军。”秦玉箫和谢凛行了一样的礼。
听见一姑娘的声音,李启明缓缓放下毛笔,抬起头,在看到秦玉箫时愣住了。
“你是,永平侯府的嫡四小姐?”
“是,秦玉箫。”她轻轻回答,就像是一枝玫瑰敛去了它满身的刺。
室内迎来了许久的寂静,接着,秦玉箫听到李启明一声长长的叹息,随后,他坐在太师椅上,给自己斟了杯茶。
李启明:“你父亲有何事?”
“家中长兄离去已久,父亲年老,不瞒将军,民女想学武,如此一来,便可以保护自己,倒也不劳父亲费心了,家父便准许民女前来,贸然打扰,将军不会责怪吧。”
她这话中规中矩,余光瞥见与她并肩站在一起的谢凛淡淡地笑了笑。
秦玉箫垂着脑袋,等待答话,她能感受到,李启明这家伙盯了她好久。
不过还好的是,秦玉箫前世怎么样也做过贵妃,自从谢凛做了太子太傅,哥哥便去守了几年边疆,不巧的是,那几年匈奴骚扰边疆格外频繁,哥哥带兵打过几次胜仗,自己在宫里的位分就会随之水涨船高,位分高至能住进翊坤宫,这也给了她下手的机会。
能在皇宫这个吃人的地方步步为营,有命算计一辈子的人,也是身经百战,入宫五年,早已磨炼了她。
就算是装成瞎子,但是在吃人的宫里,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她一览无余。
李启明:“好,阿凛,你今日便命人给秦四姑娘收拾一间屋子,待师为他父亲写信。”
得了李启明的命令,谢凛恭恭敬敬地行礼,“是。”
秦玉箫盯着谢凛笔直的背影,这辈子,她找到还未入京的谢凛,就是想要弄明白他上辈子利用自己的目的,她在来的路上曾扪心自问,想杀他吗?
当然想过,可是回想来,他也没对自己造成实质性伤害,若不是上辈子他找到自己,自己恐怕两辈子都蒙在鼓里。
不是想要监视她吗?现在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利用一下他未来的地位和权力,何乐而不为呢?
秦玉箫只顾着低头想自己的上辈子那些事,没有注意到领路的脚步已经消失了,猝不及防地撞在了谢凛刚刚转过来的胸膛上。
她一抬头,就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谢凛虚扶了她一把,出于礼节后退一步,忽然,他一个趔趄。
秦玉箫狐疑地看着他,关心道:“谢公子?”
谢凛不好意思地笑着摆摆手,“无妨,只是有些头晕。”
谢凛皱着眉睁开双眼,面前这张脸上写着担忧和询问,奇怪,为何会有那种感觉?
方才,沿山崖边一路上来,看到她时,那张脸虽带了些许阴郁,不似平常小姑娘眼里带了光,取而代之的则是敛起眉眼,看见自己时,秦玉箫脸上没有丝毫惊讶。
而他却感觉那张脸似曾相识,后来知道她是永平侯府四小姐,便认定从前必定没有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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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秦玉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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