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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章 执念

白初念对她一笑,兰琪对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在她人生最黑暗的那些年,她对她的关心,她能够感觉的到,不想对她过分冰冷。

吃罢早膳,懒懒地靠在窗边小榻上晒太阳,这一天,她都待在屋中,哪里都没去,待日头偏西,感到一丝凉意,才起身挪了个地方。

令她诧异的是,整整七天,雍正没在她眼前出现过,她想,他应该被国事缠住了,他是一个勤政的皇帝,心中不会装着无足轻重的儿女情长。

天彻底黑了下来,正准备让兰琪打水洗漱,突然听到“砰砰砰”几声响,一道亮光飞向了天空,紧接着一团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霎时,整个夜空都被照亮了。

今日不是特殊节日,对于宫中燃放烟花,白初念感到有些惊奇,叫来兰琪询问一番,才知道是因为新皇登基,蒙古各族来京进贡朝贺,雍正此时正在乾清宫设筵宴请使者,以示满蒙团结友好。

“我们去看看烟花吧。”她嘴角轻扬,透过窗户看到漫天绚烂的焰火。

兰琪一阵高兴,“好啊,奴婢陪您一起。”

一簇簇烟花随着清脆的声响接连不断的升入空中,流光溢彩,耀眼绚丽,火星稀稀疏疏窜向四周,照在宫中那些忙碌的奴才欢快的脸上。

兰琪提着八角灯笼跟在白初念身后,经过一片小池,二人同时驻足,池水拂过鹅卵石,几支松枝倒影与水藻枞横交错,层层波纹随风而起,水中倒映着五彩烟花泛起一道道粼粼光波。

“姑娘看那边。”兰琪手指着对岸,悄声说道,“那边好像有人。”

小池对面,有一丝光芒乍现,白初念观望了一会儿,见那片亮光慢慢地飘浮了起来,缓缓向天上飞去。

“那是孔明灯。”兰琪脸上露出了不解之色,“宫人不允许在宫中放孔明灯,这要是被管事知道了,是要被处死的。”

只一会儿,越来越多的孔明灯被点燃,慢慢地升向了空中,点点烛光映在池水里,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颗颗落下,璀璨夺目。

兰琪扯了扯白初念的衣角,“奴婢陪您一起去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白初念听从了她的提议,她本不喜欢多管闲事,这次竟鬼使神差的跟着过去了。

走到对岸,才发现是一位女子,披着一件水白色兔绒斗篷,头戴同色雪帽,小脸被遮的严严实实,夜色中,根本辩不出她的身份。

兰琪不管她是谁,就开始狐假虎威呵斥道:“宫中不许放孔明灯,你怎敢如此大胆!”

听到这一声厉斥,女子转过了身,她面色淡定,无所畏惧说道:“今天是我娘亲忌日,想着放几栈孔明灯,娘亲一定会看得到。”

听她语气淡然如水,兰琪甚是气恼,但在看清她有着一张不俗的面容,不由得感到几分惊讶。在宫中拥有这般姿色的女人,想来身份也非同凡响,瞅着她华贵的衣裳,也知此人不是她一个奴才可以凶的,见她朝自己走来,她慌忙退到白初念身后,脸上满是惊惶。

凝着叶欣儿淡淡的笑脸,白初念轻笑道:“看到你没事就好。”

叶欣儿笑着摇头,“我没事。”她在笑,笑容很是轻松自在,好像没有禁足一个月那一回事。

白初念一时无言以对,她被雍正罚禁足,全是因为她。

过了好一会儿,冲着她展颜一笑,“既然今天是你娘亲忌日,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你别急着走。”叶欣儿看着她,唇边勾着一丝浅淡的笑意,“留下来,与我说说话好吗?”

她的笑好像可以温暖人的心,可白初念却想刻意回避,她不想看到她,也不想看到她温柔的笑脸。

她对雍正是深爱,可以付出生命去爱着,可是她爱的那个男人已经负了她,她该怎么告诉她,她痴心不悔的那个人已经变了心,又怎么让她相信,她爱上的是一个负心人。

抬眸,仔细看了看她,发现她眼中的神态透露出一抹沧桑感,皮肤变得粗糙暗沉,不再是光滑紧致,也少了年轻时的那份俏媚与朝气,曾经的灵动少女形象已经一去不复返。

红颜弹指老,岁月果然是一把无情的刻刀,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让她不得不面对容颜老去的现实。

男人对女人的迷恋不过是因为一张漂亮的脸蛋,没了那花容月貌,就已经失去了所有。

看她那微微动容的面庞,白初念缓声问道:“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看到你,我总是能够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叶欣儿喃喃着,眼中闪烁起许多年前无拘无束的美好,“那些年,其实我们都很好。”

白初念蹙了蹙眉,脸上有着淡淡的嘲讽之色,“你是害怕困在深宫中,害怕终生失去了自由?”

叶欣儿低着眼帘,一声不吭,即便现在内心再是煎熬,面色也不愿露出丝毫,是她自己做错了选择,怪不了别人。

她本可以有着平平淡淡的生活,可以有一个珍爱她的男人,可以有着属于自己的孩子。可是,都怪她自己没有好好守护。

从一开始,她就无心涉足于帝王之家,只愿于一人携手共度余生,白头偕老。

“是我自己太傻,守着自己的执念不肯放手。”她低下了头,再抬眼,眼圈却有些红,“可那十几年的痴等岂是说放手就能放手的?”

白初念静了静心神,淡然道:“皇上本就凌厉寡情,爱得久了,伤的最深。”

叶欣儿听她如此一说,心如被千针所刺,嘴唇不自觉地哆嗦着,“我知道皇上已经将我忘了,或者对曾经的那份感情淡了,但我不想就这样放弃,即使我会后悔。”说着说着,眼底不禁一阵酸涩,却没有半滴泪水流出来,“在宗人府幽禁的那些年,我多怕这一生一世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每时每刻都想着能够再见到他,哪怕是一面也好。”

白初念转开了头,遮住唇角一闪而过的苦笑。古代多的是那些不如意的痴男怨女,可叶欣儿最终只是一个人的单相思,她想念的那个人是皇帝,他再也不会回心转意。

“得不到就得不到,何苦一定要执着得到呢?”她口中说得平淡,眼神却恍惚漂浮了起来。

“我不想与皇上分开,也不想看到他爱上了其她女人。”叶欣儿下唇已经被自己咬出了一道血印,又被滑落的泪珠冲洗掉了,“若皇上对我还有半分真心,我是死而无憾了。”

白初念听着,目光低垂,耳畔似乎还回荡着那夜瑶花亭里幽幽缠绵的琴音,曲调氐惆略带浓浓的情愁,在此刻,她刻意遗忘的那一丝爱怜与温柔的目光竟再一次在眼前晃动,心中一惊,忙紧闭双眼,却又理不清这凌乱的心思。

爱情固然美好,让人一生难以忘却,但是相濡以沫更为可贵,如果能陪一个男人见证他人生的所有风雨,无论怎样都坚定的与他站在一起,那他们,这辈子再也不会分开。可惜,她没有。

“我每天看不到他也没什么,不管他最后爱上了谁,我还是愿意这样等下去。”叶欣儿说着这些话,眼含泪珠,脸上有几分凄楚、几分不甘,还有几分恨意,“有时,我会盼着他会过来陪我一起坐着说说话,我想着的不过是追求简单寻常的幸福,不论悲喜,只要有个人倾诉,这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白初念猛然抬头看她,她也定定地回看着她,俩人对视了片刻,她凄然一笑,“你是想说,让我别乱痴情吗?”

“你真的不该爱上皇上。”

看到她带有怜惜同情的目光,叶欣儿浅浅闭上了眼睛,痛苦里带着了悟和自嘲,“我这一生都是错的,连你也想来笑话我……”语带哽咽,声音颤抖,说着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皇上在不经意间带走了她的心,她很想与他相守到老,然而,现实却打击了她。

初入宫闱,饱受伤害,她明白了,男人都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她把爱情看作全部,输得便彻头彻尾,除了难过颓废就是眼泪。

住在这红墙碧瓦之中的女人,对外人而言,这里是天下最金碧辉煌的住所,可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这个华丽牢笼的无情和恐怖。

她受够了这里的寂寞,受够了旁人的冷眼,更受够了他对她的漠然不顾。

她一个人,傻傻的侯着,痴痴的等着,深谙相思之泪,终成了寻人守梦的断肠人。

“皇上的心离我是越来越远了,现在我只能一个人面对宫中所有险境,即便我被人欺负,被人打骂,没有人帮我,也是我咎由自取。”她淡淡苦笑着,眨了眨眼睛,把眼眶中的泪水憋了回去,“宫中的娘娘可以守着一个高贵的身份苦熬日子,而我什么都没有。我为了皇上受了那么多苦,最终那名分和宠爱,他都不会给。有时候,我很想继续争一争,可我又不知拿什么去争,不能够让皇上爱我,待在关雎楼中就是虚度年华。”

白初念神色有些复杂,眼中带着悲悯和讥刺看向她。封建社会的女子从一出生就被限制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后宅中,她们为了生存可以对同为女人的竞争者下手,为了名分可以争的头破血流。

可是,她们不知道,到最后谁都不会赢,真正的赢家永远不会是她们,只是那笑看女子相争的男人。

这里的男人可以处处留情,可以始乱终弃,而这里的女人就得从一而终。

她原本生活在一个自由的时代,因命运弄人,她与这些悲情的女子有了一样的命运。

虽然,她不会去争什么,但也落不到一个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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