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院子，扑鼻而来一股浓郁的幽香，她睨了一眼满院的白梅，凄然笑了笑，从不知宫中竟然种植了白梅，而这种颜色的梅花只有这个庭院独有，想必，是皇上的一番心意。
眼泪颤颤巍巍的掉个不停，想到自己从前，皇上也曾如此待自己，大费周章只为博她一笑，如今已今非昔比，不免心里凄苦。
望着坐在院中的那人正悠然晒着太阳，神色沉静，姿态娴雅，她扬起唇角，淡淡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你。”
白初念静静看着她，脸色一如往常的漠然，本想着解释，突然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索性不说话默认了。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的人会是你，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会再见到你。”叶欣儿脸色有些苍白，脸颊隐见泪痕，“昨晚你跟我说了那么多，目的是让我离开皇上，原来都是为了你自己。”
白初念仍是神色淡然，她心中怎么想的，这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能够潇洒的离开。
叶欣儿没有再看她，脸带哀凄，自顾沉思着缓缓说道：“你怪我对不起李卫，气我爱上一个不能给我幸福还让我受尽一生苦楚的人，可是你呢？你心中想要的是什么？”见她一直无话可说，她唇边多了一抹讽刺的笑，“你对皇上是真的深爱吗？”
听闻此话，白初念愣了片刻，心底像翻滚的浪花波涛汹涌。对雍正有多少爱，她不知道，有多少恨，她倒是很清楚。看到叶欣儿脸色苍白如纸，眼中闪烁着剧烈的痛，扭过头凝视着前方，又是默然无语。
她始终不言，叶欣儿唇边挂着一丝无奈至极的笑，忧伤的眸子却布满痛苦，“这根支撑了我大半生的精神支柱在这顷刻间轰然倒塌，居然全是因为你。”
白初念神情复杂，转眼看她，见她有点失魂，稍稍缓了缓心绪说道：“无论怎样，你都是输的，都是错的，你愿意做深宫里的寂寞人，而我不是。”
叶欣儿脸色惨白，默默出了一会神，咬了咬唇，抬头盯着她说道：“深宫里都是些自怨自艾的可怜人，我尽是如此，拼尽一生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倒失去了自己曾拥有的。”
迎面吹来的风有些冷，白初念恍然地看着面前的人，心里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情绪，缓了好久问道：“若能回到当年，你还愿意跟着皇上？”
“你是想知道我会不会舍弃李卫？是想看到我的怨悔？”叶欣儿轻柔的说道，眼里漾起一层泪雾。
听她如此问话，白初念嘴边含着一丝冷笑，“若当年皇上还是那般将你捧在手心，若李卫还是对你痴情不悔，你如何选呢？”
叶欣儿愣了愣，悔恨顺着她的眼泪一并流出，喃喃道：“我会与李卫恩爱缱绻，直到白头，再不想与皇上相遇。”
白初念微皱了皱眉头，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再如何，也是皇上曾经爱过的人。”看着她只是默默流泪，她定定地凝着她，“你根本无法离开皇宫，也回不到李卫身边。”
叶欣儿微点头，喉中溢出一丝酸楚，“是啊，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她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冷汗瞬间布满了她的脸庞，“根本没法重头来过，我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人。”说着又摇了摇头，“这辈子，你又舍身处境为谁着想过？”
听她这样问，白初念眼中带着几丝冷意和讥讽，“没有人值得我这么做，我只想享受着一个人的清静，此生如果能这样清清静静地过完那是最好了。”
话一落，叶欣儿身子剧烈一颤，就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白初念抬眸看她，见她的眼神中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痛色和厌恶，像是发现了自己怎么也不肯接受的事实一样。
她凝视着她哀伤夹杂着恨意的眼睛说道：“你想要的人不是我想要的。”
叶欣儿听着，指尖紧握着，连骨节都微微泛白，一股难以压抑的痛苦瞬时化为愤怒喷涌而出，“那你为什么不离开皇上？为什么要留下占有他的心？”
“皇上不会对哪一个女人痴心到老，他没有那么多闲情余力浪费在儿女私情上，这些我不说你也该知道。”白初念嘴角仍带着笑，眼里却夹杂着几丝寒意，她不想彻底忘掉自己作为现代人的一切，跟这些古人一样为了爱情沉沦下去，她根本就不想。
叶欣儿眼中带恨看着她，双肩微微抽动着，又猛地侧转头拭泪，抽噎道：“你知道自己不可以让皇上对你一心一意，终生只爱你一个？”
“我做不到，我也不需要他这样做。”白初念眼底含着笑，那一缕笑像是浅淡的讽刺，也像是无边的寂寥，“有一天皇上还会喜欢上别的女人，他身边从来不会缺乏倾慕他的女子。”
叶欣儿听她说的这样淡然，眼中恨意一瞬消散，回过头，困惑不解地看着她，“今天来你这，只是太不甘心，但从你口中说出来这些话，我听着还是很生气。”语毕，转过了脸，模样不似嫉恨，也不似讥讽，而是一副怅然所失，心生凄凉，“或许，有时候放下，真的需要勇气。”
白初念淡淡掠过她的侧脸，“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让它随风飘过吧。”
叶欣儿心里很痛，面上却笑的跟没事人一样，好似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肃了肃神色，望向她说道：“别再自欺欺人，你骗得过皇上，骗不了我。”
白初念侧过头，不想看到她强颜欢笑，眼光沉郁地看着别处，没再回应。
叶欣儿眼睛有些浮肿，布满了红丝，背脊依然是挺得直直的。看着她，脸色隐隐含着悲伤，“如果对皇上没有喜欢，依你的个性，不会安静坐在这，不会不去想着寻找自己的一片天空。”
白初念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你以为……”
“不要口是心非了。”叶欣儿说完，瘦弱的身子倔强的转了过去，东倒西歪的朝着院外走，这一生，她受得苦楚倒是不假，只恨自己深陷在过往情意不能自抑，“你做不到忘得彻底。”
她最后那句话，轻飘飘的吹进了白初念的耳中，垂眸时，眼光却一点点冷下来，像燃尽了的余灰。
这一刻，四年前的种种好像昨天才发生一般，那些年雍正真的很爱她吗？她失明后，他一直都在寻找她吗？她真的能够坦然接受帝王情爱吗？
突然，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他怎么会真心爱她，他有那么多娇妻美妾，那些女人都是她爱过的，都是她宠过的，他又会对谁动真情？经历过那些残酷的权力斗争，他还有真心吗？
想着那些往事，一个人坐在院中，直到最后一抹夕阳隐退才起了身。安然片刻，往外走着，望着偌大恢弘的紫禁城，这一瞬间，好似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原来，她真的不能彻底斩断过去。
天渐渐黑了，今夜，无月可流连。
门前微弱的烛光投下一抹淡白色的影子，一转头，眼光就那么无意识地定定地盯着那里，不能移半分，眼前的碎发随风浮动着，一个人影隐约显现了出来。
他就站在廊下，身影看起来倔强又孤独。
一时间万千情绪涌入心中，让她此刻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沉重。再见他，心除了震惊便只剩下淡漠，她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他曾经的模样了。
这个充满她整个青春的男人，他们是越走越远了，终于找不到对方，回不到从前。
他也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看着她，未见她时，心中有无数话想同她说，可真见了面，竟发现自己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白初念问道，心绪很快镇定了下来。
看她如此从容的望着自己，十四爷的眼神很冷，嘴角带着嘲弄，“看来你在他身边过得很好。”
白初念沉默地看着他，想要开口否认，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让他相信，看到他受伤的模样，她居然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闪闪跳动的烛火映入他的眼睛，他上前一步，执起她的手，沉声问道：“你真的爱上了他？决定留下了？”
看见他眼里的怒火，神色有嘲弄，她不再看他，也不想跟他吵架。
他嘴角带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打量她的神色很久，突然，握紧的拳头青筋绷起，冷声问道：“就因为他是皇帝？”
突然，白初念的心沉了下去，但也无话告诉他，他们之间早就没什么好说得了。
看着他，心神有些恍惚，由着他的手缓缓落在了脸颊上，“你想做皇帝的女人，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说了，这天下就是我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比起他来，谁更爱你，你还看不出来？”
她抬头凝视着他，“你爱怎么想是你的事，我不想解释。”
十四爷勾唇一笑，“你没法解释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他，还想怎么解释？”他笑的云淡风轻，心却痛到极致，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已成真了，他最爱的女人跟了他的兄弟，这个兄弟还是他此生的对手。
白初念不动声色，默默盯着他，冷风一吹，令她打了一个颤栗。正是因为彼此爱过，所以才更痛苦，不管怎样，他们毕竟有过一段恋情。
过去的点点滴滴在她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他们曾深情相拥，共同憧憬未来，誓言只爱彼此。然而，那六年来的深情厚意，在她心中似乎已化为了泡影。
“怎么不说话？”十四爷看着她，幽深暗淡的眸中夹杂着复杂的情意，知道自己该放下了，可不知又该怎么放下，“你什么都不想说？还是不敢说出自己真实感觉？”
周围已是死一般的平静，他过来时，便已知道从她口中问不出个结果，他不问，不是他不知道，只是想从她嘴里亲自听到答案。
静默片刻，嘴角溢出苦笑，柔柔的目光凝着她，微微摇了下头，转身就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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