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凄伤，白初念的心狠狠一抽，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感情讲究两情相悦，谁先来谁后到又有什么关系？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这半生的纠缠，对他来说是更深的折磨，而她虽早已放下，却又舍不下那段复杂情感，不知如何了段这段似爱非爱的感情？
“十四爷……”这一声喊出，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看着这个与她在一起六年的男人，心中万分酸涩，“其实，我也不想一个人待在这。”
他沉默了良久，回过头，一动不动凝着她，唇边缓缓扬起一丝笑意，“我可以为你舍弃所有，你愿意跟我走吗？”
白初念心头微震一瞬，她很想跟他一起再想想办法，可是素媛和兰琪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她怎么能够离开？怎么甩下她们逃脱雍正的掌心？
垂目静静思索了半晌，随即看着他，柔声说道：“我不能。”
十四爷脸色一沉，盯了她半晌，转头凝视着夜色深处，再未说话。
四周极其安静，只有微风吹动残叶的声音。
再回头，他疯狂的眼神带着控诉和痛意，终归是想不明白她。
他想伸手去碰触她的脸，终究还是垂了下去。
“你走。”白初念背对着他，乌黑的长发被风撩起，带着淡淡的香气，最后看他一眼，眼神充满了诀别，“现在就走。”她说过，此生不再与他见面，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想再多做纠缠，只要知道他过得不错就好。
一瞬间，嫉恨、怒火，狂傲，种种情绪都出现在他脸上，对她的变化，他心痛嫉妒，却无能为力。旋即，低笑了一声，这笑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分外地清晰，慢慢地，笑容变得勉强起来，脸色也隐隐泛青，“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日后，我会再来找你。”人都会想去成全自己的贪念，哪怕费劲心机、不折手段也要将喜欢的人留在身边，尽管他知道这并不长久。转过身走到院门口，顿了顿，还是迈步走了出去。
脚步声渐渐远了，白初念低叹口气，缓步走进花园凉亭，素媛撑了一盏宫灯，跟随在身旁。
尽管没有回头，她仍能感受到身后有人不紧不慢的跟着自己，到底还是没忍住，侧过身问道：“你会去皇上那里告发恂郡王吗？”
素媛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不安，却未曾理会她的无措，只淡淡道：“皇上不喜多言多语之人，他不问，奴婢自然不会多说。”看着她又佯装镇定，沉默片刻接着说道：“这座宫殿里，您的一举一动自然被皇上尽收眼底，用不着奴婢这样的人多嘴。”
白初念别过脸，似是被风沙迷了眼，低眸问道：“那皇上为何什么都不拆穿？”
“奴婢只想说，皇上将姑娘视作手中珍宝，恨不能时时带在身边，更不许任何男人觊觎。”素媛越过她，独自走在无人的小径中，手中提着八角灯笼散发的光晕一晃一晃的，她叹声笑道，“您不想奴婢在眼前，奴婢就先走了。”
看到她真的走了，白初念呼吸慢慢地急促起来。回想着过往，心头那股难捱的悲伤如潮水般席卷来，差点就要将她吞没。
有些东西是否早就按捺不住了？是否还要继续欲盖弥彰的自己骗自己呢？
她遣退四周所有人，一个人往外走，每往前走一步，感觉身上多一分凉意。
默默走着，竟走到了养心殿外，反应过来时，神色不禁怔了一下，心潮不停翻涌着。
看着远处烛火朦胧的窗子，那里影影绰绰现出一个人影，不觉中，脸色由彷徨转为坚定，隐在墙角，遥遥目视着那个方向。
她站在那里，有浓浓的哀伤从身上散发出来，似笼着一层薄雾，带着一点湿漉漉的雨意，让人望之犹感凄清。
……
夜色幽静，月光苍白。
自从三天前从琉璃小筑回来，叶欣儿消沉了几日，连续几个夜辗转难眠，茶饭不思，人瘦了好几圈。
每一天，她都是沉浸在深爱之人离她而去的阴影里，想到他有了新的爱人，便觉心头压抑的难挨。
千波万折之后，她以为他们终成眷属。刚从宗人府出来，还幻想着自己与皇上年少相识终会换得日后的倾心相许，以为终有一天他们可以携手到老。以为他有爱过她，却发现他根本未改从前风流的本性。她以为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对他的如海情深，等来的却是他的心有别属。
她爱了他一生，至死都爱，可那样浓烈的爱，最后却成了一把剜心的利刃。
直到现在才明白，很多时候不是一厢情愿便能日日相守。
太多的变故，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梦想变成一种期盼，那些不切合实际的遥远期待，终究因太过于脆弱而无法抓住。
关雎楼如同一座冷宫一样，无人问津。他许久未曾见过她，有多久，她早就不记得了。
这几日，她过得颠三倒四，昨夜夜里哭着惊醒，幸而有容香陪在身侧，那午夜惊梦才化作一道浅淡的影子。
今晚，她对镜而立，借着昏黄的烛火静静目睹着自己，面上因长期忧愁细纹横生，一双眼全是死寂绝望，分毫不见当年倾城美人的影子。
低着头，长发从肩头滑落，本来乌黑的长发中却已经掺杂了些许白发，回过神来，近乎哽咽着说道：“我真的是老了。”
她比白初念小了好些岁，然而她容貌如初，她却已似暮年沧桑，年轻时似水容颜早就不在，又怎么去嫉妒她人？
皇上对白初念的关心不像假的，他做的每件事都是因为爱她，可笑自己还一直对那份爱心存疑虑。
仔细想想，那日她什么都没有说过，是的，她什么都没说，就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只言片语也是字字诛心。
“她得到了皇上的一片真心，只要是她想要的，不管天涯海角，就是舍了命皇上都要捧着前来给她。”叶欣儿含笑说出这些话，嘴角却在微微颤抖，眼里的热泪强忍着，“皇上说喜欢她，他从来没对我会说这样的话，哪怕是骗我的，他都不曾说过。”
容香怜她心伤，不敢开口打搅她，只是在一旁陪着她。
思绪总是不断的回忆起多年前的许多事情，她自以为的深情历历在目，“曾经我让皇上为了我远离其她女人，那时在皇上看来，我的那些要求只是我一个人说的痴话罢了。”一提起过往就难已控制的悲伤，她面色凄然道，“难道此生，鹣鲽情深、白首永偕终究是一种奢望?”
一旁的炉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里面煮着的参茶开始冒出阵阵热气。
容香伸手提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说道：“小主什么都别想了，喝些参茶，今晚睡得也踏实。”
叶欣儿双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沉思了很久，才说道：“深爱之人只能藏心底，久念之人只能留梦里。”这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落寞凄凉，“多情总被无情恼。”
寒风推开了半掩的窗子，直灌进殿内，她换了个地方，虚弱的靠在软榻上，手心里满是虚汗，颤巍着闭上双眼。
容香将一个暖手炉塞在她手中，温暖的触感让叶欣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她，苦笑一声，继而又转头看去窗外树影婆娑，斑驳的脸上泛着行行泪光，滚热的泪珠下来，又被帕子抹去，待擦干后，已经隐去了所有的情绪。
平静的走到窗前，那寒凉的空气中，令所有的思念都随着一声声轻轻的叹息化成了氤氲云烟。
“小主。”容香微微不解地蹙上了眉头，“已经入了三更，您什么时候歇下？”
叶欣儿微仰着头，似乎并未听见她的话，只陷入了自己沉思之中。
容香百般无奈，虽明白她心中有皇上，但是不明白她历经数十年却依旧放不下那些生命中的遗憾。
“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这样的夜晚，我的心就有说不出来的痛。”叶欣儿喃喃自语，低垂下隐约湿润的目光。
“小主想些开心事不好吗？”容香满脸愁容，“奴婢伺候您这么久，还没见过您笑的样子。”
叶欣儿轻叹气，转而看去她那忧心重重的样子，“那些开心快乐的事已经离我远去了。”
容香抿了抿小嘴，嘟嚷道：“可是奴婢不想看到您每天以泪洗面。”
为了让这位忠心耿耿的婢女放宽心，叶欣儿努力将一片淡然的笑容挂上了脸上，“今晚夜色很美，我不想睡，我们一块出去散散心。”
容香怕她忧神伤身，应允着点点头，上前扶过她的手臂。
此时，宵禁的时间已过，除了巡逻侍卫一队队地从眼前走过，再没有其他人。
叶欣儿恍惚向前走着，沿着蜿蜒的廊亭另一头走去，容香沉默不语地跟着。
夜里静的只听得到自己脚步声在青石板地面作响，往前走着，前方隐约传来了男女交谈的声音，两人心底一惊，警意顿生，同时停下步子。
叶欣儿谨慎小心地寻着人迹，闻得声音是靠自己左侧一处亭内传来，她抚住胸口，轻轻拨开挡住眼前的树枝，悄悄地探出了头，看去了那小亭中的光景。
看清那一刹那，心中微微恐惧着，却克制不住想走近一些，慢慢地摸着石头轻轻往前移步，各种复杂情绪交错在她面上，令她惶惶不安，心中顿时有了丝丝悔意。
容香看出她的犹豫，随她一起放慢了脚步，扯着她衣袖轻声问道：“小主要不要把这事告诉皇上？”
深夜，四周的寂静让叶欣儿害怕起来，被这恐惧的心占了上风，她很后悔自己多事，随即轻喝道：“你先别说话。”
望着这周围的景致，又见那一人侧坐在一旁的假石上，深情款款的凝着一个男人，二人眉眼中的情意荡漾在夜色中，使她头晕目眩。
只见那个男人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喃喃问道：“你宁愿跟他那些女人争斗，也不愿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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