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初念趴在窗前,看着小院的春景,心情有些低落。绵绵细雨轻轻地敲打着窗子,她深叹一口气,起身走向院外,手执一把油纸伞,彷徨在寂寥的宫道中,听着雨滴拍打着伞面的滴答声,凄清又惆怅……
这红墙绿瓦内,有着看不见的一道枷锁,一步行差踏错,便是步入别人设下的阴谋陷阱中。太后的算计,后宫女人的争斗……那些看似温情脉脉的面孔,最终都会化作夺权的刀锋。
深宫中,又锁住了多少寂寞红颜,她们又怎会甘心平静如水度日?
有一天,她会不会跟叶欣儿一样,后半生为一个男人苦恼忧心?
在她失神之际,脚下突然打滑,不小心跌坐在地,后背撞到了宫墙上,身后的衣服已然湿透,皱着眉头揉了揉摔痛得腿腕。
“怎么这么不小心?”头顶上响起一道浑厚而纯净的声音,十分悦耳。
白初念抬头就撞上了一双满含柔情的眸子,慌得躲过了他关心的目光。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搀扶起来,见她衣裙淋着水,缓声道:“衣服都湿透了,赶紧回去换下。”
白初念反应过来,急急挣脱了他的搀扶。失去了支撑力,瘦弱的身子往后倾斜的一瞬,忙伸手扶住了宫墙勉强站稳了脚,感到脚腕处传来酸麻痛感,知道这是扭伤了脚。
十四爷被她推得倒退了两步,目光仍落在她的身上,好似被粘住了一般。见她不能动,他神色略带紧张,深沉的眸光移到她腿上,“你伤到了脚?”他一边询问,一边扶住她。
她睫毛轻颤,始终低着头,不肯与他正面对视,也不让他靠的太近,“我自己可以回去,你不用管我。”她只看他一眼便收回视线,一步步挪动脚步与他擦肩而过,自知不能再同他待在一处。
十四爷看到她衣裳被雨水浸湿了大半,随即追上去,动作轻柔的弯腰把人抱在怀里。
“放我下来。”白初念眸色颤了颤,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会儿,见他不愿放开,她垂着眼,转头不知看向何处,心中已是一阵发凉。
凉风凛凛吹过,冻得她忍不住往他怀中缩了缩。抬眸看他,他依旧丰神俊朗,肆意邪魅,只是眼神变得冷静沉着了许多。
在这一刻,脑海中竟然浮现出当年在雍正潜邸受训的一幕幕。他次次替她说情,次次解救她于危难之中,为了她,好几次与雍正剑拔弩张。忽然发觉他们之前那些不好的记忆,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兰琪与素媛看到十四爷,只一瞬吓得面色如土,连行礼都忘记了,傻愣着注视着他进了里殿。
十四爷把人轻放到榻上,抬起她扭伤的脚,皱眉道:“小腿已经肿了,要好好养着了。”
在接触到她的目光后,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她,她的眼睛很漂亮,澄澈明亮,不被世俗污秽所染,永远真诚炙热。
记不得多少年前,他喜欢这样看着她的眼睛。忆起他们的曾经,情不自禁中,抬手将她额间的湿发整理到耳后,眼神始终不离她的脸,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白初念躲开他炙热深邃的目光,轻声说道:“你回去吧,我没事了。”
十四爷神色略带迟疑恍惚,无声的笑了笑,“你当真这么害怕见到我?”
闻言,白初念秀眉微蹙,好像是有点怕,可也没到那种怕的不敢说话的地步。
她嘴角微微一挑,目光平静如水,“你必须要离开。”
“你不会有事。”十四爷笑着说道,那笑容有些明朗,眼底似乎带着认真,“我不会连累到你。”他声音轻柔,仿佛能抚平人心底的不安。
白初念听着眸光一紧,又湿润了眼眶。她无力的靠着床头,呆呆的看着窗外细雨霏霏。
“你害怕我多停留给你带来麻烦?”他握着她的手,发现她手心全是冷汗,不禁又问道,“你就这么害怕他吗?”
她转眼,紧紧凝视着他的眸子,对于他的话,她不知如何回答。
“你怕他发现我们偷偷见面,他会不要你了?”这声音很轻,轻的如一缕薄烟,淡淡的,缓缓的,转眼便消失,“你是怕他离开了你?”
听他问起这些,白初念的心猛地一抽。她把手从他手中抽开,眸光定在窗外,“难道你为了太后,什么都不怕了?”
话音刚落,十四爷眉头一紧,脸色沉重,“我额娘也是他额娘,他不敢做的太绝。”
两人一瞬间四目相对,白初念瞬间将自己的目光移开。抬眼之时,瞥见院外站着的那一脸冰冷的人,眼底有一瞬间的错愕,即刻反应过来,慌张的往床角处退去。
十四爷眯起眼睛,眼眸里迸出一丝震惊,良久后,他低声道:“他这么快就来了,看来对你的监视不会放松。”
“你还不走吗?”白初念看着他,细长的睫毛上似乎沾着泪水,“你不走,还想说些什么?”
十四爷看着她,嘴角溢出一抹淡淡的苦笑,“你不用害怕,在宫中,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你。”
“她,不用你保护。”
那低沉而严肃的声音传来,白初念凝眸看去,见他一步步走来。一身黑色狐皮大氅,衬得他面部多了分阴寒。
“你知道自己的后宫有多少豺狼虎豹吗?”十四爷面不改色望着他,眼神未有任何闪躲,“你就能护得了她?”
他未行礼请安,雍正并未要求,回视着他,眼神凌冽锋锐,“你还是担心自己如今的处境。”
十四爷听后,一抹坦然自若的笑爬上了唇角,“你现在就想杀我?”
雍正淡定地站着,一双如寒星一般清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
白初念心头不由得猛地颤动,她很怕十四爷出言惹恼了他,也不想他们因为自己伤了这薄弱的兄弟情,“恂郡王有时间还是多陪陪太后娘娘。”她将目光转向别处,并不看向他,“毕竟她年纪大了,经不起你们折腾了。”
十四爷轻笑一声,语气依旧温和,“你说的对,我是该走了。”心底怒火已经燃遍了全身,面部仍旧淡然,“皇兄,臣弟只想知道她是否安好,并无他意。”话虽如此,可他的眸子却还是黏在她身上。
雍正深沉的目光在白初念脸上逡巡,眼神变得深邃冰冷,让人难以捉摸,“他还是关心你?”
“没有。”白初念软软的声音不紧不慢,尽管已经压低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神态,但还是感觉到一道犀利的眸光向她投来,脚步声似乎也越来越近。
他怒视着她,凛冽的寒眸让人不寒而栗,“你这么怕朕杀了他?”这道目光锐利而冷酷,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白初念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神色,轻声道:“我不会替他求情,只要你狠下心就好。只是太后娘娘能不能撑得下去,你也要顾虑着。”这语气淡淡的,却有强烈的打压之意。
雍正站在一旁看着她,幽深的眼眸犀利深沉,“你在威胁朕?”
“没有。”白初念索性抬起头与他对视,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这道穿透人心的锐利眸光,重重压在她心头。在这一刻,先前的温馨甜蜜仿佛都被这灼人的冷意隔绝开来。
她深吸一口气后,冷幽幽道:“皇上不要猜我的心,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真要杀人的时候不要在我跟前,我不想看到鲜血。”
“威逼一个女人算什么男人?”十四爷依旧不改分毫气势,脸上没有恐惧之色,镇定自若地站着,纹丝不动的与雍正对视,“你这么害怕我和她见面,是不是心虚?是不是知道自己没法占领她完整的心?没法让她全心全意的对你?”
白初念又气又恼睨着他,竟是一句话说不出,也不敢作声。那明黄色的龙袍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出沉重而冰冷的威压,那强烈的熟悉感与冰冷的陌生感交织着,令她心头压着一丝难以言状的悲愤情绪。
雍正眼中寒光微闪,一股被冒犯的帝王之怒瞬间升腾,却又是沉默不语。
十四爷眼睛微微眯起,眼中划过一丝寒意,“你以为我与她是互诉衷肠,所以才急急过来抓奸?”声音冰冷无情,似嘲讽,似轻蔑。
白初念是满脸失望,想制止却又不敢贸然开口,怕说的不好雪上加霜。见他笑容淡淡的看着自己,脸上溢出深邃的笑,竟让她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有多缠绵悱恻,有多缱绻,你又能怎么样?”十四爷挑眉扫了雍正一眼,俊逸的脸上布满邪魅,说的慢条斯理,“是不是臣弟喜欢的东西,你都要去抢?是不是只有跟臣弟争,你才会满足?只是一个女人的心争来有这么容易吗?”
雍正冷峻的面容满是狠厉,如一把锋利的刀刺进白初念的心里,她低着头,拼命的压抑着心里的颤动,也不知说些什么打消他心中的疑虑。
“你真的懂情为何物吗?”十四爷冷眼瞅着他,似笑非笑道:“爱情,讲究两情相悦,这种事,没法勉强。你成日患得患失,那是因为你害怕,你害怕失去,害怕她会被我带走。”
“她不会答应你。”雍正拧着眉头,眼底的冷光扫过他,深如墨玉的眸中闪过一丝肃杀,“你也没机会。”
“臣弟知道她不会,臣弟不会强迫她,更不会让她背上人尽可夫的骂名。”十四爷眼里投射出一道锋利精光,看着他勾唇冷笑道,“你如果坚信她真的爱你,就不会时刻害怕。你害怕,那是因为你知道她爱你爱的不够深。”
白初念倒抽一口冷气,见他已然胡言乱语,懵然不知所措,只是冷静的盯着他。
他脸上冷笑渐渐散去,语气更是轻蔑,“感情之事,不是你我在这里争斗便可解决,不是一味用强便可以换来对方的真心。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是你情我愿,像你这种霸道控制只会让她更加想远离你。”
这讥诮的眼神令雍正全身气息都变得阴狠,目光从白初念身上掠过,见她低着眸子已经不做辩解。顿时有一缕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悄然压过了他的多疑与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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