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丘：“……你看着，也不像是缺钱的吧。”
他想起从前在五班的时候，谢珣也不喜欢看那些时尚杂志，却总能认出来别人的脚底下踩着那双秀场新款，穿的又是什么大牌，因为他拥有那些东西，所以认识那些东西，想来家里也没少给他花钱，他说缺钱，傅丘是不信的。
谢珣摇了摇手指，“同样的钱，我在国内会过得很滋润，去了国外就不好说了，说不定要吃苦，还是算了吧。”
傅丘轻咳一声，岔开了话题，“你真为了你哥学医啊。”
“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谢珣不赞同地瞅了他一眼，“我不是说了吗，是我自己感兴趣，而且你也算是我哥，当你占便宜咯。”
“我不是你哥。”
孩子叛逆，咧嘴喊了一句，“哥哥。”
“我没有弟弟。”
他总是很叛逆，似乎有些任性，挑衅似的再喊了一句，突然凑近了半步，山茶花的气息扑面，密密麻麻的嗓音挤得人耳膜好痒，好痒，“哥哥哥哥——”
一个有哥哥的孩子，会理所当然地把年长的人都当做是自己的哥哥，可傅丘却没有弟弟，他会纵容他，只是因为那是他，仅此而已。
两人已经走到了李教授家楼下，一盏昏黄的路灯照射出瘦弱的光，他们的影子在地面拉得很长，像是依偎在一起。
“谢珣。”傅丘突然按住少年单薄的肩膀，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对方锁骨处的衣料“有件事，我希望你清楚，我从来没拿你当弟弟。”
风吹了起来，虫鸣，鸟也叫，不像是静谧的夜，更像喧闹又鲜活的青天白日，现在真的很吵，很吵。
谢珣呼吸一紧，随后轻轻吐出一口气来，他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可是你也没拿我当哥哥啊。”
傅丘：“……”
他吗的幼稚儿。
“谢珣，你难道感觉不到吗？其实——”
“汪——”
一声狗叫打断了他。
他好不容易挨到了对方高考结束，傅丘无比确信自己的心意，既然他不开窍，那可以由他来说，如果一直不说，对方就会沉浸在虚假的兄弟关系里不可自拔，他一定要在今年夏天挑明这层关系。傅丘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结果谢珣的目光却被草丛里的土狗吸引了去——
那是一条出生没几天的小狗崽子，浑身脏兮兮的，应该是小区里的流浪狗的孩子，它可怜兮兮又颤颤巍巍地叫了声，谢珣飞快瞅了傅丘一眼，而后立刻蹲下了身，拔了一根草去逗它。
“小家伙，你怎么被狗丢到这了——”谢珣双手抱起了它，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到了那条黄色的小狗身上，自然是没听到傅丘刚才说了什么。
他左右看了看，这地方怎么着都不像大狗会扎窝的地方，他在这里住了快两年，从来没在这块地遇到过小区的流浪狗。
“你说我今天把它带回去怎么样，他看起来好像很饿，我还没捡到过狗呢，明天考完口语之后我就把它交给物业，或者发业主群也行，小区里养狗的不少，或许有人会领养它吧。”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和傅丘商量，其实他的眼睛都没瞟傅丘一眼，完全被那条狗崽子吸引住了。
谢珣举着狗狗，那条小狗像是要和傅丘打招呼似的，冲他友好地刨了刨爪子，或许是因为它才出生没几天，没什么力气，腿也伸不直，碰不到傅丘。
谢珣抱着狗走进了一步，“它和你打招呼哎。”
一人一狗对视了两秒，傅丘后退一步，抬脚走了。
被人类拒绝的狗崽子发出了细碎呜咽。
“坏脾气，没礼貌。”谢珣举着一条狗腿冲着傅丘的背影摇了摇，“我们不学他。”
谢珣并没有什么动物缘，这是他捡到的第一条狗，稀罕得不行，一回屋就拿起手机查捡到了狗之后要做什么，他在手机上下单了羊奶和奶瓶，东西没到的时候就跟狗狗在露台上玩。
因为他并没有养狗的经验，也不敢随意地给它洗澡，只能用毛巾沾着温水替它一点一点地擦掉泥污，那只狗崽子也很听话，大概是知道谢珣对它没有恶意，十分恭顺地靠在谢珣掌心，身躯温热，微微发着细颤。
迫不及待想要说话的男人看到一人一狗玩得正开心,咬了咬后槽牙，墨色瞳孔里窜着火苗，有点不耐烦的说：“你还要跟这条土狗玩多久？”
谢珣摇头纠正，“什么土狗，人家是中华田园犬。”
傅丘面无表情：“黑嘴土狗。”
谢珣：“……”
“你这人说话是真不好听。”
谢珣抱着那条中华田园犬幼崽，头低了下去，笑得很开心。他毫不吝啬地用自己的衣服给它做了一个临时的窝，一人一狗玩得开心，傅丘被他忽略。
楼下有人敲门，应该是他买的东西到了，谢珣问：“傅丘，你能不能帮我去开门？”
傅丘躺在露台的椅子上，没动。
谢珣自己起来，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噔噔噔踩着拖鞋下去了。
等谢珣又是喂食又是做窝的一套动作下来，已经快到十二点，中途他一直抱着手机听电台故事。
虽然谢珣本人缺了一根筋，却十分喜欢听电台那些狗血的家长里短爱情故事。这大概是因为他一直都在一外读书，而一外的行课期间要求学生交手机，他只能用MP3听电台入睡。
重庆本地有个电台——FM 93.8，不少学生都爱听。
电台的名字很浪漫，午夜星空下，主持人的声音很好听，那是一道儒雅又清俊的嗓音，无论接到谁的来电，总是不紧不慢又耐心回复，直至他的声音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的听众，沉入安眠。
上一位听众来电已经结束，现在这个来电分享了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真是好巧，一个尚未出柜的同性恋，暗恋着自己的直男兄弟。
谢珣并没有戴耳机，所以这段故事，傅丘也听到了。
谢珣眨巴着漂亮的眼睛，发表评论，“重庆对同性恋还是比较包容吧，如果直接说，会怎么样？”
傅丘：“你觉得呢？”
“我？当然是建议他直接说了，如果对方不喜欢，他还可以换一个，总好过在一棵树上吊死，换棵树接着吊也可以的。”
傅丘：“如果说了，会不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会吗？”谢珣疑惑，“对方没有喜欢的人，应该不会闹掰吧，不过要是他喜欢的人也有自己喜欢的人，那就不好说了，可能会反目成仇，这种走向，我在这个电台听过。”他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哎——也是非常坎坷的三角恋啊。”
“你呢？”
“我？我什么？”
傅丘的眼睛很黑，眼底情绪翻涌，直直看着他，“如果你的朋友喜欢你，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谢珣被那道灼热的视线一烫，心里好像又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这……看情况吧。”
“什么情况？”
“当然是喜欢才能答应，不喜欢的话，怎么答应？”
“谢珣，你会喜欢谁？”
他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骤然间脑子一片空白，他就这样看着傅丘，能够想到的也只有傅丘，谢珣的耳尖微微发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被人撞破，他立刻说：“我没有喜欢的人，学生就是要搞学业，早恋等于犯罪。”
他说：“高考已经结束，你以后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傅丘今天有些咄咄逼人，谢珣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几分疑惑，更多的，是茫然。
“我问你话，你喜欢什么样的？”
谢珣盯着傅丘，口舌有些干燥，他说：“长得好看的。”
傅丘轻笑，“以前倒是没看出来，原来你是个色中饿鬼。”
他凑近，那张好看的脸完全撞入谢珣眼帘，“你觉得，我好看吗？”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话怎么让人浮想联翩的？
什么时候脚球男会搞这一套了，滚蛋！！
谢珣后退一步，轻咳说：“你确实挺帅的，不过好看的应该是女生。”
“是吗？”他再近一步，那个有些局促的少年在他眼里筑巢，他说，“好看，是个中性词吧，男男女女，都好看。”
风，骤然沉寂了几秒，电台里那个温柔的嗓音也已经停下，那些让人想入非非的词句已然消失，两人之间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直到拨通电话的那个群众朋友说：哥，谢谢你的安慰，我再想想吧。
一声叹息打破了这场寂静。
谢珣立刻说：“我不跟你扯了，我要去洗澡。”
傅丘挑眉：“你要洗澡？”
“嗯。”
他的嘴角勾了勾，伸手拦过少年：“那就一起。”
谢珣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不行？”
他今天怎么怪怪的，一外的作息也不是很地狱，留给学生的时间很宽裕，大家根本不用挤在一起洗澡，他到底要干嘛？
“如果你着急，你可以先去。”
傅丘沉着脸看他。
谢珣缩了缩脑袋，“你可以慢慢洗。”
傅丘黑着脸看他。
“为什么要跟我一起洗？”
“好奇，有趣，没洗过，有意思。”
谢珣囧。
男人俯身，在谢珣耳边撒下了汹涌热气，那声音像是细沙，簌簌地灌进耳蜗，鼻息忽地加重，几缕碎发被吹得扫过谢珣颈侧，勾起一阵细小战栗，他说：“不准拒绝——”
轰——
一声惊雷在谢珣的脑中炸响，骤然之间像是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即将爆发，他告诫自己，他们体育生，可能喜欢和别人一起洗澡吧，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只是洗澡而已，反正也不吃亏……
谢珣就是用这样的心态说服了自己，让自己被人勾着一起进入了卫生间。
砰的一声门关上，没过多久，玻璃门上染上雾气，水流声哗啦哗啦响起。那条被谢珣捡回来的狗崽子在衣服围成的窝上颤抖着哼哼唧唧，可怜得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锁住了他的要害。
小家伙在夜色里呜咽了几句，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今夜浓稠夜色，月亮很美。露台上的几株山茶花叶片碰到了一起，土壤之下根系纵横交叠，无人之处相依为伴。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条中华田园犬吃饱喝足，沉入陷入梦乡，而卫生间的门，也开了。
注：谢珣动物塑也不是中华田园犬，人家的微信头像是笑着的萨摩耶，是小天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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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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