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吃饭，吃完走人！”
“不过我以后干大事的时候可能会花一笔，我不会心软的，反正你也能赚。”
傅丘觉得好笑，遂问，“你要做什么大事啊？”
谢珣眉目一沉，竟然有一丝狠厉从他眼中闪过，短暂的，千分之一秒的，他扯了一个笑，“阴暗爬行的成年人会做的事。”
“你还阴暗啊？”
可是，傅丘也没有见过比他更明媚的人了，春天，怎么会阴暗呢。
谢珣重重点头，“嗯呢，我可阴暗了。”
“好吧。”傅丘没把谢珣这话放在心上，这孩子有时候说话就是颠三倒四的瞎扯，“那我非常期待你干的大事。”
谢珣垂下眼睫，后槽牙紧了紧，最好是不要有那一天。
他们站在路边，分别时，傅丘问，“我离开重庆的时候，你会来送我吗？”
谢珣轻轻哼了一声，任性说：“不送。”
“真的不送啊？”向来刻薄的腔调里有了几分调侃，“很长一段时间你都看不到我了，不想多看看我吗？”
谢珣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冷漠说，“不想，一点都不想。”
“谢珣弟弟，好狠的心，我很受伤。”
谢珣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好受伤的？是你捅我还是我捅你？提起裤子转个背出国是你吧，还指望我上赶着去送你，赶紧滚吧你。”
傅丘：“……谢珣，我发现你这嘴也挺毒的，那只加菲猫还是留给你吧。”
“是吗？”少年浑然不觉，真诚与直白才是打败尖酸阴阳的最佳利器，漂亮的眼睛转啊转，皱了眉，“我不是实话实说吗？如果你觉得我说话有问题，一定是你先出了问题，人心脏了，看什么都脏。”
傅丘笑出了声。
“好吧，确实是我的问题，我认错，我道歉。”掰正了谢珣的脸，柔声骗哄，“那我走的时候，我来接你，然后你陪我去机场，好吗。”
他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想多看看你，很舍不得你，想一直跟你呆在一起，如你所言，地球网恋，好苦，好苦，吃不了这种苦。”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谢珣回了家，他没想到谢鼎居然会在，好像他最近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不用上班的吗？
谢鼎坐在沙发正中央，高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整个单人沙发，双手抵在大腿上，雕塑般的纹丝不动，只有那双愤怒又嘲讽的眼睛死死等着茶几上的照片，目光锋利几乎再要实木桌面上刻出裂痕。
谢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茶几上散落着十多张照片，像是被人狠狠摔下去的。
空气凝固得令人窒息。
“滋啦——”
男人悍然起身，仿佛沙发都被他的动作撞得向后一划，与瓷砖发出刺耳摩擦，他的声音简直像是淬了冰的刀刃，一字一顿割破空气，“谢珣，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出手，五指如铁钳般狠狠扣住谢珣的后脑。修长的手指深深陷进柔软的发丝，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森白。谢珣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一股蛮力拽得向前踉跄。
“砰——”
他的半张侧脸重重磕在茶几上，刺骨的凉意瞬间穿透皮肤。散落的照片近在咫尺，谢珣涣散的视线艰难聚拢，手指痉挛般地抓着照片边缘，指尖相纸被他捏出褶皱，心脏砰砰砰地撞击着肋骨，几乎跳出来。
这是……他和傅丘？？？
他们今天中午吃饭的照片？？
散落的照片上清晰地记录着他们共进午餐的画面，有一张——他的呼吸停滞了——他们在接吻。
“你让人跟踪我？”他猛然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那块表，“你在这里面加了定位器？？”
怎么会这样。
不是妈妈送的吗？
她怎么会允许？？
“不算太笨。”谢鼎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颌骨“谢珣，我说过，你最好别让我逮到你犯错。”
“啪——”
一记耳光重重甩在谢珣脸上，脆响在空旷的客厅里炸开。谢珣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瞬间浮起鲜红的掌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他的的声音陡然拔高，脖颈上暴起的青筋极度扭曲：“谁给你的胆子去搞同性恋！！”
虚伪，冠冕堂皇。
他根本就不在乎，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同性恋！
他只是在等自己犯错，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做得好，不会得到夸奖，做得差，就是打骂。
难得硬气，他顶撞了回去，“你真的介意吗？”拉高音量，每个字都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真的在乎我是不是同性恋吗！！你不就是在等我出错吗？”
疯子。
疯子就该去疯子呆着的地方。
谢鼎一手大张扶了扶太阳穴，扭动脖子轻笑，“爸爸管教同性恋的儿子，很正常吧。”
他的情绪似乎已经稳定下来，却更加地深不见底了，像是一条毒蛇，把那个孩子紧紧的，紧紧的缠绕住了，“谢珣，你成绩好又怎样，乖巧听话又怎样，不会有家长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嘲讽的冷哼从他嘴里叹了出来，他说，“这个假期，你先把你这同性恋的毛病改了再说。”
“你真的疯了！”一股恐惧之意油然而生，谢珣迅速起身。
谢鼎不是在开玩笑，谢鼎真的干得出来这种事！
要走！
马上走！
不能再回家了！
他彻底疯了！
马上走，现在就走，不要再回来了！
就算这个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温柔的身影，也不要再回来了！
可是谢珣是打不过谢鼎的，即使他已经奋力冲向屋门，还是被谢鼎狠狠拽住了头发，好疼，“我说过要把你哥送进那个矫正学校，然后他居然敢两年不回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谢鼎阴冷地笑了起来，“他没去成，那就你去。”
诚然，就如谢珣对他的认知一样，他只是在等他犯错，得到一个借口，得到一个理由，堂堂正正把自己的儿子关起来的理由。谢珉是这样，谢珣也是这样。
是谢珣自己足够的小心翼翼，才没有被他抓住把柄，惊险地活到了成年。
他吼出来，用力推开他，结果却是纹丝不动，他太强壮了，脾气也大，谢珣跟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疯了！放开我！你这是非法拘禁！”
谢鼎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暴戾的讥诮，钳制他的力道又重三分：“我倒是要看看谁家警察能管老子教训儿子是个同性恋的家务事！”他俯身逼近，阴森的鼻息喷在谢珣惨白的脸上，“谢珣，我不会亲自动手，那个地方有的是人教你怎么当个正常人。”
谢珣胸腔剧烈起伏，指甲生生嵌入掌心，他垂下眼睫，喉结艰难地滚动，讨好的姿态，企图唤起那男人的一点点良知，“爸爸，对不起，我错了。”
“呵。”谢鼎冷哼一声，“谢珣，收起你这幅温顺的伪装，你只是在审时度势之后向我低头，心里早就把我骂了千百遍，如果你真的是我儿子，我或许会喜欢你。”
他知道了———
谢珣的瞳孔瞬间收缩，他知道了自己知道他不是他亲生儿子这件事———
“你真的很聪明，你应该明白这是李新月欠我的，你要是没被我逮到错漏也就算了。”说着，他低声笑了起来，“你居然自己送了一个把柄给我，你怎么变成了同性恋了？”
疯子……
说起来，真的是太疑惑，不明白，为什么作为父亲而言谢鼎总是那么苛刻。虎毒尚且不食子，怎么会有父亲不期盼着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而是总想毁了他？谢鼎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让谢珣觉得谢鼎既不喜欢谢珉，也不喜欢他，这个家里谢鼎唯一喜欢的，只有李新月一个人而已。很久之前谢珣以为谢鼎不喜欢谢珉那样嚣张又叛逆的性格，所以他拼命地做一个世人刻板印象里的三好学生，谦逊，温良，戒掉多余的脾气，抛弃无谓的爱好，站在了谢珉的对立面，可是谢鼎还是不喜欢。
谢鼎从来不会因为他考得好或者是得了什么奖励而欣慰，只会因为他考得不够好而失望。回想那张伪善的面孔，回想那双凉薄的眼睛，他真的在生气吗？
不，谢鼎从来没有生气过，谢鼎打他，只是因为想打，就这么做了，脾气，性格，考试，荣誉，都只是他合理施暴的一个借口，从一开始，谢鼎就是恨他们的。谢珣见过谢鼎看向李新月的眼神，那是与看向谢珣和谢珉时截然不容的——深情、专注，甚至带了些病态的占有欲，可谢鼎留给孩子的，只有厌恶，深深的厌恶。
因此一种疑虑在谢珣脑海中诞生，而他也确实去验证了这个疑惑，得到了回答——排除亲子关系。
谢鼎像是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他喜欢李新月，却不喜欢李新月的儿子，恨他们，又不能除掉他们，只能扮演一个严格的父亲形象，对李新月的两个儿子极度地苛责严厉。李新月虽然知道，却也明白自己欠了谢鼎一个孩子，是她打掉了和谢鼎的孩子，跟另一个人在一起，然后怀了那个人的孩子，然后那个人死了，谢鼎找上了门，表示愿意接受双胞胎，愿意做孩子们的父亲，因为愧疚，李新月把谢珉的生日改了，改成了那个孩子的预产日期，好像是还给了谢鼎一个孩子，谢鼎对李新月很好，对双胞胎，至少在物质与金钱上没有苛刻，因此李新月默许了谢鼎在规则范围之内的严厉。
事出有因，就可以。
所以，谢珣不能出错，如果出错，就会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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