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海边正好五点，太阳挂在海对面的山巅，底下海水幽蓝如墨，波光粼粼，折射出丝丝缕缕的金线。
海岸边游客二三，渔夫众多，秦砾塘扛着冲浪板走过去，脱了鞋，往海里走，试了试浪的大小。
远处沙滩上，小海睎牵着陈应的手，“大爷在做什么？”
“这是冲浪！”黄毛很激动，他在别人的手机里看见过，神采飞扬回答，“这是冲浪！我知道！很酷的！”
小海睎鼓掌，“哇！冲浪！”
在海浪层层叠叠席卷而来时，秦砾塘第一次跳上板，双臂一张，剧烈的海风吹起他的衬衫，海浪达到最高点，秦砾塘做了个跳跃的动作，激起一片蓝白水花，腾空、坠落，如天女散花，海滩上一阵惊呼。
陈应牵着小海睎走过去，近距离观看秦砾塘的表演，海水打湿衬衫，秦砾塘干脆把衬衫脱下，光着上半身，肌肉精壮，腹肌块垒分明，身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远处水天一线，眼前的一切都自由、热烈又奔放。
秦砾塘完成了一组高难度动作，一片欢呼喝彩中，他站在板上抬头望去，见到陈应站在人群里笑。
一点点的笑，比汹涌的海浪更刺激。
秦砾塘跳下冲浪板，游回岸边，陈应一直看着他，秦砾塘用手指轻碰他的手腕，碰一下就分开，接着又碰一下，“酷不酷？”
陈应点头，“酷。”
秦砾塘手上有水，坏心眼去摸陈应的头发，把陈应额前的刘海弄湿，“我教你。”
陈应看了看身边两个小孩，“他们怎么办？”
秦砾塘招来助理，“徐助理，帮忙看一下孩子。”
徐助理比了个“OK”的手势，帮老板看孩子，让老板和夫人过二人世界，这不就是助理该做的吗？
秦砾塘的教学很专业，先帮陈应热身，然后让他坐在板上，推他进入更深的水域。太阳藏进了云层里，陈应在海水里摇摇晃晃，秦砾塘上半身趴在冲浪板旁，手臂上的肌肉很有力气，能稳住板子。
陈应问他，“你怎么会喜欢上冲浪？”
“因为很刺激。”秦砾塘捏住陈应的脚踝，示意他尝试着慢慢站起身，“只有足够刺激，才能忘记生活里的疲惫。”
陈应站好了，身边全是一望无际的海水，心中难免有些畏惧，又慢慢蹲下，秦砾塘紧紧抓住他的脚踝，给他安全感。
陈应问，“在美国的时候很累吗？”
“工作的累是其次，找不到归属感就会有无尽的空虚。”为了分散陈应的紧张，秦砾塘讲起自己刚开始练习冲浪的经历，陈应听得很认真。
秦砾塘回忆，“每次冲浪完都筋疲力尽，我就躺在沙滩上发呆，每一次都是这样，时间久了，教练就问我在想什么。”
陈应好奇，“那你在想什么？”
秦砾塘飘在海上，抬起头笑，俊朗的五官浮现一贯的痞气，眼神又有那么点认真，“想我养在国内的花，还没看他绽放，我不希望他枯萎，也不想他绽放给别人看。”
陈应笑起来，“这是干嘛，养花又不是养女儿，你心情搞得这么复杂。”
“也是……”
“咚——”
秦砾塘突然把陈应从板上拽到海里，陈应懵了，在没有着力点的海水里挣扎，下意识紧紧抓住秦砾塘的手臂。
“往外呼气。”秦砾塘搂住陈应的腰，稳住他的身体。
陈应刚缓过来，就感觉到有一只手扌莫进了他的T恤里，贴着他的皮肤，陈应的精神又变得紧张，睁大眼睛看着秦砾塘，“三哥，你干嘛？”
这语气很是可爱，不敢相信，又强逼自己冷静。
秦砾塘不忍心逗他了，“把衣服脱了，没了束缚，哥哥带你好好感受一下冲浪的魅力。”
陈应点头，这是在海里，他只能听秦砾塘的。
陈应身上也有一层肌肉，但是相比秦砾塘就显得单薄许多。秦砾塘捏着他的胳膊，手指一用力，皮肤上就形成一圈红色痕迹，秦砾塘改为搂着他的腰。
陈应哼笑，“你这么用力，难保我的腰上不会出现你的指痕。”
秦砾塘用黑漆漆的眼神看着陈应，随即叹气。
陈应根本不明白从他的嘴里说出了什么香艳场面。
晚上七点徐助理开车把他们送回李奶奶家，停好车，秦砾塘先下车，然后打开后座把睡熟了的小海睎抱出来，陈应跟在他身边，手里拎着今天买的文具还有秦砾塘让徐助理订好的生日蛋糕。
两位老人都很高兴，又觉得太破费，红着眼一个劲道谢，秦砾塘见陈应尴尬，主动说让两位老人别客气，小海睎可爱，这是给孩子的一点心意。
李奶奶把小海睎抱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脸，像母亲那么温柔，“好孩子，醒醒，你今天过生日呢，海睎又长大了一岁，要一直平安健康。”
小海睎醒来，一眼看见放在桌上的三层大蛋糕，他不敢相信，喃喃说，“这怎么跟我梦里的蛋糕这么像……”
秦砾塘摸他的头，“祝小海睎生日快乐。”
“哇！真的是三层的小汽车蛋糕！！”
小海睎许了三个愿：要有很多钱，要爷爷奶奶一直陪着他，还要三个愿望。
逗得两位老人哈哈大笑。
到了深夜，秦砾塘洗完澡，和陈应一起坐在屋檐下等着头发被风吹干。
陈应扭头看他，“你给小海睎买的那块手表要五十万。”
秦砾塘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你十岁失去养父母，海睎三岁父母双亡，这么小的孩子，多可怜……”
陈应轻声说，“可你十八岁时……”
秦砾塘十八岁也成了没爹没妈的孩子。
“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已经十四，一个人生活了四年，如果可以重来，小应，我一定会早点去找你。”
寂静夜色里，陈应默不作声。
“我以前也接你放学，刚开始你不听管教，偷偷和小混混打架，我气死了，一脚把你踹到地上，你站都站不稳了，还忍着不哭，说不要我管，什么烂性子……从小就这么倔。”
陈应叹气，“既然我这么不听话，为什么还要管我？”
“你只有一粒糖，全部给了我。”
秦砾塘不是一直都这么一帆风顺的，最亲近最信赖的父母骤然离世，他被二叔排挤，送到小镇子里当厂长。小镇子破旧，天空总是雾蒙蒙的，就像压在他心头的乌云难以消散。
消沉多日，他像一条流浪狗蹲在马路边，一个脏兮兮的小孩给他一粒糖，不是一颗一颗的，只是小小一粒，没有包装，像是从垃圾堆里捡起来的。
秦砾塘把这粒糖放进嘴里，含在舌尖，橙子味的。
第二天，陈应早早起床跟着李爷爷去山沟里割鱼草，在剧本里，云富贵是个靠打鱼为生的渔夫，每天要做的事情除了打鱼，还有割鱼草，挖泥鳅，做鱼饵。
秦砾塘十点钟才打着哈欠起床，看见李奶奶站在楼梯上换灯泡，他去帮忙，结果新的灯泡“啪”一声掉地上，碎了。
李奶奶笑话他，“你心是好的，可你哪会干这种粗活啊……”
陈应中午十一点多回家，肩膀上背了一大篓子绿油油的鱼草，李奶奶很惊喜，夸赞陈应是个能吃苦的孩子。
陈应一边洗手一边问，“李奶奶，我三哥呢？起床了吗？”
“起了，现在在后面院子打电话呢，表情看着可严肃了。”
“嗯，没事，他开会时就是这样的。”
“他肯定是个严肃的上司。”
“严肃……是有点严肃，但也很厉害。”
秦砾塘打完电话，看见陈应嘴里叼着一个梨走过来，脸颊和脖子晒得红扑扑的，他皱眉，“下午徐言要来，我让他给你带一支防晒霜。”
“徐助理昨天不是来过了吗？怎么又要来？”
老板度假，助理遭殃。
秦砾塘一眼看穿陈应的腹诽，“偷偷骂我什么呢？我给他发工资了。”
陈应在大雪梨上“咔嚓”一口，“秦扒皮。”
“秦扒皮”大爷似的在新买的摇椅上坐下，手里摇晃着蒲扇，“你不好好钻研剧本，我不扒你的皮，扒你的衣服还是做得到的。”
陈应接住他的玩笑，“你想让我裸|奔？”
“不好意思的话，你只在我面前奔就行。”
陈应笑一声，不再嘴贫，对方太没下限了。
直到下午徐言来了，陈应才从李奶奶嘴里知道情况，上午他出去割鱼草时，秦砾塘在家里帮忙洗碗，可“啪啪啪”几声，碗碎了；他去扫地，扫把断了；他修风扇，风扇被拆了就再也组装不回去……所以他才让徐言请几个师傅过来给家里里里外外检修一下，该修的修，该换的换。
说完话，李奶奶去晒鱼，陈应拿着剧本靠在门上，看向穿着暗红色花衬衫站在院里指挥工作的秦总，秦总似有所觉回头看过来，陈应立马用剧本挡住脸，怕自己笑得太大声伤害了秦总的自尊心。
晚饭是李奶奶和李爷爷一起做的，满满一大桌子的菜，徐助理和几位检修师傅都留了下来一起吃，家里好久没有这么多人这么热闹了，小海睎自告奋勇给大家唱了一首歌。
童音稚嫩，抚慰了所有人一天的疲惫。
饭吃到一半，李爷爷进屋搬来一坛酒，说是海睎爸爸在世的时候用名贵药材浸泡的药酒，两位老人一直舍不得喝。
李爷爷给所有人都倒了一杯，“凡事讲究一个缘分，两位少爷和我们有缘，我和老婆子必须敬你们一杯。”
秦砾塘和陈应站起身，弯腰碰杯，然后恭敬地一饮而尽。
陈应就喝了这一杯，秦砾塘一杯接一杯。
明明是个酒鬼，戒个锤子酒。
小院里热热闹闹，天上云卷云舒，海风惬意，这样的日子在城市的高楼里体会不到。
吃完饭，天也慢慢黑了，徐助理没喝酒，开车带着几位师傅返回京市，小海睎在大门口依依送别。
秦砾塘远远看着，又看向陈应，在南坞镇市时，他每次去别的省市开会，陈应也是这样送别他。
陈应不会说舍不得，也不会说害怕被抛弃，只会含着泪不眨眼，这样一双泪眼，看着就让人心软，但他不好戳破孩子的心思，自然也就当做没看见，还会打趣他不主动和他拥抱一下，是个小没良心的。
小没良心的在喊他，“三哥。”
秦砾塘很感性地应了一句“嗯”。
“三哥，你把李奶奶的饭碗砸碎了，今晚上用的碗是从邻居家借的，你记得去买了还回来。”
秦砾塘感性的心思随风而去，“知、道、了。”
小海睎上学起得早，睡得也早，李爷爷李奶奶要陪着他一起，最后又只剩下陈应和秦砾塘两只城市里来的夜猫子。
陈应洗完了澡坐在院子里看月亮，半小时过去了，秦砾塘居然还没洗完，平时只要十分钟。
陈应又等了一会儿，犹豫要不要过去看一下什么情况。
正好手机“叮咚”一声，“一粒糖”给他发消息。
【一粒糖：软软，我要死了。】
什么鬼？洗个澡还洗出事了？？
【陈软软：怎么了？？】
【一粒糖：好软软，能拍张照给我吗？要那种照片。】
陈应脑子没转过来，哪种照片？莫名奇妙要照片做什么？不会是他想的……那种照片吧？？
【一粒糖：软软，你可怜可我吧，我要被折磨死了。】
【一粒糖：我想着你也出不来，你给我发张照片，帮帮我行吗？】
陈应闭上眼睛，心脏跳动，脑袋充血，整个人都红了。
秦砾塘又他妈jing|虫上nao了。
陈应没回复，对面的消息还在弹出来。
【一粒糖：今晚喝了几杯药酒，太燥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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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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