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是你这一生中见过最特别的人了。”
傅临懒懒倚在栏杆上，说。
长孙锐不置可否，想起自己童年遇到的女孩子。
木柯泽先进场。他们在外面等候着闲聊，长孙锐远远望见木柯泽静立在人群之中，她疏离又安静，先前那种流露出的鲜活气又没见了踪影，眼睛里似乎只停留一片高远的天空。
长孙锐：“好像确实。”
真的是……很特别的一个人。
傅临眯起眼睛，还看见陪听席位里有两个人。
“哟。那不是那俩时代哥们儿吗？”
“什么？”长孙锐问。
“上川央赶着换届挑自己人，看上了外区的两个。一个搞医学，一个搞代码。”傅临道，“给颁了时代人物奖，希望能跟神庭会搞好关系，结果两个都给拒了。把他气得不轻。”
长孙锐：“监制可能有自己的主意吧。”
“哼。”傅临嗤了声，他说，“你猜我为什么要帮她？”
长孙锐平静地问：“为什么？”
“把她和上川央放在一窝，你觉得谁会最先破防？”傅临唯恐天下不乱，“我已经开始想象她进中心区的样子了。”
“你这么笃定她会进中心区吗？”
“不想进，也会有的是人绑她进。”傅临淡淡道，“与其看上川央一家独大，不如把木柯泽也牵扯进来。”
长孙锐微微蹙眉，对傅临这样的态度表示不赞同。但他一向尊重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没有说别的话。
他将目光转回木柯泽身上。她衣冠楚楚，之前与傅临斗嘴的模样仿佛是化为烟尘的雾气，站在一众人的面前，丝毫不惧。
她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全场，然后道：“我不管你们怎么想。但教育和医疗，这是最不应该被产业化的两个东西。”
没人敢在这时候说话，哪怕是可以调节气氛的调侃。这帮沉浸在权与利游戏里的玩家们，大概头一次受到严苛的指责。
毕竟这是本纪年最强的天才。
但她不应该专心于自己的研究？为什么会特意关心陆外十三城，这个不起眼的地方的小事？
哪怕是信奉着“各人有各人活法”的长孙锐也感到莫名的诡异。
便听到终于有人出声：“柯泽女士，我们当然会这样坚持。”
“很好。”
“城大向来秉持着公正研学，实事求是的学风。”其中一位应该是城大的副校长道，“为各地培养多专业复合型人才。”
与其是在跟木柯泽说，不如是抓紧时间，在听证会上向中心区表明态度。
十分眼熟的场合，阿德莱德开始打哈欠。
冗长的自我介绍，间杂着几句吹捧，听证会到最后大概成了表演舞台，而就在此时，木柯泽突然轻轻地敲了几下桌子。
有年份的木头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唾沫星子乱飞的人短暂地停了下来，皱着眉头去看她。
“既然这样。”木柯泽却仿佛看不懂气氛一样，微微勾唇，“我可以实地去考察吗？当个客座教授就行了。”
“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是感受一下年轻人的氛围。”
众人：“……？”
-
莫名其妙的，木柯泽最后要到了一份城大的特聘教授。
签署协议的时候，赵怀仁一直瞪大着眼睛，看上去恨不得穿越回去把刚刚开口的副校长手动闭麦。
木柯泽签上自己的名字，客气地笑：“合作愉快。”
赵怀仁表情十分麻木，伸手道：“合作愉快。”
木柯泽要是想去什么地方，季疏原深刻地意识到，任谁来都拦不住。偏偏挑了这个听证会的时机，当着中心区各位审查机构的面，起码官方态度上绝对不会阻止，甚至还有不知情的人开始羡慕起来。
……要是这时候赵怀仁敢拒绝，没毛病都有毛病，没问题都有问题。
听证会临近尾声，作为担保人的傅临出场，他经过的时候，难得剐了赵怀仁几眼。
长孙锐叹了一口气，倒是知道他为什么。
又得延迟将木柯泽带进中心区的时间了。他和傅临能够离开中心区的机会并不多。
很快结束，人群离场。大部分人轻松地攀谈起来，毕竟把这帮人凑到一起不容易，熟练地进行成年人的社交。
至于连接他们的纽带——木柯泽简单收拾了一下，婉拒了所有邀请。
木柯泽往外走。
听证会在陆外十三城的城中心，绕着小花园，阿德莱德这时候从身后追了过来，看上去也是推拒了很多。
“柯泽小姐。”阿德莱德在她身后道，“我仍然觉得，你是不是……对河道里那些发光的器官动过手脚？”
“我在它们身上都发现了某种荧光蛋白。你早就知道了吗？”
木柯泽：“我是猜的。”
那篇被权限隐藏的论文，后半段是错位的基因链。
目前的脑机接口技术，主要的难点在于人体对机械装置的排异反应。而只要篡改正常的基因序列，能够极大地改善。
但与此同时带来的，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改造过后的人类，是新人类吗？
木柯泽反对的主要原因，就是改造后的人类。她认为，这种错位基因链带来的变化，人类无法控制导致的最终后果。比如她随意组成的嵌合荧光蛋白，就能够使得这种人的器官，从内脏到骨头，只要还有物质存在，能够自主发光。
意思是说，她到处钓鱼，只是为了将这种蛋白投放到流水中。赌一个这些加工厂浪费的器官会被排放到流水里，再赌一个工厂的最终目的与脑机接口有关。
猜的。
猜对了。
但木柯泽脸色十分严肃，并不为自己的猜想正确而欣喜。
挑了个软柿子，木柯泽从刘医生那里威逼利诱，用了些手段要来那些受害者器官的数据。
工厂并不是随意对人下手的。
它们有一套挑选的流程。至于这里面具体的标准，刘医生也不知道了。
他只是一个听命于人的傀儡，并不需要过多地思考。
但很显然的，里面涉及的不仅仅是器官贩卖的事情。
可惜的是，工厂里的人听到风声，早早就跑路了。
木柯泽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想起李默。
他发的邮件向来简短，寥寥几语，她甚至不知道他长大后成了什么样子，住在哪里，平时怎么生活的。
大概只有知道他更多，她才能了解地面更多。
相比起晴天，木柯泽更喜欢多云的天气，时不时会有阳光出现，能够让她陷入思考。
木柯泽打算步行一会。
阿德莱德还想上前，却被季疏原拦下。
“没看出来吗。”季疏原说，“她不高兴。”
季疏原望着那道背影。
是很不高兴。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两个人没有上前，但也没有离开，只是跟在后面。就在这时，忽然冒出一个人，递给木柯泽一把伞。
然而木柯泽只是抬头看了看他就接过了。
“那个人是谁？”阿德莱德眯起眼睛问。
“……我不知道。”
“你怎么也不知道？”
“我难道是会跟踪她的人？”
阿德莱德抱臂，微微蹙眉：“我好像见过他。”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有什么记忆缓缓浮现。
片刻，他说：“好像是傅临。”
“谁？”
“颂为集团的大少爷。”阿德莱德说，“甚至跟研究院那边还能扯上关系，但是，是一个完全不学无术的人。”
“我一直好奇柯泽小姐的担保人会是谁。”阿德莱德明白了什么似的，舔了舔牙齿，“原来是他啊。”
“两个人可能之前就认识。”季疏原看向两人的方向。
“肢体语言看上去很熟悉的样子啊。”阿德莱德说，“不愧是唯一与神庭会建交过的中心区。”
这话听上去有些酸。季疏原看了阿德莱德一眼。
“你接近她的原因也只是出于打法无聊人生的好奇吧。”季疏原慢慢地跟在木柯泽身后，低头看到地板的瓷砖，木柯泽的影子曾经扫过它，“怎么一副现在的样子。”
“有什么关联吗？”阿德莱德理直气壮，“看到漂亮的花，甚至还能拥有罕见的香气，难道不想要摘下来仔细研究吗？”
“我对花什么的不感兴趣。”
“那你围着她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世吗？季教授，我看你好像也不是很在乎松尾那边的关系。”
“基本的道德还是有的。”
“？”
“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是因为李默才侥幸还能拥有现在的眼睛吧。”
这个名字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陷入显而易见的沉默。
听证会上，他们在场，都知道了木柯泽此次来到地面是为什么。
“没想到你那个改装贰型该死地竟然没有坏。”
“怎么会坏。核心代码有我编写的部分。”季疏原漫不经心地看向秋天的景色。
树叶慢慢都黄了。
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
“明明第一次在审讯室见到柯泽小姐的时候脸色像见鬼一样的苍白。”
阿德莱德感慨了一声：“但是，李默啊，到底是谁啊？”
“大概也是从神庭会下来的人吧。”季疏原说，“我小时候似乎隐约听季桃跟什么人商量过，好像很多年前，神庭会内部有一次比较大的分歧，那时候还没有柯泽女士，是泾渭分明的两派。总之，那段时间连接神庭会和地面的往来飞机很多。”
“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听得耳朵都倦了。怎么神庭会都有。”阿德莱德咋舌，然后脑洞大开，“难不成李默其实是个糟老头子？”
“……”
季疏原：“我的意思是，可能李默的父母就是那时候选择在地面隐居的神庭会成员。”
“那柯泽小姐小时候应该也来过地面。”阿德莱德说，“搞什么。难道是天降的竹马吗？已经死去的白月光，这设定已经叠满了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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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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