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荷尔蒙支配的情绪,来匆匆,去也匆匆。事后想起来,方知许也觉得那天晚上的自己确实过于冲动。
先不说她去医院找人这事万一被狗仔拍到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若是真让陆再安就这样卷入公众视野之中,怕是真的会给他的工作造成巨大困扰。她和他,说到底也只是萍水相逢一场,倒也没必要这么害人家。
不过很快方知许也没时间再胡思乱想了,因为《病理报告》要正式开机了。
开机仪式的黄道吉日已定,红绸包裹摄像机,香炉里燃三支高香,陈修站在几个主演的中央虔诚得不能再虔诚。但求神拜佛也解决不了燃眉之急。
这都要开机了,剧的男主角现在还没有着落呢。制片和选角导演几乎快把手机通讯录从头打到了尾,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临时救场的活不好干,尤其是今天签合同明天就要进组的急活,一般咖位大一点的艺人都会考虑拒绝,要不然就是没档期。有档期能进组的,导演又不太满意。总之,临时找个既能让所有人满意,又有档期,还不会在片酬上狮子大开口的男演员,难度不亚于找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所幸前期拍摄计划本就以女主角的戏份为主,调整拍摄顺序先赶拍单人镜头倒也不至于耽误进度。只是这样一来,方知许的拍摄强度骤然增加,一连七天从早到晚连轴转,连喝口水的功夫都得掐着表算。
导演看着监视器里方知许略显疲惫的眼神,转头对副导演低声道:“我们还是得尽快把男主演定下来,再这么熬下去,我怕知许先撑不住了。”
“陈导,真不是我们不想定。之前开会讨论定下来的三个候选人我们都去问过了,林叙白还在拍《长安落》,起码还要两个月才有档期。谢凛的经纪人一听是和知许再度合作,直接拒了,说不想锁死在观众心中的CP印象。现在就剩下顾宇还没给我们答复。但上次听他经纪人的意思,怕是片酬不好谈。他们知道我们着急,肯定会跟我们坐地起价的。”
“实在不行,找找新人呢?电影学院那边有没有合适的?”
“那应淮那边肯定不会答应的。除非,我们让应淮演男主,我们再找个新人演他的角色。只是这样前面的戏份可能有些要重新拍了。”
这肯定不行。不论其他,仅是应淮的演技和气质都撑不起周天沉这个角色,如果真退而求其次,整部剧拍出来的效果也不一定会好。而且最致命的,他身高不够。和一米七的方知许站在一起两人怎么看都没有CP感。女生随便穿双马丁靴就可能要比他高出一头,总不能让知许站在苹果箱上演完全场吧。
不行,还是不行。
“让我再想想吧。”陈修叹了口气,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监视器里。监视器中方知许正利落地踢开一个油管桶,随后三步并成两步跨过倒地的凳子,身手矫健地跑到了“人质”身边。
毫无疑问,又是一条过。
方知许的演技确实让人挑不出毛病。她对人物角色的理解透彻,表达精准,而且在拍摄时能直接使用同期声,这在依赖配音的年轻演员中实属凤毛麟角,看得出来她在台词上确实下了一番工夫。更令人惊艳的是她的肢体表现力,修长的身形赋予了动作戏独特的韵律感,打戏行云流水,文戏姿态优雅,镜头感超绝,所以她的戏很少NG。
经过一周的拍摄,工作人员在私下交流时都对她的表现赞不绝口。大家一致认为,现在有那么多人喜欢她确实也是应该的,她能在几年时间内就登顶顶流,绝不是只靠漂亮脸蛋,做人、做事的态度也很重要。
而且她对剧组的工作人员也是真大方。自开机以来,片场每天雷打不动的下午茶都是她请的,有时候拍摄晚了还会请大家吃夜宵。虽然这些支出相对于她的片酬而言连零头可能都算不上,但“吃人家的嘴短”,不能因为人家挣的多,就觉得这点付出不算什么,这点道理大家还是明白的。
“知许,”刚下戏,岑岁宁就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一把搂住她的肩,“应淮让我来问问你晚上收工之后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呀?就我们三个。”
方知许正低头解着手腕上染血的绷带,绷带散开的刹那露出她泛红的手腕,在片场惨白的灯光下格外刺眼。她将绷带团成球扔进垃圾桶,声音比平时哑了几分:“你们去吧,我晚上还有事。”
她这段时间拍摄的辛苦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岑岁宁猜她大概是想早点回去休息,也就没再多坚持:“好吧,那下次吧,下次一定要来哦。我跟你说我们找的那个地方超好玩的。”
“好。”
两人说话间,田桔已经等在了一旁。
“那知许拜拜,小桔子拜拜。”
目送岑岁宁离开后,田桔才开口:“知许姐,宜优姐让你下了戏直接过去星庭,她已经到那了。”
方知许不是工作机器,工作这么辛苦,下班后她自然也要好好放松放松。晚上余衡说要请客吃饭,这样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星庭,一家建在京市市中心最高点的私人会所,以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极致奢华的装潢在富人圈闻名,以每年几十万的会费一跃成为京市富二代圈子聚会的热门场所。会所穹顶的施华洛世奇水晶灯在58层高空投下细碎光斑,四周环绕着巨大的落地窗,每当夜幕降临时,整个京市的璀璨灯火尽收眼底,仿佛置身于星河之中,“星庭”以此命名。
车缓缓驶入地下停车场,星庭的经理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见她下车,立即上前笑脸相迎:“方小姐,余少他们已经在包厢了,我这就带您过去。”
星庭虽然是私人会所,去那儿喝酒的人远多过吃饭的,但方知许觉得那儿厨师的手艺一点也不比外面星级酒店的大厨差,加上私密性好,很适合像她这样的“公众人物”。
余衡和潘宜优嫌她没吃过好吃的,那饭菜顶多只能算能吃,但细想她现在的身份,确实也再不适合出现在市井街头里,也就都由她。
“所以你们剧组现在都还没把男主敲定下来么?”余衡倚着椅子坐着,举手投足间一副“煤老板”的作派,“不行我去跟你们导演说一声,钱不是问题。我还就不信了,现在有钱还请不到好演员了?”
外界一直有传言说恒星娱乐就是余衡为了泡妞才砸钱搞出来的,但其实不是。当初之所以成立这家公司,是因为方知许的一句“现在娱乐圈来钱可比做实业快多了”。他们几个想挣钱,所以在这点上一拍即合,余衡出人脉,潘宜优负责运营,而长相最有可能大红大紫的方知许则负责在台前“贩卖”自己的美貌。
这两年靠着方知许的爆火,水涨船高的片酬和代言费确实也让公司赚到了不少,所以这才有“余粮”可以投资《病理报告》这部剧。当初拿到剧本时方知许就算过了,这部剧或许开头会比较难,但拍完播出后高低也是款爆剧,他们的这笔投资基本稳赚不赔。
虽然她仅凭三枚铜钱算出的结论余衡和潘宜优都不怎么相信,但她是方知许,算了,信一回也行,大不了就是八千多万打个水漂,回头他们还能找肖昱言报销。
按照平常,要是听到余衡说“钱不是问题”这种话,方知许肯定内心毫无波澜。对他们几个人而言,从小到大钱还真不算什么。家里给的副卡基本无上限,想怎么刷就怎么刷。但现在自己挣钱之后才知道,挥霍无度的人生简直就该被钉上耻辱柱。
她辛苦拍戏挣的片酬要是随便就便宜了坐地起价的人,她都替自己感到不值。
“现在好演员都不愁戏拍,难的是好的角色等不到一个合适的演员。”她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看看再说吧,缘分到了那个人自然就会出现了,急也急不来。”
“知许,你这话怎么说得跟找男朋友似的。”
她轻笑:“可不就是给我在剧里的角色找男朋友呢嘛,长的一般的、我看不上的还没有这个资格呢。”
几人说话间,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推搡声。
原以为是服务生不小心在走廊上弄出的动静,但细听又好像夹杂着争吵声,窸窸窣窣地持续了一段时间。
星庭的入场费买的就是一个私密性和安静,现在这份安静被陡然打破,方知许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开门后传进来的说话声便更清晰了——
“陆再安,你以为你是谁啊,让你陪沈小姐喝酒是看得起你,人都过来了还装什么纯情。”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语气里满是讥讽。
另一个男声接着说:“是啊,你想进娱乐圈,不就是她一句话的事嘛。沈小姐只是想让你陪她喝杯酒,又不是要你卖身,你至于这么大的反应?”
第三个声音相较前面略显平静,但语气里透着没有退让余地的坚定:“我不是来陪酒的,抱歉。”
“陆再安?”潘宜优疑惑地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随后快速看向一旁的方知许,一脸不可置信,“知许,不会这么巧吧?”
余衡抿了口酒后瞟了她一眼:“怎么,你认识啊?”
“或许、可能、大概认识。”说着,她冲他朝着方知许坐的方向挑了挑眉。
“陆再安……”余衡将名字在自己嘴里过了一遍,忽然反应过来,“该不会就是你们上次说的那个医生吧?哟,白天上班,晚上陪酒,这哥们还挺努力啊。”
“去去去,你没听出来刚才外面是在逼良为娼啊。”
“那我是不是还得夸他一句品格高尚?”余衡不屑地笑,“谁知道是不是在装矜持,这年头为了挣钱,什么样的人都有。”
“是不是他还不一定呢。余衡,你少说两句。”
是他。
从他开口,第一个音节钻入耳膜的瞬间,方知许就认出了那道声线属于陆再安。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他的声音那么敏感,明明也就是多了点磁性,和旁人没太大区别,可她就是能听出来。这种感觉有点像上次深夜跑去医院找他后,她原本都想把他的联系方式删掉了,但临了要按下删除键时,她又觉得有点别扭,最后还是没删成。
现在,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搅和进这种事里?她还真有点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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