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梅怔愣在原地，喉间一时堵得死死的，什么话都说不出。
“陛下！犬子年岁尚小，不懂礼数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海涵！！”
谈梅下颚被扼着，低不了头，只能微微侧开脸看向父亲。
谈梅瞳孔猛地缩疼。
十四岁父死从军，征战沙场数十载，英名无数的一代猛将，现下俯首跪在邵宏政面前头一个接一个地磕：“老臣自知鲁莽冲撞，惹陛下不悦，自愿领罚！此与犬子无关，单为老臣一人之过，臣自愿领罚！！”
“陛下，谈公子二十有三便有如此学识，科考之中连中三元，已是上天爱戴之才人。若是将谈公子……恐是凉了天下才子学者入朝为官，报效大夏朝廷之心啊！”司丞匆忙下跪，持玉戒的双手抖个不停，满脸是惊出来的冷汗。
“朕不过是想纳个精通文书的男妃在身边辅佐政事，顺带着一解春?宵之苦罢了。怎么到了你们这儿，朕就跟要干什么罄竹难书、天理不容的腌臢事似的？”邵宏政语气不改，空出来的左手顺手揽上状元朗白衣下劲瘦的腰肢，一发力，把谈梅从地上带起来。
一双带着薄茧的大手将谈梅牢牢禁锢在怀里，谈梅指尖清晰感触到了龙袍上的根根金丝，同在寒冬腊月被盆冷水从头泼下一般如梦初醒：“陛、陛下！”
“怎么，莫非小梅儿不愿辅佐朝政？”邵宏政眸子里星星点点的亮光霎时隐去，他颔首，眼中似冷潭般注视着谈梅，“如此状元才子，却不愿留在大夏。”
“谈家势威，不仅武将辈出，如今还出了个年纪轻轻的状元朗，当真是人才济济。”邵宏政笑容中掺上了森冷，抵着谈梅后腰的手渐渐发力，让他动弹不得。
“朝中有手握如此权势的世家大姓，过上几年这大夏朝庭……还姓不姓的得邵！”
“陛、陛下……谈家，家训便是忠君、守礼二字！”
虽谈家代代武将当家，但他偏偏因家父出征，自小跟在司丞相身边学习诗词歌赋，孔学儒教，对各类武功剑法毫无建树。
邵宏政手心的压迫步步紧逼，谈梅几近呼吸困难，仍知咬牙切齿地辩解道：“谈家从未，想过欺君、罔上……”
“从未想过？小梅儿没想过忤逆圣上，又为何不愿留在朕身侧辅佐政事。”邵宏政靠近谈梅耳尖，唇间热气喷吐在他鬓边、耳后，“小梅儿聪明，朕不用点拨几何。”
“但小梅儿太聪明了。若是轻轻巧巧地待在谈家，哪日梅儿忽然在朕眼皮子底下捅朕一刀，朕定是被捅个血窟窿……躲都躲不掉。”
谈梅呼吸一滞，微微侧面，望着那双似藏着剜人的刀刃般的眸子，与他目光相接：“……陛下、何出此言？”
“小梅儿想要的是谈家世代安宁，子孙绵绵。而朕认为，谈家是把双刃剑，握得住便是把趁手利器，握不住……便就是能将朕一把推进阴曹地府的好手。”邵宏政眸中点光逐渐隐得柔和，“殿试之上小梅儿谈吐不凡，可朕却觉得句句扎耳。如此学识，留在别人手里、留在谈家当了谈家左相……朕安不下心。”
后颈忽的传来一阵刺痛，谈梅顿时像被抽去了筋骨般浑身瘫软，失了力道倒进邵宏政怀里。
“唯有把小梅儿死死攥在手里，一刻也不松开，这才称得上一句安心。便也才是将这剑，当真紧握在手中。 ”邵宏政收了手，一把揽住谈梅腿弯横抱而起，迈开步子大步往大殿之外走。
“陛下！！陛下三思！求陛下责罚！！”谈丞相眼睁睁看着谈梅后颈的穴位被扎了麻针，动弹不得。
不止是他，在场的文武百官，太学新秀无一不心知肚明这位极好酒色的圣上想干什么，殿内却寂静无声。
宫映冉的目光总算从这场闹剧里抽了身，迈出半步本能也想追。
袖边一重，从进殿开始便一言不发的榜眼忽地抓住宫映冉的衣袖。
榜眼低低叹了口气：“圣上无道，国运衰微。你我都是国子监里出来的，日后指望着吃朝廷赏的银子。学友，看在同窗十年的情分上、在下劝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谈公子是状元新秀，当朝左相的嫡长子！若连他被随意处置，什么名士才子、榜眼探花的，日后哪儿可尚留一息？朝堂之上，岂可还有一席之地供学士容身？！”宫映冉狠狠甩开袖口，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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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宏政勒住缰绳，怀抱着谈梅翻身上马。
“走！！”
一声马嘶在耳边划开，谈梅周身一紧，被死压在马背上扼住。
不止在马背上伏了多久，马蹄的颠簸逐渐减轻，谈梅艰难抬首，周遭极速后退的事物映入眼帘，他意识到邵宏政正带着他策马狂奔！
“不愧是武将之子，没学过功夫还能有如此筋骨，小半盏茶的功夫就退了麻了？”
一声轻笑从上方落下，谈梅浑身一颤，本能挣动着身子。
“少乱动身子，让麻劲儿退得慢点儿！等会儿才有你受的。驾！！”邵宏政一手持马鞭，另只手绕道谈梅身前勒着缰绳控马。
“嘶……谈忍冬！！这天下敢在朕手上咬这一口的，你当真是第一人！”
舌尖传来腥甜的血气，谈梅狠咬在邵宏政虎口上。
邵宏政吃痛，紧咬着牙猛一发力！
“唔！！”谈梅毫无防备被重重甩下马，白衣在地上滚了几圈重撞在石柱上，染了层灰。
“咳、咳……”
胸口一阵闷痛，谈梅撑在地面上咳出一口腥红的热血，眼前一阵发黑。
“香、香袋……”谈梅尝着嘴里的血气，又后觉着腰间失了些重量，便强撑着忍疼，伸手摸向腰间那枚绣着红梅的香袋，果真摸了个空。
谈梅硬唤回一丝清明，撑着身子在地上摸索着：“我的香袋……”
“这香囊真漂亮，上面的梅花图案栩栩如生。”邵宏政翻身下马，拾起因谈梅跌落而不慎掉在马蹄下的香袋，在他面前晃了晃，“可是小梅儿不慎掉落的那一枚？”
“还给我！！”谈梅喉间爆出怒吼，伸手就想把香袋抢回。
邵宏政眸中阴沉，一抬手，让谈梅抓了个空。
“小梅儿若是想要得紧，朕有个法子。”
谈梅身体再次腾空，又一次被打横抱起。
这次颈后没了麻针，一切感官像是被放大了数倍。谈梅方才从马背上被甩下，现下身上应是青紫一片，被邵宏政忽的抱在怀里压到伤痕，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处宫阙，名为永春宫。”邵宏政抱着人悠然往里走，挥挥手遣散了围上来服侍的下人，“是自从殿试上一见，朕为你这株小梅儿特意置办的宫殿。”
“你往四周看看，可还喜欢？”
“日后还得长久地在这儿住着，足不出户。哪儿不喜欢不满意了，就趁着现下朕对你兴致盎然的当儿提出来。”邵宏政掀开床幔垂下的红纱，顺手将人摔在床上，“过几日朕厌了，烦了，你的好日子才真真正正地到了头。”
“嗯……”谈梅腰背一痛，不自觉闷哼出声。
指尖传来丝绸光滑的触觉，掀开床幔后入眼便是一片红潮。
谈梅恍惚间以为自己摔入一片血海，片片海浪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欲将他彻底吞噬在血色浪潮中，撕扯殆尽。
“来，谈忍冬。”
粗糙的指腹抵进唇间，压住湿滑的舌根。
邵宏政唇角似凝着丝笑意，眼中却深沉一片。他制住谈梅唇舌，用指腹撬开，往里灌了碗漆黑发涩的汤药：“这是好东西。张嘴，往里咽！”
“咳、唔……唔！！”谈梅眉间紧皱，被呛了几口后拼命张开嘴想把药汁呕出。
“小梅儿，你得听话。乖乖咽下去，否则待会儿……你会哭着喊着求朕把药给你！”
“唔！咳、咳咳……”
谈梅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邵宏政爆出几根青筋的手，撑在床上不住干呕着。
温热的药汤豁在邵宏政手上，深色药汁顺着手背往下流，滴在大红的被褥上留下点点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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