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市中心一个繁华的商圈停下。
这附近高楼林立，对面天创大厦足足有几十层，外立面的玻璃一尘不染，在阳光下简直要闪瞎路人的眼。
“下车吧，还等什么？”
杨福子顺着姜媛的目光。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
“想跳槽？”
简单的三个字带来一股凉风，一阵电流从姜媛脊椎划过。
姜媛听到这句话也不看大楼了，瞬间扭头看着他。
杨福子一边慢条斯理地解安全带一边说，“跟你说不可能哈，今天之前你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跳槽过去，今天之后就不行了。”
贱嗖嗖的表情配上霸道总裁般的语录，想打他的冲动油然而生。
“你不是之前还支持我跳槽吗？”姜媛不愧是最了解他的人，知道刀子往哪里戳最疼。
杨福子嘴上说支持她跳槽，装得大度，实则小心眼极了，和姜媛同批进晨星的还有一个男艺人，也在杨福子手底下，两年前晨星还快要出事的档口走了，去了对面的天创大厦的启光，从那之后杨福子凡是这个男艺人的消息都会当大字报一样逐字阅读。
男艺人上了一个黑热搜，杨福子能开心一整天。
可惜天不遂杨福子愿，男艺人离开晨星之后，不仅步步高升，演了好几部剧的配角，知名度稳步提升，最近还搭影后演了男主。
但这么戳心的刀子，平时一提男艺人就要炸毛的杨福子，今天一反常态。
他的脸本来就是圆滚滚的，眉毛黑浓，眼睛小，平时一笑就跟弥勒佛一样，他也积极响应自己的特点，微信头像是一个弥勒佛，但只收到姜媛冷冷的评价，“盗版弥勒佛，佛口蛇心”。
现在他的脸上显现出一种奇迹般的释怀、怅然、看破了大喜大悲后的坦然。
妈呀，弥勒佛重临人间了。
姜媛打开车内灯，拉下副驾驶的镜子认真照了照。
“你干嘛呢？”杨福子问。
要知道姜媛虽然长得一副标准美人脸，但从来不自恋，自拍几乎没有，更别提照镜子了。
姜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反复看，“这大白天的，怎么有一道圣光照在你身上，我还是人吗，别是遁入空门了。”
“神经病。”杨福子由衷翻了个白眼。
但神经就神经吧，自己的艺人自己治，杨福子做经纪人，别的东西没有，护短是一把好手。
他们下了车，走进几十层的天创大厦——对面五层的办公楼。
一瞬间落差就来了。
姜媛抬眼看了眼杨福子，他今天倒是做得住，进公司大门的时候，没有骂启光，没有骂老板，也没有骂“叛徒”男艺人。
这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杨福子去前台打卡，姜媛坐在前台的沙发上等他，一抬眼，迎面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
哦吼。
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不是。
今天居然能看到聂麟。
姜媛站起身，聂麟穿着一身整齐的黑色西装套装，扣子紧紧扣住，还打了一条红色的领带，只是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走到姜媛面前才看到他。
聂麟好像刚刚看到她似的，惊醒般跟她打招呼，“姜小姐，早上好。”
姜媛友善地跟他挥挥手，“聂大经纪人早啊，你怎么来这里了。”
面对面站着，姜媛才看到，聂麟哪里是心不在焉，他是熬了一晚上没睡吧。
永远一丝不苟上了蜡油的发型像是被露水打湿一样垂在前额，眼下明显的青黑，脸上是遮不住的疲惫。
虽然这种情况了，聂麟还是稳稳的绅士姿态，他面上的情绪收起来，显出几分被关怀的感激姿态来，“没事，出了一点事情回来处理一下，那我就先走了，姜小姐。”
皮鞋和地面撞击出几声极快的闷响，聂麟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看谁呢？”
杨福子突然从姜媛身后钻出来。
“聂麟。”姜媛跟着他往二楼会议室走，一边感慨，“你说现在的经济形势是真差了，不仅我没有工作，他居然也来上班了，我记得韩歆的资源一直没有断过，她在剧组的时候聂麟总是要跟着的，现在处理公司的杂事，他居然也回来了。”
姜媛最后补充了一句，“而且，我看着，他似乎熬了一晚上，马上要补觉，不然就要晕过去了。”
晨星从两年前出事之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但无论什么行业都是这样，下坡路对所有人都有影响，顶层的影响总是比底层小。
姜媛刚进晨星的时候，因为她是新人，所以被分给了同样是新人的杨福子带，一开始一直有资源，虽然只是女二。
那时候，晨星还被誉为业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媒体都说是“未来可以和启光一较高下的新星”。
好景不长，一年之后晨星的业界声誉一落千丈，公司资源腰斩，姜媛从女二演到女三再到女四，最后，连女四的戏也没有了。
同一个公司，韩歆受到的影响比姜媛小很多，她入行早，演了几部出色的女主，即使晨星给不了她资源，手头也有其他公司的资源找上来。
无论做什么，实力和认可度总是能吃的开的。
“呵呵。”走在前面的杨福子突然发出一声冷哼。
姜媛拧了下眉，她有点不舒服杨福子的反应，虽然聂麟是晨星的金牌经纪，杨福子也一直嫉妒他，但聂麟是娱乐圈名利场中的一股清流，为人颇有绅士姿态。
他不仅不会主动抢送到别人手上的资源，还给姜媛送过几个本，而且他常年都是规整的西服套装，每次见面都风度翩翩。
他长得只算清秀，但有种儒雅自得的气质，给他增色不少。
不像个经纪人，倒像是个演员。
杨福子之前骂过不少人，姜媛都懒得回应，敷衍过去，但公开嘲讽聂麟还是第一次。
“你吃枪药了？”
杨福子转过头正脸看着她，“你不觉得韩歆一直很烦吗，压在你头上，但她的演技根本就没你好，就仗着早年圈里有点人脉……”
“行了。”姜媛打断他，她性格温和，又喜欢开玩笑，一起合作的三年几乎没有负面情绪过，杨福子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么严肃的表情。
“如果你是想通过拉踩别人来捧高我，那还是算了，别人与我无关。”
说完，她拉开安全通道，快速走了。
通常开会的会议室在二楼正中央，白色的百叶窗拉下来遮住了里面的情况，姜媛敲敲门，里面传出一声中年男声，“进来。”
姜媛拉开门，跟老板点头示意，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杨福子也敲门进来，两排对着的座位，老板卢兆坐在主位，姜媛坐在第二个，杨福子顺势坐在她下一位。
姜媛听见声音，但没看他。
卢兆是晨星的大老板，姜媛见到他的次数不多，第一年刚进公司获得冠军是他颁的奖，他们还有张合照，后面就是每周的例会，卢兆坐在主位，但一般这种时候，姜媛都坐的比较靠后，大多数时间是杨福子汇报工作，两个人没什么沟通。
印象里，卢兆是一个比较开放自由的老板，没有给艺人立什么kpi指标，资源薄弱的情况下经常在群里鼓励艺人大胆出击，不要拘泥于演什么戏，说不定没有尝试的就火了呢。
从外观打扮上，姜媛也能感受到卢兆的风格比较独具一格，毕竟也没有几个老板能够穿着一件普通的洗得有点变形的t恤衫和漏脚趾的黑色凉鞋来上班。
卢兆大概40多岁了，脸上的皱纹不多，眼睛里有种年轻人的朝气感，他站起身，推过来两杯茶水，“今天是找你来聊聊，不要紧张。”
他抿了一口眼前的茶水，混着氲氳的白色热气说，“姜媛啊，你来咱们晨星，也有三年了。”
姜媛点点头。
卢兆也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你为晨星努力拼搏的三年，我们都看得到。”
姜媛端起茶杯的手在空中一滞，听见他继续说，“这三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都提出来，公司都可以满足你。”
卢兆自顾自的举例，“比如说这个，需不需要助理啊，或者说，工资待遇啊，还是这个，经纪人工作啊，”视野里，姜媛看到杨福子刚刚端起的茶杯也停在了空中，卢兆继续说，“但我估计你应该没有经纪人的困扰吧，福子还是我们比较好的经纪人的，之前一直是银牌对吧，福子，离顶尖的金牌经纪人也就只是时间经验的问题。”
“我还挺满意的，卢总。”
“那就行，那就行。”
卢兆喝下一口茶水，看向姜媛，表情没有刚才轻松，“是这样姜媛，今天叫你来，主要是想聊聊你接下来的综艺。首先呢，那个综艺导演是谭林，这个节目就有了保障，其次，我给你透个底，参与的嘉宾都是有名有姓的咖，节目的话题度和热度肯定是有的。最后，如果你还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可以尽管提出来，现在我们都是以你的诉求为主的。”
《幻戏人间》这个节目的好处，卢兆几乎是摊开放在姜媛面前了，这是一个巨大的馅饼，千载难逢的良机。
摆在她面前的最核心的问题，经过层层抽丝剥茧也浮出水面。
姜媛抬起头，看着卢兆希冀的眼神，“可是，为什么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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