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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为什么是我?

这并不是一句妄自菲薄的话,姜媛也不是自卑的人,机会到了眼前,难道要看它白白流失掉吗?

几个月没有工作的滋味并不好受,哪怕是只有几句话,甚至是一个反派配角,姜媛也愿意自己出现在显示器最不起眼的角落,而不是灯光璀璨的广告站台。

每次演戏的时候,是姜媛最开心的时候,在片场,她的心似乎都跳的比平时更快一些。

她感觉,在镜头下,她的身体仿佛长出了另一副神经,它稚嫩而执着,在这里,她可以体验到最尖刻的冲突,她不再是姜媛,而是另一个角色,另一个人物的躯壳。

在十几分钟几十分钟里,她最大限度地把自己的灵魂借给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可能和她相似,又可能毫不相似,但这并不重要。

片场是自由的,艺术是自由的,姜媛借由这副身体,来到了精心打造的环境里,尽情展示着属于角色的核心**、高光、痛苦和脆弱。

这些在正常的人类社会被羞于谈起的隐秘的话题,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正因如此,姜媛才想知道,这近乎“馅饼”一样的机会资源,究竟为什么能落到她的头上呢?

她不害怕压力和挑战,但在接下命运的礼物时,也需要谨慎,它究竟被附加了什么筹码。

“这个嘛……”卢兆盯着交扣放在桌上的双手,半晌他像下了决心似的抬头,“姜媛啊,你也在公司三年了,这么多年公司的效益并不好,你条件也不错,没走,我知道你对公司是诚挚的,所以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

“这个机会呢,一开始是韩歆的。”

“你也知道嘛,韩歆的市场认可度比较高,是我们公司少有的比较知名的艺人了。”

“但是,韩歆最近有了一些舆论上的压力,所以这个资源就流失掉了,我跟谭林还算认识,找他说情,把咱们公司的艺人都推了过去,他挑中了你。”

挑中了我?

姜媛前半段还在思考,韩歆到底是多大的舆论压力,谈好的资源瞬间掉了。

但令她更惊讶的是,原来是谭林选择的她。

既然是谭林选择的,她就放心了。放着那么多大咖不选选姜媛,谭林肯定有自己的安排。

姜媛点点头,给卢兆一个理解了的眼神,卢兆接到这份反馈,有些担忧的表情明显放松下来了。

他翻开手边的文件夹,连带笔一起推过去,“既然这样,就顺势把合同也签了吧,这个综艺也比较近了,下周就开拍。”

姜媛随手翻了翻,就要准备签,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挡在签名的地方。

她被杨福子这意外的举动挡了一下,抬眼,杨福子却没看姜媛,正看着卢兆。

“这是怎么了?”

“老板,姜媛上这个节目肯定会被骂的。”

这话说出来,没开空调的会议室都冷了几分,姜媛也愣了一下,她印象里,杨福子还是第一次这么跟上司说话,甚至还是终极上司,大老板。

他不是一直奉行弥勒佛原则吗,无论背地里恨得有多牙痒痒,总是笑脸相迎。

他不想升职加薪了?

卢兆面对杨福子的态度显然没有对姜媛客气,“这个问题,你是想?”

反问的语气,已经有点绷不住的严肃气氛,这表明老板已经不舒服了,姜媛心里替杨福子捏了一把汗。

但杨福子神色未变,还是继续说,“后面有不好的热搜和舆论,麻烦老板能下点水军清理一下。”

“行。”卢兆的神色一松,“哈哈”笑了两声,爽朗的笑声顿时传来一阵回音。“哎呀,你们就放心吧,小杨你好好辅助姜媛的工作,姜媛呢,你就在综艺里好好表现,咱们一起把这个蛋糕做大做强。”

“行了我还有工作,先去处理了,你们俩好好准备一下,把合同签了给谭林那边传过去,别让人家大导演等着。”

卢兆走了,杨福子还站着没动,姜媛看了他一眼,他反应过来把手收回去,姜媛在乙方那里端端正正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姜媛。

一笔一画的样子,过于认真,近乎小学生字体。

写完杨福子拿过去,他嘟囔了一句,声音很小,但姜媛听到了,她把声音一提,“你说什么?幼稚?”

“今天就不跟你吵了,想不到嘛,前几分钟咱俩还在吵架,今天在老板面前这么维护我。”姜媛挺感动的,杨福子虽然平时跟她闹得凶,但真正涉及她利益的事情,他总是像保护小鸡的母鸡一样顶在前面。

杨福子低头摆弄文件,几页的文件翻来翻去,看得十足认真,像是要把几十条条条款款盯出一个洞来。

姜媛也明白了,他不想理她,还生着气。

“哎,你说,”杨福子表面在看文件,实际上一直竖着耳朵听姜媛的反应,这一下走神,文件被姜媛手快拿了过去。

“行了,文件有什么好看的,你看着我,你不是最看重说话的时候要看别人的眼睛吗,”杨福子被姜媛几句话闹得也抬起了头,眼神却是公事公办没有感情的杀手。

“我夸聂麟你吃醋了?”

杨福子冷静无波的眼神顿时变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媛。

眼神明明白白的震惊,“你在说什么。”

“好了,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比影后还厉害,这种事你心里清楚就行,不用说出来。”姜媛认真地看着杨福子,“你也是我最合适的经纪人,别人再好也是别人,你懂吗?”

杨福子的圆脸被这几句话闷了个透红,他移开视线,“什么好的坏的,你别口无遮拦了。”但他的神色却是比刚才放松了不少。

姜媛眼神紧跟着他,也添上了几分笑意,“那下个周你跟着我进组就行,好久没进组了,真的怀念那种感觉。”

她伸了个懒腰,沉浸在自己的畅想中,杨福子略带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节目那边的进程很快,合同交过去,几乎是第二天,就确定了一系列的流程和宣发问题。

杨福子来姜媛家是下午四点半,敲了几下,她过来开门,迎面是一张热气腾腾的脸,白里透红。

“你这是跑了多久?”

姜媛给他倒了一杯水,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才回答他,“快俩小时,大概。”

确实是挺久的,坐下半分钟还在大喘气。

杨福子点点头,他也拦不住姜媛,说了这几天不让她出门,她就买了台跑步机,在家里库库跑。

“这几天没上网吧,微博和公共平台都不要登了。”

“没,”姜媛擦擦额上的汗珠,“骂我的人多吗,都是怎么骂的,我还有点好奇。”

杨福子点进他自己的微博小号,找出《幻戏人间》的节目组官方账号,上午十点,它刚刚发了一条嘉宾的参与名单。

姜媛的名字被排在最后,是微博艾特的形式。

她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往后念,“喻柏、乐思云、傅源、周泊、向嘉衍,”读到向嘉衍,她突然停了下来,觑了杨福子一眼,“怎么他也在啊。”

向嘉衍这个名字,这几年一直是禁词的程度,向嘉衍在晨星出事之前突然跳槽到启光,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提前给他透了消息。

杨福子对他的离开念念不忘,偏生向嘉衍的运气不错,搭上了启光这艘大船,启光捧着他,陆续在好几个热门电视剧里刷脸演男配之后,终于混到了男主的位置。

杨福子像是调理好了,没什么反应,语气平淡地说,“他一直蒸蒸日上事业很红火啊,他和乐思云是一起上的,估计是为了炒cp。”

乐思云这个名字姜媛熟悉,是内娱少有的长红了十年的女演员,有很多大女主爆剧,但这两年市场偏爱甜宠剧,向嘉衍这种奶油小生市场反而很好。

他刚离开晨星的时候,咖位和姜媛差不多,现在居然能搭上乐思云了。

这么好的综艺,如果不是韩歆出事,姜媛估计奋斗十年都不一定能上。

傅源和周泊也是一线男明星,现在不算顶流,前几年炙手可热,他们一起下海演了一部电视剧,吸引的同性cp粉众多,这么多年资源和流量都很好。

她往底下的评论区翻了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几乎可以复制粘帖的相同语录。

【泊向源光,心之所向。】

【源定是你,泊离不弃。】

【源泊引力,无限续集。】

这些都是源泊cp粉的控评,姜媛一口气把这些话读下来,觉得自己又年轻了五岁。她翻了翻,“没人骂我哎。”

“你看错了。”杨福子把手机拿过去,点进名为#幻戏人间这个词条,举到她面前。

广场上最热的一条已经有两万多个赞,一千多转发,言辞也是言简意赅,十分激烈。

【这个姜媛是哪个糊逼,怎么进的这个组。】

姜媛默默想:天上掉了个大馅饼,正好砸到头上了。

【哪家公司的啊,点进微博才几万赞,连点僵尸粉都不买吗?】

姜媛:为了充场面还是没必要。

【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估计又是被选中的皇公主。】

姜媛:谢谢夸奖。

她顺着广场上的推荐点进了自己的账号,账号粉丝本来只有孤零零的八万多,现在才官宣了一会,就已经上涨了两万,一举突破了十万。

她情不自禁喃喃道,“比我过去一年涨的粉丝都多。”

“你也知道。”杨福子插了一句,“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粉丝来来往往的,这些多半也是看个热闹的,真正能留下来还是得看你的真本事。”

姜媛忙不迭地点头。

“听懂什么意思了吗?”

“懂了呀,上节目好好表现。”

“行,加油,我看好你。”

杨福子走之后,姜媛去了趟表演班,她这两年赚的不多,全花在表演班上了,这个表演班是影视专业表演系老师开的小班,价格贵但也教真东西,这两年没有资源没有戏拍的时候,她把自己全扔在表演里了,索性当重新上了几年表演课。

咚咚咚几声,杨老师过来开门,她四十多了,一头卷发,一身浅金色的旗袍,人显得很干练。

“姜媛?”

“老师,是我。”姜媛把提来的礼带进去,“我最近要请一段时间的假。”

“请假?”杨老师微微皱眉,“那什么时候回来呢?”

“一个周以后,然后再请一个周这样子。”

杨老师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看着她,姜媛抿嘴笑笑,“没错,我最近有个综艺要上。”

“行啊,你们年轻人就是应该多出去闯,什么番位的都不重要,剧本最重要,见识最重要,每个角色都是一段经历,最重要的你要记好了,”杨老师点点自己的胸口,“要有诚心啊,角色才有生命力。”

“上综艺也是,你要好好做任务,上综艺的时候,也会遇到不同的人,不同的节目组,形形色色的人看多了,积累起来多了,你就有了底蕴了。”

姜媛认真点点头,“好,谢谢老师。”

“好”,杨老师点了点头,“你早该上综艺了,天天待在我的表演班里,不往外走,不碰撞不接触,人都要锈了。”

姜媛惊讶得张开嘴,她从来没听老师说过这种话,杨老师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看着她,“你很有灵性,但你缺少经历,这对你的表演是致命的,但没关系,人生很长,迟早都会有的。”

姜媛若有所思点点头。

晚上八点,杨福子在晨星办公室,他没开灯,微躺在办公椅上,静静地望着对面的天创大厦。

那栋楼是典型的办公楼,几十层高,即使现在也还灯火通明,他闭上眼睛,静静地躺了一会。

响铃声在黑暗里响起,专门设置的尖锐电话铃声在此刻尤为刺耳。

他慢吞吞从兜里掏出来,“怎么了?”

“你说我有表演天赋吗杨福子?”

“你知道表演天赋是很主观的东西,我只能说我的看法,有。”

电话那头静了,半晌没说话,然后挂掉了。

挂掉了。

掉了。

了。

就这么打扰他难得的清闲时间然后一句话不说挂掉电话,杨福子忧郁的情绪被这一通电话搅得烟消云散。

但他最后还是选择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姜媛这一次。毕竟上节目,有压力也是正常的。

这一夜,大家在不同的地方,各怀心事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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