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芮站在尚氏艺术中心的展厅里，指尖轻轻划过宣传册的边缘。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踏入这种高级社交场合——作为虞清歌的礼仪老师，而非曾经的温大小姐。
"紧张？"虞清歌靠近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有点。"温芮承认，"太久没参加这种场合了。"
"你看起来完美。"虞清歌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然后递给她一杯香槟，"记住，抬头挺胸，你是这里最优雅的人。"
温芮今天穿了一件虞清歌为她挑选的墨绿色长裙，衬得肤色如雪。她抿了一口香槟，酒精在舌尖微微发烫。三周前那个雨夜的狼狈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
"清歌！"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她们转身，一位高挑的年轻女子正向这边走来。女子身着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黑发如瀑垂至腰间，走路时自带一股飒爽气场。
"瑜瑶。"虞清歌微微颔首，表情却略显僵硬，"没想到你今天会来。"
"尚氏赞助的展览，我怎么能缺席？"被称作瑜瑶的女子轻笑，然后目光转向温芮，"这位是？"
"温芮，我的礼仪老师。"虞清歌介绍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微妙的防备，"温芮，这是尚瑜瑶，尚氏集团的千金。"
尚瑜瑶眼睛一亮："温芮？温氏集团的温芮？"
温芮点头，尚瑜瑶已经热情地握住她的手："久仰大名！三年前的金融峰会上，你的演讲令人印象深刻。"
温芮有些意外。那场峰会是她作为温氏继承人最后一次公开露面，两周后温氏就宣告破产。
"谢谢。"她轻声说，"没想到还有人记得。"
"当然记得。"尚瑜瑶的拇指无意识地在温芮手背上摩挲了一下，"你当时提出的'文化资本转化'理论，我至今还在尚氏的项目中应用。"
虞清歌突然插入两人之间，巧妙地分开了她们相握的手："瑜瑶，王董在那边找你。"
尚瑜瑶挑眉，显然注意到了虞清歌的举动，却只是对温芮笑了笑："希望有机会多聊聊。这是我的名片。"
她递过一张烫金名片，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温芮的掌心，然后优雅离去。
"她似乎很欣赏你。"虞清歌的声音有些冷。
温芮将名片收进手包："只是客套而已。"
"尚瑜瑶从不客套。"虞清歌盯着尚瑜瑶远去的背影，"她对喜欢的人和事，向来直接。"
温芮转头看她："你们很熟？"
"从小一起长大。"虞清歌抿了一口香槟，"她父亲和我父亲是商业伙伴。"
温芮敏锐地察觉到虞清歌语气中的复杂情绪，但没来得及追问，一阵刺耳的笑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天啊，这不是温大小姐吗？"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近，夸张地捂住嘴，"听说你现在给人当家教？真难想象，曾经的社交圈宠儿沦落至此。"
周围几人低声窃笑。温芮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酒杯，指节发白。她认得这些人——曾经跟在她身后阿谀奉承的"闺蜜们"。
"周婷，适可而止。"尚瑜瑶不知何时回到了这边，语气警告。
周婷却不依不饶："怎么了？我说错了吗？温家欠债不还，温大小姐现在靠教礼仪糊口，这不是事实吗？"
温芮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虞清歌却先动了。
"周小姐。"虞清歌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你父亲上周刚与虞氏签订了合作协议，对吗？"
周婷脸色一变："是...是的。虞小姐记性真好。"
"我的记性确实不错。"虞清歌微笑，那笑容却让周婷后退了半步，"所以我记得合同里有一条——'若任何一方有损害对方声誉的行为，合作立即终止'。"
她从手包中取出手机，拨通电话："苏曼，通知法务部，终止与周氏的所有合作。原因？"她看向面如土色的周婷，"周小姐公开侮辱我的重要伙伴，这足够了吧？"
挂断电话，虞清歌环视四周："还有谁想评论温芮的职业选择？"
一片死寂。
"很好。"虞清歌挽起温芮的手臂，"失陪了，各位。"
她带着温芮离开，留下目瞪口呆的人群。尚瑜瑶站在原地，目光若有所思地在两人背影间游移。
"你不必这样。"走到僻静处，温芮低声道，"那会影响你的生意。"
"我不在乎。"虞清歌的下巴微微抬起，"没人可以那样对你说话。"
温芮心头一热。虞清歌此刻的表情让她想起护食的小兽，既强势又可爱。
"谢谢。"她轻声说。
虞清歌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耳尖微微泛红："我只是...讨厌那种势利眼。"
展览结束后，尚瑜瑶在停车场拦住了她们。
"清歌，今天的举动可不像你。"尚瑜瑶倚在虞清歌的车门上，"为了一个礼仪老师得罪周家？"
"让开，瑜瑶。"虞清歌冷冷地说。
尚瑜瑶不为所动，反而看向温芮："温小姐，如果有兴趣换个工作环境，尚氏随时欢迎。薪水翻倍。"
温芮惊讶地挑眉，虞清歌已经一把拉开车门："她不会去的。走吧，温芮。"
回程的车上，虞清歌异常沉默。温芮偷偷打量她的侧脸——紧绷的下颌线透露着压抑的情绪。
"你和尚小姐有过节？"温芮试探性地问。
"没有。"虞清歌生硬地回答，停顿片刻又补充，"她只是...对喜欢的东西太过执着。"
温芮若有所思。尚瑜瑶看她的眼神确实带着某种热度，但她没想到虞清歌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你在意？"温芮轻声问。
虞清歌猛地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平静："我只是不希望你被卷入复杂的商业关系。尚氏和虞氏...有些竞争。"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理，但温芮总觉得哪里不对。虞清歌今天的表现太过反常，尤其是当尚瑜瑶接近她时，那种几乎可以称为"敌意"的情绪...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温芮心中成形，让她心跳加速。
当晚，温芮正准备休息，手机突然响起。是虞清歌发来的短信：「公司出了点状况，今晚的课程取消。抱歉。」
温芮盯着屏幕，犹豫片刻，回复：「需要帮忙吗？」
消息显示已读，但久久没有回复。温芮看了看窗外渐大的雨势，最终拿起伞出了门。
虞氏大厦顶层依然亮着灯。温芮用虞清歌给她的门禁卡直接上了楼，推开办公室门时，看到的是满桌文件和虞清歌疲惫的背影。
"我说了不要打扰——"虞清歌转身，看到温芮时明显怔住了，"你怎么来了？"
"你没回消息，我有点担心。"温芮走近，看到虞清歌眼下的青黑，"多久没休息了？"
虞清歌揉了揉太阳穴："从展览回来就...等等，你怎么进来的？"
"你给我的门禁卡。"
"我给你的只是临时卡，应该已经过期了才对..."虞清歌的声音逐渐变小，然后突然笑了，"苏曼。"
"什么？"
"一定是苏曼偷偷给你升级了权限。"虞清歌摇头，"她一直多事。"
温芮放下伞，走到办公桌前："发生了什么？"
虞清歌犹豫片刻，最终叹气："南城项目出了问题。合作方临时撤资，如果不在一周内找到新资金，整个项目可能流产。"
"就是你和德国人签约的那个项目？"
"嗯。"虞清歌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父亲知道了会很生气。这是他交给我的第一个大项目。"
温芮从未见过这样的虞清歌——脆弱、不安，像个害怕让父母失望的孩子。这与她在公众面前展现的完美形象判若两人。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温芮轻声问。
虞清歌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柔软："你已经帮了。只是看到你...就感觉好多了。"
这句话让温芮胸口发烫。她绕到虞清歌身后，双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闭上眼睛。"
"什么？"
"相信我。"
虞清歌迟疑片刻，顺从地闭上眼。温芮的手指开始轻柔地按摩她的太阳穴，然后是紧绷的肩颈。
"你从哪学的这个？"虞清歌轻声问，声音已经开始放松。
"妈妈生病时，我常这样帮她缓解疼痛。"温芮的指尖划过虞清歌后颈的曲线，感受到掌下的肌肤逐渐松弛。
虞清歌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头不自觉地后仰，靠在了温芮身上。这个姿势让温芮能清晰闻到她发丝间的香水味——清冷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的玫瑰，矛盾又迷人。
"温芮。"虞清歌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今天...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你是说为了我取消合作的事？"
"嗯。"虞清歌睁开眼，仰头看她，"那不是理性的商业决策。"
温芮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那是什么？"
虞清歌的睫毛微微颤动："我不知道。只是看到他们那样对你，我就...控制不住。"
这个坦诚的回答让温芮心跳漏了一拍。她继续按摩的动作，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尚瑜瑶似乎是个有趣的人。"
"她对你很感兴趣。"虞清歌的声音突然变硬，"她看你的眼神...我不喜欢。"
"为什么？"
虞清歌沉默了许久，久到温芮以为她不会回答。就在温芮准备换个话题时，虞清歌突然转身，抓住了她的手腕。
"因为..."虞清歌的目光灼热，几乎要将温芮灼伤，"因为你是我的。"
这三个字在空气中震动，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温芮的呼吸停滞了一秒，然后加速。她应该感到被冒犯，应该反驳这种近乎霸道的宣称，但她的身体却背叛了她——心跳如鼓，脸颊发烫。
电话铃声突兀地打断了这一刻。
虞清歌皱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瞬间变得凝重："是父亲。"
她接起电话，走到窗边。温芮只能听到零星的对话片段："是的，父亲...不，我没有...尚瑜瑶只是..."
通话结束后，虞清歌站在窗前久久不动。雨滴敲击玻璃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他说什么？"温芮轻声问。
"他听说了今天的事。"虞清歌的声音很平静，但手指紧握成拳，"警告我不要与'不合适的人'走得太近。"
"不合适的人...是指我？"
虞清歌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他不了解你。"
"但他了解尚瑜瑶。"温芮突然明白了，"他希望你和尚家走近，是吗？"
"商业联姻是虞家的传统。"虞清歌苦笑，"父亲和尚叔叔早有默契。"
这个信息像一块冰滑入温芮胃中。她早该想到的——像虞家这样的豪门，子女的婚姻从来不只是关于爱情。
"我该走了。"温芮拿起伞，突然需要一些空间来消化今晚的一切。
虞清歌拉住她的手："等等。"她的掌心温热而坚定，"父亲的想法不重要。我...我自己的选择才重要。"
温芮看向她，在那双总是完美的眼睛里看到了真实的挣扎和决心。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虞清歌今天所有反常行为的含义——那些占有欲，那些保护欲，那句"你是我的"。
"我知道。"温芮轻声说，没有挣脱她的手，"但现在是凌晨两点，我们都累了。明天再谈，好吗？"
虞清歌最终点头，却在她转身时又喊住她："温芮。"
"嗯？"
"谢谢你...来找我。"
温芮微笑，轻轻带上门。电梯下降的过程中，她的心跳依然没有平复。太多情绪在今晚爆发——虞清歌的占有欲，尚瑜瑶的突然出现，虞父的警告...这一切都太过复杂。
但有一点变得无比清晰：她对虞清歌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师生关系的界限。
雨还在下。温芮站在虞氏大厦门口，望着顶层依然亮着的灯光，做了一个决定——不管虞父怎么想，不管尚瑜瑶有什么意图，她都不会再逃避自己的心。
因为在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后面，有一个人为了她，第一次挑战了全世界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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