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轨迹,物理老师王海峰正激情洋溢地推导着某个力学公式的最后一步。
“好,所以!当外力F大于最大静摩擦力f_max时,物体必然开始什么?”
“……”
“滑动啊,这是绝对成立的!”
他掷地有声地总结,习惯性地环视全班,目光扫过中排那个永远脊背挺直的身影时,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陆砚白的笔尖在笔记本上精准地落下一个句号。
结论正确,推导过程虽有小瑕疵(老师跳过了滑动摩擦系数μ的临界值分析),但无伤大雅。效率优先。他合上笔盖,准备进入下一项学习计划。
“老师,等等。”
一个声音斜刺里插进来,不高也不尖,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
是后排靠窗那个叫江屿的Beta。
陆砚白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又是他。这个Beta思维活跃得近乎…无序。
王老师被打断,有些不悦:“江屿,又有什么问题?”
江屿欻的一下站起身,眼睛没看老师,反而盯着黑板上的公式:“您说‘绝对成立’,是基于理想平面和无其他变量干扰。”
“但如果物体表面存在微小震动源呢?比如,旁边有台低频率运转的机器?这时候,即使F小于f_max,也可能因为共振诱发微观滑移累积成宏观滑动。这算不算打破了‘绝对成立’?”
教室里一片安静后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个同学露出“又来了”的表情。
王老师脸有点涨红,拍了拍黑板,粉笔灰落下,呛得前排的同学不住的咳嗽:
“江屿!这是高中物理课,不是前沿物理研讨会!我们讨论的是基本模型!”
“基本模型的前提假设也应该清晰吧?”
江屿语气平静,很委屈似的垂下眼,嘴角一撇,逻辑却像一把剔骨刀。
“不然学生容易形成思维定式,以为F>f_max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现实中很多设备故障,不就是忽略了您说的‘无其他变量干扰’这个前提吗?”
陆砚白看着江屿。对方的眼神干净,带着纯粹的求知(或者说找茬?)的锐利。
逻辑上,江屿没错,甚至点出了一个常被忽略的工程实践问题。
但这种在基础课堂上执着于“边缘情况”的行为,在陆砚白看来,严重破坏了课堂效率和秩序。是低效的噪音。他本该无视。
“陆砚白,”王老师显然想找回场子,点了他的名字,“你是物理竞赛代表,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过来。陆砚白起身,动作一丝不苟。他看向江屿,对方也回视他,眼神里没什么挑衅,只有等待解答的专注。
“江屿同学指出的共振诱发滑移现象,在特定条件下确实存在。”
陆砚白开口,声音清冷平稳,“但这需要精确的震动频率、振幅匹配以及特定的材料特性,在高中力学讨论的宏观、刚体模型下,发生概率极低,且属于更复杂的动力学范畴。”
“王老师的结论,在当前教学目标和模型框架下,是成立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绝对’一词在科学描述中确需谨慎。”
王老师脸色稍缓,江屿则挑了挑眉,似乎对陆砚白最后那句补充有点意外,但没再说话,坐下了。
一场小风波平息,陆砚白也坐下,重新打开计划本,划掉“物理课”一项。效率恢复。
只是眼角的余光里,那个靠窗的身影似乎比刚才更清晰了一点——一个制造混乱的、逻辑清奇的Beta变量。
——
放学铃响,陆砚白收拾书包的动作精确到秒。他习惯从学校后门走,那条路安静,穿过一条旧巷子就能到他家的“时光印记”照相馆。
巷子深处传来的争执声打破了傍晚的宁静。陆砚白脚步未停,但目光已经扫了过去。
又是江屿。他被三个高三的Alpha堵在墙边,其中一个正揪着另一个瘦小Omega女生的衣领,那Omega吓得发抖。一个空书包被扔在地上。
“…钱呢?昨天不是说好了今天给吗?”揪人的Alpha声音凶狠。
“我、我真的凑不齐了…”Omega声音带着哭腔。
“跟他废话什么,搜她身!”另一个Alpha嚷嚷。
“喂,”江屿的声音插进来,不高,却让三个Alpha都看了过去。他挡在那Omega身前,脸上没什么害怕,反而有点不耐烦,“差不多得了,人家都说凑不齐了。你们仨堵一个女生,你可要脸。”
“关你屁事!你装什么英雄?”揪人的Alpha松开Omega,转向江屿,眼神轻蔑,“滚开!”
“哦。”江屿应了一声,却没动。在对方伸手推搡过来的瞬间,他猛地侧身,抓住对方手腕顺势一拉,同时脚下精准地一绊。
“哎哟!”那Alpha猝不及防,重心不稳,踉跄着撞向旁边的同伴。
“操!”被撞的Alpha怒了,挥拳就打。
江屿动作快得不像个“书呆子”学霸。他没硬接,矮身躲过,反手用手肘顶在对方肋下软处,同时嘴里飞快地念:
“动量守恒懂不懂?你这拳发力角度不对啊,动能损耗太大,打人都不疼!”那Alpha吃痛弯腰,江屿膝盖已经顶在他腹部(收了力,但足够让对方岔气)。
第三个Alpha见状有点懵,吼着扑上来。江屿抓起地上那个空书包,抡圆了直接糊在对方脸上,书包带子还缠住了对方的胳膊。
“摩擦力利用一下,效果还行。”
场面瞬间混乱又滑稽。三个Alpha没占到便宜,反而有点手忙脚乱。那个Omega趁机躲到一边。
陆砚白站在巷口拐角处,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
他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愿,这种原始的肢体冲突在他看来是更低效的混乱。但他也没有离开。
出于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类似研究稀有生物本能的好奇,他拿出了手机,调到录像模式,镜头对准了巷子里那个灵活穿梭、嘴里还蹦着物理名词的身影。
“……神经。”
混乱很快结束。三个Alpha骂骂咧咧地跑了,那个Omega也千恩万谢地溜了。巷子里只剩下江屿,他喘着气,弯腰捡起自己散落在地上的几本书,拍了拍灰。
就在他直起身的瞬间,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巷口那个举着手机的身影。
冷白的肤色,一丝不苟的校服,平静无波的眼神——陆砚白。
江屿脸上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又是他。课堂上那个高高在上的“裁判”,现在又像个冷漠的纪录片导演一样,记录别人的狼狈?
一股强烈的厌恶涌上来。江屿扯了扯嘴角,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手,对着巷口那个清晰的镜头,缓慢而用力地比了一个中指。
然后,他抱起书,头也不回地转身,从巷子另一头走了。
陆砚白的手指停在停止录制的按钮上,屏幕定格在江屿那个充满鄙夷和挑衅的手势上。巷子里恢复寂静,晚风吹过,带着灰尘的味道。
他低头看着屏幕里的画面。那个Beta的眼神,隔着屏幕依然锐利得像刀子,清晰地传达着三个字:看什么看?
“…?”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攫住了陆砚白。不是愤怒,不是尴尬,而是一种…彻底的“无效”感。
他的观察,他的镜头,他习惯性的掌控和分析,在这个Beta面前,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对方不仅免疫他的存在感,还用一个最原始粗鲁的手势,彻底否定了他旁观的价值。
Enigma的能力,第一次遇到了一个无法解析、无法影响、甚至无法被“记录”其真实反应的…混沌变量。
陆砚白收起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转身,走向照相馆的方向。只是步伐,似乎比平时慢了零点几秒。巷子深处残留的那点混乱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带着一丝铁锈般的、属于那个Beta的“无效”印记。
“出门忘看黄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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