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金王府,红灯笼变为白灯笼,四处都是白色丧幡,入目满是凄凉。
来来往往的下人神情肃穆,灵堂内哭声一片,凄凄哀哀。
出了那样的丑事,在都城闹得沸沸扬扬,王府颜面尽失,加上北金王行事素来霸道,树大招风,如今算是树倒猢狲散了。
除了谢氏来了几个人吊唁,其余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谢泉上香之后,一脸恨铁不成钢,叹了声,“你父王真是糊涂啊!怎么能做出如此蠢事……!”
戚上烽垂眸,并没有开口说话,沉默地往火盆里放冥纸,忽明忽暗的火焰笼罩在他脸上。
谢泉叹了一声。
“如今北金王的军权在你手上,你千万要守在,别让人夺了去,”
他也不想多说,来这里吊唁都是迫于父亲的威逼,不然,他也不会来,戚畏也真是个蠢人,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丑事,一手好棋,全烂了。
若不是戚上烽对他们还有用处,这地方,谁愿意来?
谢泉收起鄙夷,神情转变为温和,道:“以后若有事,尽管来找谢氏,还是那句话,谢氏永远是站在你身后的。”
他拍拍戚上烽的肩膀,毫不犹豫离开这个地方。
戚上烽扯了扯嘴角,他静默地,等待着,直到听到沉稳有力的脚步,眼泪瞬间大颗大颗滑了下来,他捂住眼睛,弯着背,痛苦地跪在地上。
突然,一只大手将他扯进了怀里,男人嗓音沉稳,“哭什么?”
“他们不配为父为母。”
戚上烽抬头哽咽地望着廖刑,咬着唇不说话,眼泪糊了他一脸。
外头的人都说他父亲是贪恋美色暴毙在床上,母亲是被捉奸在床,羞愧自…杀。
但只有他知道,是宋之妄做的,他知道全过程,知道他们下药,知道他们买通妓…女,知道他们散播这件事,而他……却一言不发。
他知道父王和母亲对他并不好,甚至还令人催眠过他,让他忘记了廖刑,更知道他们一直将自己视作棋子。
他也恨他们,可现在看着两口棺材,他才意识到他们真的死了。
真的死了。
戚上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在发抖。
廖刑摘掉面具,顺了顺戚上烽的背,眉头紧缩,“别哭了。”
“你还有我,不是吗?”
戚上烽咬紧牙齿,打了个冷颤,“我……害怕,会连累你,你把解药喂给我了,如果被公主知道,公主一定不会…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说的是宋之妄,在他眼中宋之妄现在犹如洪水猛兽,那也次差点被杀了以后,每每想起,总是心惊。
他也知道廖刑是宋之妄买下的,廖刑违背命令,是叛主行为。
按照宋之妄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他绝对会杀了廖刑。
灵堂内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牌位森冷可怖,燃着白蜡烛,一阵大风刮进来,冥币乱飞,蜡烛熄灭,屋子直接暗了下来。
廖刑坚定的声音传入戚上烽的耳朵里。
“那又如何,你最重要。”
戚上烽愣住,上前几步抱住廖刑,他眼里还有泪,身体仍在发抖,“你会永远……永远陪着我,对吗?”
“我一无所有,不能再失去你了。”
廖刑心疼地抱紧了戚上烽,“我会一直陪着你。”
昏暗的室内,听不到一丝人声,戚上烽一直都在发抖。
在廖刑看不到地方,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下。
但再仔细看时,他又哭了起来,由一开始的哽咽转变为嚎啕大哭。
从这之后,廖刑只要无事,就会来陪戚上烽。
直到,宋之妄再次传召他,他才不得已离开。
贡院大门口,陆陆续续的考生从里面走出来,好不热闹,有的意气风发,胸有成竹,也有的垂头丧气,颓废消沉。
未免引人注意,公主府的马车停在不显眼处。
宋之妄从马车下来,准备去接谈华卿,看到谈华卿走出来,霎那间,眼睛都亮了,往前走去,脸色又冷了下来。
谈华卿身边还有一个穿白衣男子,兴奋地不知道说些什么,而谈华卿一直都面带微笑,时不时颔首。
宋之妄定定地看着,计算着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近,谈华卿笑了多少次,笑得弧度是多少,肺都要气炸了。
好在宋之妄特地戴了帷帽,脸上的怒气不至于暴露出来。
“华卿,”
他大步上前走到谈华卿面前,眼神不善地看向那个蓝衣男子。
“这是?”看到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走到谈华卿身边,两人姿态亲昵,分明就是熟识,温熙幼中划过惊讶。
谈华卿温和一笑,“他是我未过门的……。”
宋之妄身体瞬间僵硬,内心狂喜,不敢相信慢慢望着谈华卿。
“哦!哦……”温熙幼恍然大悟,笑了起来,“那真是恭喜谈兄了!我可得讨杯喜酒才是!”
谈华卿道:“届时一定请你来。”
“好!”温熙幼道,他看了看周围,突然道:“我先走了,师长来接我了!谈兄,我们再会!”
他挥了挥手,笑着跑向一辆朴素的马车旁,一个很儒雅高大的男子摸摸他的头发,带着他离开了。
谈华卿颔首,“好,”他转头牵起宋之妄的手,“走吧,殿下,我们该回了。”
宋之妄沉浸刚刚那句话中,还没反应过来,“嗯……哦,好。”
一回小院,谈华卿就去沐浴了,在贡院并不能洗澡,身上确实有些难闻了,“殿下在此稍候,我洗好就出来。”
门砰得一声被人关上。
宋之妄摸了摸鼻子,坐在外间,但里面的水声,脱衣服的声音,他听得十分清楚。
一个时辰以后,谈华卿赤脚出来了,他只穿了件里衣,外面披了件宽大的外衫,脸被雾气熏得有些红,长发湿漉漉地垂在腰间,隐约可见一点被濡湿的肌肤。
叆叇拿在手上,视野受限,谈华卿是看不清的。
宋之妄上前几步,牵着谈华卿慢慢坐下,动作自然为他擦拭头发,“我来帮你。”
谈华卿的头发很长,又黑,像上好的丝绸一样柔顺,看不见一根白发,刚刚洗完,还带着淡淡的清香,不是皂角味,而是他独有的昙花香。
“华卿……”擦着擦着,宋之妄就抱紧了谈华卿,脸搁在他的背上,“这三日,你定是没好好吃饭,又瘦了些。”
腰更细了,肩胛骨越发明显了。
但,也有可能是这几天都没好好抱他,宋之妄闭目蹭了蹭,眼眸幽深了几分。
“华卿,你饿不饿?”
贡院考试会专门提供三餐,但那食物确实难以入口,谈华卿并不嫌弃,他只是心中有事,所以才吃不下罢了。
谈华卿道:“不用,殿下,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
他起身朝床边走去,还没走过去就被宋之妄抱住了,“床太冷了,你在我身边睡。”
这些日子,谈华卿总对自己淡淡的,这可不行,他们都快成婚了。
谈华卿感受背后贴上来的温热,灼热地气息扑散在他耳尖,他的手指动了动,抓住了宋之妄手,“殿下,我累了。”
宋之妄拦腰抱起他,朝床边走去,将谈华卿塞进被子里后,拍拍被子,“睡吧,我在这里。”
许是看出谈华卿的疲惫,他没再像刚刚那样吊儿郎当,十分认真地守着谈华卿。
源源不断的温暖从手心蔓延,谈华卿慢慢地闭上眼睛。
宋之妄等了一会儿,听到了浅浅地呼吸声,他俯身去看谈华卿,看见了他眼下的乌青。
这段日子,确实是辛苦华卿了。
因为科考吗?方元修说过华卿拿状元十拿九稳,那就不是了。
那是因为什么?
那封书信。
他的手还轻轻拍着谈华卿的被子,神色难辨 ,上面究竟写了什么,引来这么多次的刺杀。
“公主,有人要见谈公子,”顾听风站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道。
宋之妄将床帷放下来,脚步放轻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是谁?”
“他说他叫师从舟,是谈公子的师弟。”
宋之妄眼眸微动,“请他进来。”
“是。”
一进来,师从舟还以为自己会见到谈华卿,没想到,会是那位公主。
“草民师从舟,见过公主殿下,”师从舟眉眼低垂,语气不咸不淡,说不上不恭敬,但也说不上多尊重。
宋之妄不在乎道:“起来吧,”
视野一寸一寸往上,师从舟脸色微微一变,这身形……看到那张脸,又收敛了起来,神情有些怪异。
“师兄……他…不在?”
宋之妄淡淡道:“他睡着了。”
师从舟又行了个礼,“既然师兄歇息了,那草民也就先走了。”
“等等,本宫有事问你。”
今日出门忘了看黄历,果真是没好事,师从舟皱了皱眉,尴尬地笑了笑。
“公主请问。”
宋之妄看了眼房间,道:“你与华卿什么时候相识的?”
“六岁吧,”提及过往,师从舟有些怀念,心里也摸不着头脑宋之妄问这个干什么。
宋之妄脑海中不自觉脑补起谈华卿六岁是什么模样,那必然是很乖正的,脸颊会有婴儿肥,但不太爱笑,他大概是很爱读书,小小的身子坐在书案前,端端正正坐着,他的手上会有些肉,会用力地捏着笔。
想着想着,宋之妄轻轻地笑了一会。
师从舟听到笑声,不知道为何有些毛骨悚然。
下一秒,他就听到宋之妄的另一个问题。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这是要赶客了啊。
见到您之前有事,见到您之后无事了,师从舟额头青筋突了突,在心底无能狂怒。
今天真是挑错日子了,师从舟捏紧了袖子里的书信,看来师父的信今天是送不到谈华卿手里上,有这尊大佛在这里,他也不敢啊。
“无事,只是想看看师兄,”师从舟皮笑肉不笑道:“可是不巧……”
宋之妄出声打断他,眼睛都未抬,“来人,送师公子离开。”
师从舟:……
这公主可真恶劣!无礼至极!好歹他也是谈华卿师弟,也是特意来看他,特意送信来。
谈华卿眼光真差。
师从舟气得直接甩袖离开,越想越生气,不过是公主而已,生了一张好皮相。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师兄何等清风霁月的人,怎么会,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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