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周韫玉是被大刘那大嗓门给嚎醒的。
“小周！醒醒！天亮了嘿！”
感冒加上昨晚那场高烧，把周韫玉折腾得够呛。
他勉强睁开一条缝，看见大刘那张写满关心的脸杵在帐篷口。
“哎哟，看你这样儿，够呛啊！”
大刘探进半个身子，眉头拧着，“脸还红扑扑的，烧成这样？要不……我叫节目组医生过来瞅瞅？别硬扛着。”
周韫玉能听出大刘话里的真心实意。
他张了张嘴，嗓子哑得厉害：“……不用了，刘哥。”
今天是录制的最后一天了。
熬过白天，晚上就能结束这该死的荒野求生，就能拿着通告费去周转公司。
想到这儿，他硬是挤出点力气，摇了摇头，重复道：
“真不用，刘哥。最后一天了，我能行。”
声音虽然虚，但语气挺坚决。
“哎呦，小周，逞什么强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伸出手，先是摸了摸周韫玉的额头，“嚯！还有点烫！”接着，又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脖子侧面，“脖子也热！这不行啊！”
周韫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陌生人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让他从心底泛起一股排斥。他几乎要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但就在动作前，他瞥见了大刘胸前运动相机。
周韫玉心底一沉。
镜头前，任何一点抗拒都会被无限放大，变成他“不识抬举”、“耍大牌”的罪证。
他太清楚那些手段了。
忍。
他睫羽低垂，掩去眼底真实的情绪，再抬眼时，脸上已经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任由那只手在他额颈处动作。
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算不上笑，只是一种程式化的回应。
苍白的面色和泛红的脸颊形成对比，反而透出一种易碎又倔强的矛盾感。
大刘还在那儿絮叨：“你看你看，还说没事！要不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帐篷门帘“唰”地一下，被人从外面猛地掀开了！
动作不算温柔，带着点不耐烦的劲儿。
帐篷里正“哥俩好”的两个人，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门口站着霍既明。
他皱着眉，眼神先是刮过几乎贴在一起的大刘和周韫玉，最后死死钉在周韫玉那张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上。
看到周韫玉那副明显难受又强撑，对别人露出在他看来虚伪笑容的样子，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猛地窜上霍既明的心头。
这感觉让他极其不适，比单纯的厌恶更让他心烦意乱。
他嘴角绷紧，下颌线也跟着收紧。
大刘被霍既明这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好像自己干了啥亏心事似的。
他赶紧收回手，挠了挠后脑勺，试图打破这有点凝固的气氛：
“小霍啊，咋啦？那边……火生起来了吗？”
霍既明的目光终于从周韫玉脸上移开，看向大刘，语气倒是挺正常，甚至带点客气：
“嗯，刘哥，生好了。”
“行！那就好！”
大刘赶紧往外走，“我去给你们泡泡面！哈哈。”
他一边说，一边麻溜地钻出了帐篷。
大刘一走，霍既明立刻猫着腰钻了进来。
小小的帐篷里，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周韫玉和霍既明，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了。
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刚想冒头——
下一秒，就被两人眼中瞬间燃起的熊熊战火给烧成了灰烬。
尴尬？不存在的！
周韫玉看着霍既明那张脸就来气。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因为发烧和怒气还有点抖：
“霍既明，你又要干什么？”
霍既明没动。
他盯着周韫玉，那眼神，仿佛要把他一层层剥开看。
他冷笑一声：
“周韫玉，”霍既明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对着谁都能演一出弱不禁风，好让人围着你转？连刘哥都不放过？”
利用？演戏？周韫玉只觉得荒谬透顶。
疲惫和怒气交织在一起，却又奇异地沉淀下来，变成一种极致的冷。
他抬眼看向霍既明，那眼神不像平时那般清明，却蒙着一层水光，直勾勾的。
周韫玉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或许是烧糊涂了，或许是被那话激得失去了理智，他猛地抬起脚，泄愤似的踹向霍既明的小腿。
但终究是病着，力道不足，更像是重重地蹬了一下。
“闭嘴！”
霍既明完全没料到他会动手，小腿被踢中，不疼。
他猝不及防，身体晃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什么稳住重心——结果一把攥住了周韫玉胸前的衣料。
入手是单薄布料下硌人的锁骨和异常高的体温。
霍既明猛地一愣，抓住衣襟的手甚至下意识松了些力道。
他低头，对上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苍白，泛红，汗湿的鬓发贴在颊边，呼吸急促，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烧着怒火和一种不肯认输的倔强。
“你……”
周韫玉烧得浑身发软，被这么一拽，整个人也失去了平衡，惊呼一声就往前扑！
两个人，一个拽，一个扑，重心全失！
小小的单人帐篷，哪经得起两个成年男人这么折腾？
只听“哗啦！咔嚓！砰——！”
大刘就眼睁睁看着整个帐篷的骨架瞬间垮塌，厚实的防水布像一张巨大的网把两人罩住。
“啊！”
“操！”
周韫玉和霍既明同时惊呼，眼前一黑，瞬间被埋在了帐篷布底下。
两人猝不及防地摔作一团，被帐篷布彻底罩住。
黑暗中，只剩下混乱的喘息和布料摩擦声。
霍既明的手肘在慌乱中似乎撞到了周韫玉腰侧，引来身下人一声压抑的闷哼。
周韫玉胡乱挣扎的手推拒着，指尖无意间划过霍既明的脖颈或耳后，带来一阵细微而陌生的痒意。
“别乱动！”
霍既明低吼，试图稳住局面，手下接触到的身体滚烫且异常纤细，让他莫名不敢用力。
“你……起来！”
周韫玉的声音带着喘，热气呼在霍既明下颌附近。
狭小的空间里形成了一种古怪的氛围。
混乱中，两人的额头不小心磕到一起。
“呃……”
“……！”
霍既明吃痛，但更让他愣住的是那一瞬间极近的距离，以及周韫玉因为撞击而溢出的带着点软糯鼻音的痛呼，与他平时那副冷淡样子截然不同。
“哎哟我的天！这怎么回事？！”
大刘那充满震惊和担忧的大嗓门在外面响起。
紧接着，覆盖在他们身上的厚重布料被一股大力掀开！
新鲜空气和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
周韫玉和霍既明，灰头土脸，头发凌乱，衣服皱巴巴，狼狈不堪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然后，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脸上的狰狞和怒气，像变魔术一样，“唰”地消失了！
嘴角上扬，眼神温和。
影帝级别的假笑，瞬间上线！
“哎呀，刘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霍既明率先开口，声音温和有礼，带着点年轻人毛手毛脚的羞涩，“我俩……不小心绊了一下，把帐篷弄塌了。给您添麻烦了！”
周韫玉也赶紧跟着点头，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真诚。
大刘看着眼前这俩一秒变脸的家伙，再看看地上那堆彻底报废的帐篷残骸，嘴角抽了抽。
他混娱乐圈这么多年，也不是傻子。
不小心绊了一下？骗鬼呢！这帐篷质量再差，也不至于绊一下就散架吧？看这俩小子刚才在布底下那动静，跟打架似的！
不过……算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叹了口气，弯腰伸手先把看起来更虚弱的周韫玉拉了起来：
“行了行了，人没事就好！快起来快起来！小周你怎么样？没摔坏吧？”
大刘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伸手，帮周韫玉拍打身上沾的草屑和泥土。动作依旧热络。
周韫玉身体微僵，但碍于镜头，只是微微侧身，低声道：
“谢谢刘哥，我自己来。”
但这幅情景，落在刚刚站稳、还皱着眉揉着额角的霍既明眼里，却格外刺眼。
周韫玉那副低眉顺眼任人摆布的样子，以及大刘毫不设防的关心，让他莫名烦躁。
那股说不清缘由的火气又一次窜起来，比刚才更旺。
他猛地迈步上前，硬生生挤进两人之间，隔开了大刘和周韫玉。
手臂一伸，看似随意地揽过周韫玉的肩膀，将他带离大刘身边，脸上堆起一个毫无破绽的假笑。
“刘哥，这种小事哪用您动手，我来就行。您快去看着泡面吧，别糊了。”
语气热情，手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说完，他半强制性地揽着周韫玉转过身，背对大刘的瞬间，脸上笑容立刻消失，眼神沉下来，带着警告瞥了怀里的人一眼。
然后他抬手，动作粗暴地拍打周韫玉背上的灰尘，力道绝对算不上轻，带着一种泄愤和宣告主权般的意味。
但就在手掌落下两三下后，隔着薄薄的衣料，掌心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肩胛骨的硌人和身体的微颤。
霍既明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地顿了一顿，力道也诡异地减轻了些许，虽然表情依旧难看。
周韫玉被他拍得身形不稳，皱紧了眉，不是疼，更多是那种被冒犯的恼怒。
他猛地抬手，冰凉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死死扣住霍既明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霍既明手腕一痛，动作戛然而止。
周韫玉抬起头，因为发烧，眼尾泛着红，但眼神却冷得吓人。
他逼近一步，压低了声音，气息因为情绪不稳而有些灼热：
“霍既明，”
他的声音低而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你的关心，可以收起来了。”
霍既明瞳孔微缩。
他下意识想反驳，想用更恶毒的话顶回去，但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只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
“……你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互相瞪着，眼神在空中噼里啪啦地交锋，手腕较着劲，谁也不肯先松手。
脸上的假笑都快要裂开了。
旁边的大刘，端着两碗刚泡好的泡面，看着这俩“哥俩好”互相“拍灰”拍到快要打起来的架势，一脸懵逼加无奈。这俩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飞机啊？
最终，在节目组工作人员闻讯赶来收拾残局，以及大刘“和稀泥”式的催促下，这场闹剧才算勉强收场。
一番鸡飞狗跳的收拾和节目组的调解后，三人总算重新上路，时间已比原计划晚了一个多小时。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在林间小道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
空气闷热潮湿，混杂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
周韫玉沉默地走在中间，尽量保持着平稳的呼吸，但额角的虚汗和略显沉重的脚步还是泄露了他的不适。
霍既明走在他斜前方，背影僵硬，偶尔极其快速地用眼角余光扫过身后的人，眉头拧得更紧。
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帐篷边的混乱，这让他心烦意乱，那股针对周韫玉的厌恶感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掺杂了更多他无法理解和控制的东西。
大刘看着前后这两人之间那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和诡异沉默，叹了口气，认命地加快脚步带头。
这最后的密林穿越环节，看来是不会太平静了。
周韫玉：一直在挑衅我
霍既明：一直在勾引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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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打不是亲，骂不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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