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妃带着几名心腹嬷嬷，径直来到鹿晞盈暂居的客院。
月牙见状，急忙上前阻拦，神色焦急：“王妃殿下，娘子出门前再三嘱咐，任何人不得入内，尤其不能动她的药柜……”
靖王妃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婉模样，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急切的威严，打断了她：“月牙，你的忠心吾知晓。只是方才听涛阁来报，嵇儿的毒症又发作了，这一次来得格外凶险！鹿娘子此刻不知所踪，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嵇儿那边如何能等？”
她神色凛然道：“既然药方已然写就，救命如救火，岂能因主人家不在而耽搁？先让棠络拿去熬上，一切后果，自有吾来承担。”
月牙心急如焚，却无法反驳王妃人命关天的大义。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妃示意身后的嬷嬷上前，强行打开了那只被鹿晞盈谨慎锁好的柜子，取出了里面那张墨迹犹新的药方，以及旁边两个玉盒中盛放的，散发着奇异气息的“冰魄寒英”与“赤焰瘴果”。
……
听涛阁一侧的小厨房内，药气蒸腾。
沈棠络褪去了华服珠钗，只着一身素净的棉布衣裙，亲自守在那咕嘟冒泡的药罐前。每一味药材，她都亲手仔细检查过，对照着鹿晞盈留下的详尽批注，严格把控着投放的先后顺序、火候大小与熬煮时辰。
她鼻翼微动，凭借远胜常人的敏锐嗅觉，分辨着空气中每一丝药味的变化。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她也顾不得擦拭。
连续不眠不休的看顾，让她疲惫至极，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实在撑不住了，便只能靠在忠心侍女珊瑚的肩头，小憩片刻。
小厨房门外，则由她最为信任的侍卫严密把守，不容任何人靠近。
赵嵇虽卧于内室，却心系于此。他吩咐贴身小厮无羁：“听涛阁内外，尤其是小厨房附近，再多安排一倍的暗卫。务必确保万无一失，一只可疑的苍蝇都不许放进来。”
“是，世子，小的这就去办。”无羁领命匆匆而去。
药，一熬便是三天三夜。
浓郁奇异的药香弥漫在整个听涛阁。
赵嵇每每嗅到那气味，心中总隐隐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这药方他暗中比对过，确系鹿晞盈亲笔所书，字迹、用药思路皆是她无疑。
沈棠络的医术虽不及鹿晞盈精深，但她于药性辨识和运用上的天赋，确是自幼被松山夫子夸赞的，她如此肯定此方，照理不应有差。
母妃也让信得过的老府医再三看过药方，为确保安全，王府甚至已闭门谢客多日。
一切看似周密稳妥，顺利得近乎完美。
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种源于多年身处权力漩涡培养出的敏锐直觉，让他嗅到了平静表象下隐藏的风暴气息。尤其是，鹿晞盈自那日离府后便音讯全无，迟迟不归……
这一切，太过顺利，反而令人不安。
……
定远侯府，汀兰居。
晏芷兰请来了府中供养的一位江湖隐退多年的老神医。此老年轻时性情桀骜，得罪了不少仇家，晚年投靠定远侯府寻求庇护，在客院隐居养老。
晏芷兰将一张药方递给他，神情凝重：“老先生，你看看此方，可能成事？”
老神医接过药方，仔细端详良久，捻须沉吟：“老朽未曾亲自为靖王世子诊过脉，更未见过他本人，医道最忌隔空断症。方子本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因人而异，变化万千。老朽实难断定他服下后会如何。”
他顿了顿，眼中露出一丝钦佩，“不过，写下这方子的人，心思之巧，用药之胆大精妙，老朽倒真想会上一会。”
晏芷兰遂将这些年通过各方渠道了解到的赵嵇脉象与症状细节，一一告知老神医。
她这些年，确实一直暗中关注赵嵇的病情，甚至曾派信任的军医借故前去诊视，得到的反馈皆是余毒缠绵，深入经脉。
老神医听完，沉思许久，方缓缓道：“若依女郎所述之情状，老朽推测，最坏的情况……此药刚入腹时，因有方中几味中和药材相抗，或只会感到脏腑灼热，那是药性开始驱赶寒毒之兆。一两个时辰后，待中和药力消耗殆尽，那虎狼之品的霸道毒性才会真正发作……那才是最凶险难熬的关头。若能硬抗过去，自然雨过天晴。若是抗不过去……”
晏芷兰眉头紧锁，语气不禁带上一丝急切：“以他的体质和心性，可能扛过？”
她脑中闪过松山书院时，与赵嵇一同戏弄同窗、策马扬鞭、恣意飞扬的往事，那份默契与友谊虽埋藏已久，却并未泯灭。她这些年暗中寻访名医奇药，未必没有存了救他之心。
老神医缓缓摇头，语气沉重：“难。十中无一。非大意志、大机缘者，难以存活。”
晏芷兰猛地抬头：“不对！开这方子的人绝不想他死！她定然留有后手！一定有办法让他活下来！”
老神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光，缓缓道：“若说能活……除非，有人在毒性彻底爆发、侵蚀心脉之前，施展失传已久的‘金针换血’之法。以此法强行导出毒血，或可清除大部分毒素。但此法极其凶险，换血之人与被换血者皆九死一生，且过程中失血极多，稍有不慎便回天乏术。即便换血成功，也需立刻有血脉相合之人，大量输血续命，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晏芷兰听完，脸色瞬间变得晦暗不明，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捏皱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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