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苏文远卧房外。
苏晴飔从父亲冰冷的卧房内走出时,脸上已不见丝毫慌乱与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仿佛方才那个失态惊呼的人并非她自己。
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眸子里,沉淀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与决绝。
她看向守在外间、瑟瑟发抖的秋思,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去,动用一切还能动用的渠道,将阿父的死因,散播出去。”
“就说,苏相一生,殚精竭虑,耗尽心血,一心为寒门请命,为百姓谋福祉,革新吏治,荡涤沉疴。如今却被沈晏两大奸佞世家联手构陷,蒙受不白之冤,被逼至绝境,为证清白,含恨服毒自尽!”
她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煽动人心的悲怆与愤怒:“更要说明,沈晏狼子野心,早已行废立之事,靖王甘为傀儡,与他们沉瀣一气!他们联手逼死苏相,只因苏相欲为寒门开晋升之路,触犯了士族特权!他们是为了维护自己奢靡无度的生活,恐惧寒门夺权,才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逼死了这位寒门出身,一心为公的丞相!”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补充道:“还有,想办法通知肃王……该他动作了!”
……
翌日,紫宸殿。
寅正时分,百官按品阶肃坐于席位上。靖王赵衍面容沉肃地踏入大殿,于御阶旁的监国位上落座。
“臣等恭迎监国殿下!”
百官起身,垂首颔手行礼,声浪在空旷的大殿回荡,礼仪一丝不苟。
然而,还未等百官完全落座,殿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惊呼声。一名内侍连滚带爬地冲入大殿,扑倒在地,声音凄惶尖锐,打破了朝会的肃穆:
“殿下!殿下!丞相府……丞相苏文远……昨夜……服毒……自尽了!”
轰!
“……”
整个紫宸殿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官员,无论派系,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短暂的死寂后,便是轰然炸开的哗然与骚动!
御史中丞陈守愚猛地从席位上站起,这位素来以刚直著称的清流老臣,此刻脸上并无多少悲悯,反而充满了极致的愤怒与痛心,他指着殿外丞相府的方向,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苏文远!他一死了之?!他以为他死了,身前那些罪责就能一笔勾销了吗?!辽东之乱因谁而起?江南烽烟因谁而燃?他倒是清清白白地走了,留下的烂摊子怎么办?!万千黎民怎么办?!他可曾低头看一眼因他之私而陷入水火的百姓?!此非忠良,实乃国贼!死不足惜!”
他的怒斥代表了相当一部分清流和正直官员的心声,殿内响起一片附议之声。
而宗室王公与保皇党席位那边,则交换着更加隐晦复杂的眼神。
一位老郡王低声对身旁子侄叹道:“苏相一去……朝中再无人能制衡沈晏矣。自此以后,怕是真要权倾朝野,连殿下也要……”
话语未尽,但其意不言自明。担忧、忌惮、甚至一丝恐惧,在宗室席位间弥漫。沈晏联盟经此一事,去除了最大的政敌,权势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
靖王赵衍坐于监国位上,面色变幻不定。苏文远的死同样出乎他的意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他所有的节奏。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他发现自己似乎并未因苏文远的消亡而感到轻松,反而陷入了一种更深的,难以掌控的境地。
就在殿内为此事争吵不休、人心惶惶之际——
“报——!!!六百里加急!!!”
一声更加凄厉、更加急促的嘶吼自殿外由远及近传来,甚至盖过了殿内的喧嚣!
一名风尘仆仆、甲胄染血的传令兵几乎是撞开了殿门的侍卫,踉跄着扑在大殿中央,高举着一封粘着三根染血羽毛的军报,声音嘶哑欲裂:
“殿下!江南急报!肃王赵显……肃王赵显于会稽郡公然起兵!打出‘清君侧,诛沈晏,靖国难’旗号,斥责沈晏二族构陷忠良、逼死宰相、把持朝政、蒙蔽圣听!言……言靖王殿下……宠信奸佞,残害忠良……已率叛军五万,水陆并进,挥师北上了!!!”
“……”
死寂!
比之前听闻苏文远死讯时更绝望的死寂,瞬间吞噬了整个紫宸殿!
方才还在为苏文远之死争吵的官员们,此刻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个个面色惨白,目瞪口呆。
苏文远的死,竟然不是结束,而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开端!
肃王,终于借着苏文远之死和那漫天遍野、真假难辨的流言,撕下了所有伪装,悍然举起了反旗!
靖王赵衍猛地从监国椅上站起,脸色煞白,手指死死抓住御案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沈云澹与坐在武官席位的晏承宗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面色皆是一片沉凝。
果然来了!
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狠辣!直接利用了苏文远的死,占据了“道义”的制高点!
紫宸殿内,方才的争吵与震惊已被一种更大的、名为“战争”的恐怖阴影所笼罩。
窗外,天色晦暗不明,仿佛预示着整个大周王朝,即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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