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丞相府内一片死寂，唯有寒风刮过屋檐，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暖阁内，炭火明明灭灭，映照着苏晴飔冰冷的脸庞和苏明远惶惧不安的神情。
“晏家……好狠的手段！”苏明远搓着手，在暖阁内来回踱步，声音发颤，“不仅没被煽动，反而借此机会将那些不听话的旧部彻底清除，换上了北境来的虎狼之师！我们……我们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端坐不动，面沉如水的苏晴飔，语气带上了埋怨：“还有沈家那边！那几个旁支更是废物！哭闹一场有什么用？一个个欺软怕硬，既恐惧嫡系权势，又怕落得和二房一样被当做弃子牺牲的下场！他们心里都清楚，没了执掌中枢的沈云澹、沈攸之、辅国公的庇护，他们什么都不是！根本不敢真的撕破脸！我们……我们彻底失败了！”
苏晴飔昨日试图再次通过密道联络外界，却发现自己常用的几个隐秘联络点已被盯死，甚至差点暴露，只得铩羽而归。
此刻听着兄长的抱怨，她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未发一言。那眼神中的轻蔑，仿佛在看一团不堪造就的烂泥。
苏明远被她这眼神激怒，长久以来的压抑和恐惧瞬间转化为口不择言的指责：“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阿父原本……原本还想试着拉拢沈晏！是你！是你当初极力反对，说什么沈晏不可能被拉拢，士族与我们寒门天生对立！说什么只有彻底扳倒他们，我们寒门才能真正掌权！现在呢？现在好了！把我们自己逼到了绝路上！一切都是你的主意！是你害了苏家！”
他的声音尖锐而绝望，在狭小的暖阁内回荡。
苏晴飔依旧沉默，只是唇角那抹讥诮的弧度越发冰冷。与这等蠢钝短视之人争辩，她只觉得是对自己智识的侮辱。
“砰！”
就在这时，暖阁的门被猛地推开。
苏晴飔的贴身婢女秋思脸色惨白，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娘子！不好了！杜……杜先生他……他卷了库房里好些金银细软，从……从密道逃走了！”
“什么？！”苏明远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灰败。
苏晴飔握着茶杯的手指猛地一紧，指节泛白，冰冷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秋思带着哭腔：“如今府外被围得铁桶一般，我们……我们根本没办法派人去追……”
“哈哈……哈哈哈！”苏明远像是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猛地笑起来，笑声凄厉而绝望，他指着苏晴飔，眼中充满了怨毒和嘲讽，“看看！看看你信任的幕僚！这就是你倚仗的心腹！苏晴飔！你出的好主意！现在连最后一点可以用来换取沈晏手下留情的筹码都没了！连杜存诚都被你逼跑了！我们彻底完了！完了！”
苏晴飔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死寂的冰寒。她依旧没有看苏明远，仿佛他的存在只是空气。
然而，未等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多久，书房外再次传来急促慌乱脚步声！
老管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面色如土，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惊恐：
“娘子！郎君！苏相……苏相他……服毒……自尽了！”
轰——！
如同一道惊雷在暖阁内炸响！
苏晴飔霍然起身，一直维持的冰冷镇定瞬间碎裂，声音尖锐得几乎刺破耳膜：“你说什么？！不可能！”
苏明远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猛地瘫软在地，双目空洞无神，嘴里反复喃喃：“完了……全完了……相府完了……苏家完了……”
他猛地抬起颤抖的手指，死死指向脸色煞白、身形微晃的苏晴飔，涕泪横流，声音扭曲：“是你！都是你害的！是你逼死了阿父！是你毁了苏家！苏晴飔！你这个祸害！！”
暖阁内，炭火不知何时已然熄灭，只剩下无尽的寒冷与绝望。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仿佛要将这座曾经显赫无比的丞相府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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