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色的霞光穿过晨雾,照在沾满露珠的草地上,草叶上站着一只早起的蟋蟀,机警地晃动着两条长触须。
忽而一声号角吹响,响彻云霄,吓得蟋蟀掉到缝隙里,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蹦远了。
在台下安营扎寨的人也被吵醒,纷纷从草垛、简易木架搭建的帐篷里钻出来,迷茫地张望,看发生了什么事。
便见着远处阳光笼罩的晨雾里,走来两个纤瘦的身影,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物件,背上还绑着其他战利品。
大家都像来逃难的一样。
沈知意熟练地到自己座位上坐好,心情不错,想着终于可以从这荒山野岭出去了。
等那两人近了,沈知意才发觉不对劲。
不仅是两人不友善的目光一刻不离地粘在她身上,还有一人腰间的鞭子,她记得可太清楚了,现在她都能回忆起手臂上火辣辣的滋味。
沈知意默默坐直了背,假装没认出她来。
然后是一系列的流程,绿萝姑姑查验宝物,侍女在一旁记录,最后向大家诵读……
礼毕,绿萝姑姑感谢了所有人的如约到来,并向大家奉上了金银珠宝作为参与奖项。
就在众人欢欢喜喜盘点着宝贝时,台上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杯子盘子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众人疑惑,抬头看去,发现是两个进入五强的暗阁正式人员起了冲突!
在这场试炼中起了矛盾,现在见面想争个胜负,倒是让台下的人幸灾乐祸地看起了热闹。
只见那柄长鞭再一次向邻桌的脸上甩去,厉风呼啸而过,带着十分的狠厉与毒辣。
稀粥向后一仰,连翻几圈堪堪躲避开来。
可她束起的长发已被打散,面上的面具也被抽成两半,眼见着那截面具就要掉落下来,碎片的光影返照在面具豁口,似有风吹的细响——
在众人的屏息凝视中,那截面具却被她纤长的玉手轻轻抵住,又重新遮住了她将露未露的面容。
大家都微不可查地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柔亮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忽然,她疏离的眉眼微微上调,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众人揪着颗心看着稀粥,转瞬,却听到持鞭的女子大叫一声:“稀粥!你竟然!”
众人不解,只看到持鞭女子的面具已然脱落,瞪着一双惊慌的眼,愤怒地指着稀粥。
原来在鞭子抽过来的一瞬,稀粥翻身躲避之际,顺手捡起了地上的碗片。
在所有人都没看清她动作时,便已利落割下了明月耳后的细绳。
如果再偏一寸,那割下的就不是面具绳子,而是耳朵了!
很难想象,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稀粥竟然快速洞察了她的意图,并以其人之法还治其人之身,率先将她的面具摘下。
持鞭女子的面容袒露在众人视线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她生得实在妖异美艳,像是一只骄傲的狐狸,眉眼轻挑间,显示出独有的傲慢与魅惑。
慕容月向来对自己的容貌有信心,她早都不想戴着面具遮遮掩掩地示人了,现在也好,不如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说不定阁主也能在暗中看到。
她手执长鞭,迎风而立,任风吹起她的长发与裙摆,肆意又张扬地对台下的人说道:
“我慕容月,见不得有人干偷鸡摸狗之事,现在将这小偷的面目公之于众,也算给大家一个交代。”
但她没有等到预想的恭维和喝彩,众人鸦雀无声。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各自村镇、书院、门派里的天之骄子,拿到暗阁邀请函时也是仰天大笑出门去,可短短几日,便让他们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为了利益相互厮杀、殚精竭虑的生活让他们产生了畏惧,想着能活着出去都不错了。
况且这两日受了稀粥大人的恩惠,享受到了曾经的无忧时光,这个暗阁,他们也不是非进不可,这个恩怨也不是非结下不可。
他们不愿成为强者的棋子,强者的恩怨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想明哲保身。
稀粥被人扶起,那人关切问道:“你没事吧?脸上都流血了。”
沈知意对汤圆摇摇头,“没事,一点小伤而已,是我大意了。”
袁衡看着她隐在阴影里的容颜,不禁愣怔一瞬,没过大脑便已脱口而出:“我就说姑娘,定有倾国之姿。”
沈知意摸了下面具上绳子,已经断了。
袁衡背对着台下的人,身形将沈知意挡得严严实实。
他看出稀粥一闪而过的局促,她不想在这场猎杀游戏里,暴露自己太多信息。
他抬手,取下自己粘合上的面具,递给她:“你不想让太多人看见你的容貌,不想惹上太多麻烦,我的给你吧。”
沈知意意外地看向汤圆,他的笑容,总是这般温柔粲然,像是春日潋滟的湖水,让人新生暖意。
她深知暗阁这个神秘组织,不论是与朝廷还是江湖,都牵扯甚广,她不愿冒头太多,只想及格达成考核,摸到她想要的真相。
沈知意没有犹豫,接过,“谢了,我的给你。”
袁衡也接过半截微笑面具,摁在脸上。
发光的画布前,暗金色面具隐隐散发着冷光,里头那双漆黑的眼眸流转着幽幽暗红,似有暗流涌动。
黑鹰瞅一眼阁主,自言自语道:“这个稀粥,倒有点姿色嘛,竟比兰国公主还要美上几分。”
魏衍扯唇冷笑,百无聊赖地摸索着拇指上的扳指,声线有些冰冷:
“在暗阁,得拿实力说话,相貌,是最没用的。”
黑鹰挠挠头,“阁主,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吧,很多任务都需要用到美人计,这不,已有两位美人纳入您麾下了。”
忽而一声鞭子声震天响过,“稀粥,怎么,怕自己长得太丑吓到别人吗?”
沈知意系好面具,起身,裙摆在风里吹得张扬,她娓娓道来:
“我记得绿萝姑姑一开始对我们说过的话,不要摘下自己的面具,如果这也是考核标准之一,那这一局,你是不是又败了?”
慕容月一时被唬住,慌乱地捂着自己的面容,恼怒道:“这只是你瞎猜的!”
紫鸢过来,将自己的面具献给慕容月,“教主,你先用我的吧。”
趁那两人交流之际,袁衡凑到沈知意身旁,疑惑问道:“还有这说法?”
沈知意低声一笑:“吓唬她的。”
沈知意向慕容月一步步走近,字字明晰:“还有一点,你说我/干偷鸡摸狗之事,那你设下埋伏打劫过路的人,又算得上光明磊落吗?”
慕容月狠狠剜她一眼,一言不合又将长鞭又甩了过来。
沈知意运转内力,以极为轻巧的势态向上徒手接住,一圈圈缠在了手心里,冷眸扫射过去:“怎么,又想搞偷袭?”
慕容月使劲往后拽,可鞭子纹丝不动,她不禁皱眉,觉得有点意思,冷笑一声道:
“很好,稀粥,出去后,我倒要查查你什么底细。”
“够了!都住手!刚成为暗阁成员,就这样内部斗殴,想现在就被踢出局吗?”绿萝姑姑面色愠怒,从远处走来。
慕容月丢了鞭子,委屈地走向前问:“姑姑,稀粥说面具也是考核内容之一?您告诉我,她是不是在瞎说?”
绿萝姑姑静默片刻,“这确实是隐藏的考核内容之一。”
沈知意不禁挑眉,她胡乱说的竟然猜中了?
绿萝姑姑继续说道:“有的宫主会喜欢心细的孩子,张扬与内敛都是一种特性,不同的场合,需要不同的武器,懂了吗?”
沈知意冷笑,他们,都只是武器吗?
慕容月一听,不禁展露笑颜,“我就说嘛,肯定也会有人喜欢我这样的,对吗姑姑?”
绿萝姑姑不可否认,点点头。
随后,绿萝姑姑转身面向台下的众人,她将衣袖一挥,似洒下万般光彩,顷刻间,台下的吃瓜群众纷纷倒地,像是被催眠了似的。
接着从四周飞来无数的暗卫,给每个人都灌了一瓶药水,将人打包抬走了。
是消除他们记忆的。
汤圆自言自语道:“看来是参与奖上提前涂了东西,拿久了就会中毒晕倒。”
紫鸢听闻,悄悄凑到慕容月的身侧,心有余悸道:“他们都会失去在这里的记忆?”
慕容月得意扯唇:“当然了,紫鸢,这么多教会成员里,我只选中你,你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吗?”
紫鸢眼里登时闪过细微的光,“紫鸢懂了,以后紫鸢定为教主马首是瞻!”
“真是为你的教众们画得一手好饼啊。”沈知意幽幽飘过这么一句话,跟着侍女去内室了。
紫鸢面露疑惑,“教主,她什么意思?什么是画饼?”
慕容月生气地哼一声,“能是什么好词,肯定是骂我的,稀粥,你别得意,我和你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阁主,您觉得他们怎么样?有没有想重点培养的?”黑鹰俯身,在一旁试探问道。
魏衍抬了抬下巴,暗金色的面具流动着冰冷的光泽,他只冷声道:“交给各位宫主来评估吧。”
沉重的乌木长桌前,还坐着另外四个人,从左到右分别是西北区、东南区、西南区、东北区四区的负责人。
率先发话的是西北区负责人,名叫沙断鸿,代号孤隼。
使得一把陨铁淬炼的“大漠弧月刀”,刀鞘嵌着能聚日光的凸透镜,面相坚毅如戈壁顽石,豪迈中又藏有三分市侩与薄凉。
传闻左臂因守护商道被狼群撕咬致残,装有机簧连弩,一身豪气走天下,江湖上流传着他不少美名。
他道:“袁家子弟自幼习六艺、通经史,袁衡作为庶长子不卑不亢,端正稳重,在试炼场中懂得潜藏锋芒,借他人之力,不费吹灰便夺得晋级名额,未来前途无量啊,我与他一见如故,他就交与我来带领吧。”
东南区负责人江浸月拿眼瞄他一眼,心想,不过是袁家家大业大,门生故吏遍布一京六国之中,您老是想去攀一攀关系吧。
江浸月,代号云绡,使得一柄“流云软剑”,配一把湘妃竹伞,传说这伞面浸着**药粉,普通人只一闻,便可睡上七七四十九天。
她时常身着一袭青色纱衣,腰间缀一块润白玉玦,丹凤眼、柳叶眉,眼眸流转间,像是柳枝轻柔地扫过初春的湖面,无端拨弄着才情与隐思。
江浸月发话,声音清澈婉转,像是黄鹂鸟般动听:
“这几位新人各有千秋,明月胆大机灵,稀粥侠义心细,袁衡这孩子我也是喜欢,毕竟会做饭的男孩子现在很少见了,哈哈——”
“姐姐,今天不是让你来选男人的——”对面的蚩萝语气机械冰冷,听不出半分情感波动,“要我说,那个五大三粗只知道干饭的男生就不错,代号肉包是吧?”
西南区负责人蚩萝,代号瘴母,武器是她乌黑浓密头发中编织养殖的蛊虫,银饰间又暗藏淬毒的牛毛针,人称"千蛛万毒索",中毒者轻则口吐白沫七窍流血,重则化为一滩脓水,腐蚀草木。
她眼睛很大,藏在浓密的黑发之下,像是空洞的黑葡萄,笑时小嘴咧起甜如蜜饯,怒时又让人心生骇然、背心发凉。
江浸月拨弄着自己胸前的长发,微笑看她:“今天也不是让你来选蛊虫培养皿的,小蚩萝。”
东北区负责人名叫韩凌峰,代号雪魄,使得一把玄铁锻造的"冰魄斩魂刀",面如铁铸、嗜酒如命,在腰间常悬着一圈酒葫芦。
韩凌峰整天不是在喝酒就是在睡觉的路上,像是世间之事都与他无关。
他晃荡一圈酒壶,习惯性地提酒就喝,一看阁主在上面坐着,无奈又放了回去,抬起沉重的眼皮,粗声道:
“那个从峈谷来的女娃,我要了。”
魏衍透过面具静默看了眼韩凌峰,黑色皮革手套相互交叉,手指轻点着,没做评价,只冷声总结道:
“既然大家有了选择,那就定下吧。韩凌峰负责峈谷弟子沈知意,蚩萝负责包氏武行的包奕,江浸月负责兰国公主慕容月和她的侍女紫鸢,沙断鸿,你就只有负责袁家庶长子袁衡了,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江浸月迟疑道:“那个紫鸢,我可以不要吗?”
魏衍:“那是兰国太子慕容风,特意送来保护慕容月的,不收也得收下。”
魏衍起身,曲指敲了敲桌面,“接下来,除了日常教学,给他们分发些基础任务,开始历练吧。”
四人抱拳领命:“是,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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