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暗阁的人?”沈知意直言问道。
男人收回冷漠的视线,只简短地答了个:“嗯。”
继而低头,查看自己胸口的伤势,他的胸膛上,竟插着一根手指粗的长箭。
刚刚他故意用草挡住伤势,怕被人看到他现在处于弱势,但或许看见是个女人,便放松了警惕。
“咔”的一声,他徒手掰断了长箭,只留一截在身上,打算回去处理。
沈知意清楚看见他修长的脖颈青筋暴起,浸着一层雾气般的薄汗,喉结因那声闷声,颤动着滑动了下。
她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只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被束缚了全身。
那人丢了箭羽,冷冷地扫过来一个视线,恐吓道:“你待着不走,是想被灭口吗?”
沈知意收回思绪,“你真是暗阁的成员?”
男人顿了一下,反问道:“你不也是吗?”
沈知意微微睁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男人:“我自然是见过你。”
沈知意摸着下巴思考一瞬,“见过我?你是暗卫?”
男人“嗯”了一声,有些吝啬言语。
沈知意默默将匕首藏进袖子里,踩着松软的草坪,蹲下身看他,姿态语气倒是闲散随意:
“那既然是同事,我能向你打听个事吗?你们这次的任务,是杀魏王,还是救魏王啊?”
男人透过面具平静地看她,像是有几分审视的意味,“你认识他?他是你什么人?”
沈知意知道他在探她口风,如果站错队,很可能被视为阻碍任务的人而被他抹杀掉。
她重新观察起他穿的衣服,明显不是黑衣人那一队的,于是说了个折中的回答,“只是认识,好奇。”
男人哂笑,“好奇害死猫,没听说吗?”
沈知意“切”了一声,“没意思。”
忽而话锋一转,“那我说他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我不能不管呢?”
自然是很重要的人,魏王的仇人大概率也会来杀她,魏王要是死了,她是第一个被官府抓去问话的人。
魏衍愣了一下,心里却是知晓,她不过是为了套话胡乱说的。
他张了张嘴,说话带着一向的刻薄:“一个身患残疾的王,一个被打压至这边陲之地的王,整天躲在道观里求仙问药,不理政事,怎么还会有人觉得他,重要?”
沈知意脚蹲麻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面对这样一个身受重伤的同事,她似乎已卸下了防备。
沈知意:“诶,话不能这么说,你看这里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的,幸福指数比洛京的人还高,就知道要么魏王治国有方,要么背后有高人指点,人不可貌相懂不懂啊小兄弟。”
小兄弟?
魏衍扫她一眼,“你倒是对他颇有研究?”
沈知意:“我吃饱了没事干研究他干什么?”
魏衍:“或许是爱慕?”
沈知意噗呲一下笑出了声,“兄弟,你别逗我笑了,我见都没见过他,我爱慕他?你再胡言乱语,我把箭头给你往深了捅。”
没见过啊,那自然是最好。
男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还不走,等着追我那群人来,你帮我报仇啊?”
沈知意抿了抿嘴,视线看向他浸着血的衣服,“再偏一寸,就插到你心脏了,你倒是幸运。”
魏衍直言:“我不喜欢被人盯着伤口看。”
沈知意:“别逞能了,你除了中箭,还中了毒吧?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同事份上,我早走了。”
说着,她从腰间香囊里取出一枚药来,“吃吧,可以缓解毒性的。”
魏衍冷冷地瞥了她手心一眼,“吃过了,不用。”
沈知意:“不识好人心。”无奈,将药重新装回袋子里。
突然,她跪坐了起来,“来,我帮你把箭头取出来,你的队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呢。”
魏衍看她撩起袖子,露出一截皓腕,不禁微微凝眉,身体本能有些抗拒,“不用。”
沈知意感觉受到了轻视,“我以前常年行走江湖,医治这点小伤根本不在话下,你这个人怎么防备心这么重呢?好心当成驴肝肺。”
魏衍解释:“我不是不相信你的技术,只是,万一那群人来,你想跑都跑不掉了。”
沈知意:“我就不是那种胆小的人,暗阁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来了就是干!”
魏衍冷嘲:“你倒是热心肠。”
沈知意凑近观察他的伤势,发丝被风吹在他的脖颈上,像是羽毛扫过般,滑过一丝飘渺的痒意,令他不禁神经紧绷。
沈知意:“你别动。”
她强行按住了他的肩膀,“我不是热心肠,我是希望以后,如果我做任务命悬一线了,也有好心人能救救我,日行一善,善有善报嘛。”
魏衍冷笑,“进了这种组织,天天都是沾人血的事情,你还妄想善有善报?”
沈知意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和你说不通,把衣服脱了。”
魏衍绷着脸,瞥过视线,“我让你别管我。”
沈知意:“你个大男人害羞什么,吃亏的是我们女孩子,我想救个人还这么困难了?”
魏衍冷言:“我没让你救。”
沈知意好言相劝:“箭头在里面待久了会和肉粘在一起的,到时候取出来更痛!接受别人的好意就这么困难吗?”
说着,就要去扒他衣服。
魏衍单手扯住肩头的衣领,几乎咬牙切齿,“我说不用。”
沈知意几乎是跨坐在他的腿上去扯他衣领,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在草丛中摇晃不定……
忽而,魏衍神色一凛,语气变得极为严肃,“来人了。”
沈知意也察觉到不对劲,停了手上的动作,缓慢地转过视线——
她这才发现,草坪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众黑衣人,各个手持亮剑,将他们密密实实地围了一圈。
沈知意镇定转身,将双手摊开放在空中,“我只是路过,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也看到了我和他素不相识——”
魏衍:……
黑衣人疑惑地相互看看,还未有所动作,面前就炸开一团呛人的白色粉末来,瞬间便阻挡了所有视线。
等烟雾散去时,那两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你不会以为我会这么不仗义,把你丢下吧?”
清亮的月光之下,沈知意一手架着魏衍的手臂,带着他在屋顶上一路狂奔,根本不带一点犹豫的。
面具下的男人始终没有说话,但沈知意不知为何,背脊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我刚刚那是迷惑敌人的手段,你看,现在还没有追上来,我有点本事吧?”沈知意说得得意,脚下的速度没有减半分。
“停下。”男人终于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来,还是命令的语气。
沈知意不解地瞪他一眼,“我停下他们就追上来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懂不懂啊?”
“那些都是我的人”。
这句话显得那么不真实,像是讲了个冷笑话。
沈知意反应一瞬,哪知男人反手擒住了她的胳膊,迫使她停下了脚步。
可这一突然的止步,令沈知意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前栽去,她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将人连带着滚落在地。
沈知意下意识闭了眼,可预料的疼痛没有来袭。
她不禁疑惑,紧张兮兮地张开一只眼,发现男人双手撑在地上,核心极稳,这才没有将断箭杵在她身上。
而她,以极为糟糕的姿势,将脚攀附在他身上,后背才没有撞在石子路上。
她意识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羞愧得连滚带爬起了身,将人好生扶起。
魏衍推开她的手,她也只好无措地站在一边。
虽然看不见神情,但沈知意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怒气,像是能徒手将她给撕碎了。
她清楚地看到他胸口的血液又渗透出不少,手上也被尖锐的石子划破了,心里的愧疚更甚了。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今天出门忘看黄历了。”沈知意一脸抱歉地说着。
魏衍冷笑一声:“忘看黄历的是我。”
沈知意咬着唇,“让我帮你处理一下手掌的伤口吧,我真心实意想弥补一下。”
说着,她将手合十放在面前,作恳求的祈祷状。
她微微蹙眉时,像是只乖巧的做错事的小狗,总是能装作一副可怜模样,迷惑人心。
魏衍想起刚刚的情形,知道拗不过她,只得闭了闭眼,将手摊开放在她面前,“快点。”
沈知意赶紧从另一个香囊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棕色瓷瓶。
她将瓶中的药水一点点洒在他的伤口上,药水钻进血肉里,咬噬着,火辣辣的疼,他微微蜷缩了下手指。
沈知意:“不痛哦不痛。”
一边说着,一边还使劲吹气,减少他的疼痛感,就跟哄小孩一样。
魏衍冷漠地回握掌心,留她还保持着嘟嘴吹气的姿势。
而不远处,男人的黑衣手下不知何时又将他们围作了一圈,像是刚到,有些不知所措地检查着各方位的情况,假装没有看到这边。
魏衍背着手,干咳一声,“撤。”
接收到命令,所有人像是被上了发条,瞬间保持一致的姿势,站定抱拳,铿锵有力道:“是!”
下一秒,这些人齐刷刷飞上了半空,像是一群滑翔过浩瀚月亮的黑蝙蝠,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沈知意踢着脚下的石子,郁闷道:“连句谢谢也不说。”
石子撞到对面的墙上,阴影里,她的嘴角不禁又浮现一抹狡黠的笑容。
“不过下次再见到,就知道这个同事是谁了,嘿嘿。”
这样想着,她不禁把玩起手中的小瓷瓶。
河边,流水静静地流淌着,月光洒在波澜起伏的河面上,像是在黑水里注入了白色的金属溶液,融合成了粘稠顺滑的质感。
“都解决掉了吗?”魏衍面上依旧覆着面具,在看不见的黑暗里,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水。
他低着黑眸平静审视着手掌的伤痕,身后,医师正在加紧为他包扎胸口的箭伤。
许治:“回阁主,都解决好了,我们这招瓮中捉鳖活捉了很多人,可就是——”
许治看了眼魏衍的伤势,咬了下牙跪倒在地,“卑职护驾不力,还请阁主责罚!”
魏衍神色冷淡,似乎对伤痛已经习以为常,“我不中上一箭,又怎么能引出射冷箭之人呢?走吧,去牢里会会他。”
旁边侍卫献上干净的衣服,给他套上,许治见了连忙上前帮忙,“让卑职来吧。”
魏衍瞧他一眼,便知晓他有心事,“怎么,还有什么事?”
许治犹豫再三,“那个,沈知意,该如何处理?”
魏衍又想起那张倔强可怜的脸,和那双委屈巴巴的茶棕色眼眸,冷哼一声:
“她,脑子少根筋,以后让她离我远点。”
许治面容苦楚,只咬牙回道:“是。”
以前:离我远点[无奈]
后来:就要抱抱[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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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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