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自从将装满家产账目的箱子搬进房间里,整整四天都没有出过房门。
终于在第五天夜晚,她放下最后一本账本,顶着那对乌青的黑眼圈,仰望着皓月星空,发出一声畅快的长叹。
“啊!年纪轻轻就这么有钱,人生还能有什么烦恼呢?”
倒是雪雁整天苦着个脸,在一旁忧愁,“小姐,哦不,王妃,王爷这么多天都不回家,您就不怕——”
“怕什么啊?”
“怕他身体万一有什么问题,您不就,不就守活寡了吗?”
沈知意呵呵两声,笑得极为阴险,“我还怕他没问题呢!”
“诶不对啊,”沈知意转身看她,“你到底向着谁啊?你还真当我来当王妃啊?”
雪雁嘟嘟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看王妃你这几天很充实,很快乐,就以为你想通了,想留下来好好过日子,这不就开始愁了吗?”
沈知意将一叠地契在她的额头上拍了拍,“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什么?”雪雁疑惑。
沈知意:“金钱的力量。”
雪雁凝着眉,“我以为王妃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不看重钱财,只看重远大的理想。”
沈知意:“理想也是需要钱来支撑的嘛,我现在待在这里唯一的力量,就是钱给我的,不过——”
她顿了顿,若有所思道:“还是得想个办法。”
雪雁凑过来问:“想什么办法?”
沈知意瞅她一眼,转身将地契装盒子里锁上,“没什么,小孩子家家的你不懂。”
她高兴地摇晃着脑袋,嘴角无声勾起。
想什么办法?当然是想办法把夫妻财产变成个人财产啊。
沈知意转移话题:“好了,今晚早点睡,明天我们上街逛逛,看看魏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雪雁:“好,我去为王妃准备热水。”
第二天沈知意早起在院子里打了一会儿太极,初春的早晨寒风料峭,长风吹着屋檐上的竹帘沙沙作响。
沈知意身着素衣,头发只用一根素净的玉簪盘起,额前耳后落下一小绺来,微卷着,像是自然而生,衬得那张沉静的面容,带上几分不似凡人的神性。
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招一式张弛有度、深沉绵长,与她平日鲜活的一面不同,此时的她,像是个内敛的老者。
此时万物复苏,树上冒出了嫩绿与鹅黄,阳光出来后,染就一层金色的光晕,一呼一吸间,像是与自然化作了一体。
打了三趟拳,已出了一身汗,整个人也变得神清气爽,思维敏捷起来。
回屋洗了个热水澡,这几日看账本熬的黑眼圈也消下去不少,再拿胭脂盖盖,几乎看不出来。
吃早饭的时候,赵嬷嬷来汇报了几件府里的事,不过是些鸡皮蒜毛的小事。
什么栽花栽树的人把刚搞好的地面弄脏了,几人起了口角。
什么买的菜缺斤少两,怀疑买菜的人偷藏了银两。
什么铺子上有人打架斗殴,怀疑是对家请来故意闹事的。
……
沈知意喝完碗里的松仁蜜粥,拿手帕擦着嘴,耐着性子道:
“赵嬷嬷,以后呢这些小事都由分管各处的人来做处理,你们只需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处理人员、处理办法呈上来就行了,我偶尔做个抽样调查,有包庇勾结、裁决不公的,我自会把人拎出来收拾,懂了吗?”
赵嬷嬷:“是。”
沈知意:“好了,散了吧。”
赵嬷嬷领着众人出去了。
雪雁这个马屁精凑了上来,“王妃,你真厉害,我听了这么多麻烦事,头都要大了。”
沈知意:“做管理嘛,要懂得放权,要是事无巨细全揽自己身上,还不得把我累死。”
雪雁点点头,“王妃说得是,王妃真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沈知意:“好了,别拍马屁了,出门逛街去。”
雪雁:“好嘞!”
魏国的建筑普遍偏深色,没有洛京张灯结彩绚丽繁华,多得是沉稳与内敛,走在高楼之间,像是走在黑色树木的森林里。
这里的街道规划得很好,宽敞有序,用白线将行人与车辆通行的区域划分开,不知道的还自以为是现代的道路规划呢。
这是怎样一个国家呢,经历了几十年的战乱,低调地潜藏在大山深处,没有那么多浮华,有的只有踏实朴素,欣欣向荣。
更有特点的是,当街卖东西的老板多是妇女,商品也是精致可爱,摆放整洁有序。
男子多在田里耕地做苦力,或在家带孩子做饭,等着夫人回家。
沈知意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一旁的雪雁说:“你有没有发现,在魏国,多是女子做生意,男子在家带孩子做饭?”
雪雁点点头,“好像是这样。”
沈知意:“而且魏府掌权各事务的也多是嬷嬷,大多数小厮都在底层做活。诶,你还记得那个接亲的许治许管家吗?这几日都没有看见过他。”
雪雁想了想,“听人说,好像跟着王爷到道观里去了。”
沈知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
两人逛了一上午,找了个听戏的茶楼暂作歇息,顺便感受下魏国的风土文化。
戏台子上表演着一出不似寻常风花雪月的戏曲,讲的竟是一名女子披挂上阵,保家卫国,立下赫赫战功的故事。
戏曲中穿插着一段旖旎的爱情纠葛。
女将军身受重伤被一玉面书生救下,两人在深山老林里很快相爱,并定下海誓山盟,对着山泽拜了天地。
殊不知这男人竟是敌方派来的奸细,为的就是盗取情报,为国复仇。
不久女将军将书生带回营地,众将疑心他的身份,暗地使计测试他,书生都顺利通过了测试。
后来女将军怀孕了,无法上阵杀敌,临盆之前又接到敌军来犯的消息,动了胎气只得提前生产。
这时书生趁着军中无人,竟丢下难产的女将军,偷了密报投身敌军……
“啪。”沈知意将茶碗拍桌上,心中的愤慨一时难以平复。
“小姐,这个女将军也太惨了吧,我都要看哭了,呜呜呜……”雪雁说着,已拿起衣袖揩拭眼角。
“男人真没几个好东西。”
雪雁:“或许,也有例外?”
沈知意:“例外也别妄想落在自己头上,我们女人,要有自己底牌和随时抽身的底气,可别把所有寄托都放在男人身上。”
雪雁似懂非懂地点头肯定着。
后来,敌军拿到密报也并没有获取战争的胜利,反而被反攻失去了最后的地盘。
故事最后揭晓,书生原来是敌国的太子,为恢复国土只身犯险深入敌营。
而女将军也早已看出端倪,留了后手,这才避免了因情爱丢了国土的惨剧。
故事谢幕时,女将军与太子相隔悬崖看着对岸,无声言语,只是舞台上洒下花瓣,而后人去台空。
雪雁在一旁呜咽着,哭这两人因为阵营不同而不能厮守终身。
沈知意也觉思绪万千,正猜想着后面的故事,忽然她瞥见楼下有一个戴帽子的男子。
在他的帽子上,竟赫然绣着一朵红色海棠花!
暗阁秘信中提到的暗阁联络人!
怎么会在魏国?
一开始她猜想暗阁主要在洛京一带活动,现在看来,暗阁的联络网可能已遍布天下了!
“雪雁,你就在此处等我,我去方便一下。”
沈知意撂下话便已闪现到了楼梯口,雪雁还没有反应过来,“诶,小姐,你慢点,那我,我就在这里等你——”
沈知意跟着那人出了茶楼,穿过人群,拐到街上,在一个巷子里中追上了他。
那名中年男子早已感知到身后有人跟随,也是故意来到这个没人的地方。
他缓缓站定,转过身来,向沈知意恭敬地行了一礼。
“不知姑娘跟着我做甚?”
沈知意指了指他的帽子,“红色海棠花,书信,腰牌,懂?”
男子轻笑一声,“姑娘可否将书信和腰牌给在下一观?”
沈知意:“今天没带身上。”
男子点点头,“不知明日姑娘可有空?西街锦衣铺,明日巳时。”
沈知意:“今天下午就来,我不想拖那么久。”
男子稍做思考,道:“依姑娘方便。”
两人默契分别后,沈知意没有第一时间回茶楼找雪雁,而是先翻墙回王府将书信和腰牌拿上,再回的茶楼。
若今日出来逛一天,明日又出来逛,免不了要遭人口舌,所以能把事情一次性做完最好。
下午,沈知意带着雪雁按照约定时间到了西街锦衣铺。
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布料铺子,墙上挂着时新的成衣,货架上琳琅满目摆放着顺滑的布匹。
沈知意装作精心挑选,在闲逛间,终于又看到了上午那个戴海棠花帽子的男人。
两人暗自使了眼色,沈知意侧头对雪雁说道:“雪雁,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吃上午那家的糕点,要不你帮我买些吧。”
雪雁:“小姐,那家糕点铺离这里有点远了,留你一个人我怕不安全,要不等会儿回了府,我差人去帮你买吧。”
沈知意:“不行,我现在就想吃,况且你小姐的身手你又不是不知,有什么不安全的?”
雪雁皱眉想了会儿,“好吧,那小姐你就在此处等我,我速去速回。”
沈知意点点头。
等雪雁走得没了人影,沈知意才缓步到海棠花帽子男人身侧。
沈知意低声:“东西我带来了。”
她将信封和腰牌露出一角来给他看。
男人:“客官原来是想看本店的镇店之宝啊,那就劳烦移步进内屋聊。”
沈知意跟着男人进入后面的里间,是一个户型紧凑的会客厅。
男人走到一个紫色花瓶处,将花瓶顺时针转动两次,逆时针转动三次,旁边的壁画竟豁然打开了一扇门——里面竟别有洞天!
“姑娘,请。”男人作邀请姿势。
沈知意犹豫了一下,“若我在你家店里消失,我的丫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男人轻笑:“姑娘既然敢来,自然对我们组织有所了解,您应该也没听过我们出过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吧。”
沈知意:“你怎么证明你是那个组织的人?”
男人撩起袖子,露出手腕,上面刺有一个飞碟图案。
沈知意凝眉:“这个图案是谁设计的?”
男人神秘地微笑:“以后你自会知晓。”
沈知意看了眼黑洞洞的隧道,想着真相说不一定就在里面,她就快摸到回家的方法了。
她微微握紧了拳,最终还是抬起步子,走进了密室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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