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的尘土被马蹄踏得飞扬,林栀年趴在许庭深肩头,数着路边掠过的白杨:“这都走了半日,连只妖怪影子都没见着,江湖也太无聊了吧。”许庭深无奈道:“你当降妖像采灵果似的?”话音刚落,前方林子里突然传来呼救,杨芷屿眼睛一亮,拔剑就冲:“来了来了!”
岑季桐紧随其后,剑鞘在腰间轻撞,却见林间空地上,几个猎户正围着只受伤的白狐。狐毛如雪,后腿淌着血,见人来便龇牙,眼底竟有几分像人的倔强。“这畜生伤了咱村娃,留不得!”猎户举着柴刀要劈,杨芷屿剑指刀背:“它既是受伤,许是误伤人,何必赶尽杀绝?”
白狐似通人性,竟往她脚边缩了缩。岑季桐瞥到狐耳后有道月牙形胎记,眸色微动,按住杨芷屿的剑。他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狐毛,白狐突然化作个青衣少女,发髻散乱,脚踝还留着箭伤:“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青月,乃青丘狐族。”
众人皆惊,林栀年却已凑过去摸她尾巴:“哇,真的有尾巴!”青月慌忙把蓬松的狐尾藏到身后,垂眸道:“我偷跑出来玩,被猎人射中,慌不择路才伤了孩童……”杨芷屿掏出伤药:“我帮你包扎,你去给那孩子赔个不是,如何?”青月望着她掌心的药,突然红了眼:“你们……不抓我去领赏吗?镇上告示说,抓着青丘狐能换百两黄金呢。”
岑季桐冷笑一声,剑鞘敲了敲树干:“江湖不是只有赏银。”许庭深已去安抚猎户,回来时手里攥着张告示,墨迹未干:“看这印,是‘玄铁盟’贴的,他们最近在四处搜捕妖族,说是要‘清三界浊气’。”青月闻言发抖,耳朵尖耷拉下来:“玄铁盟盟主是个道貌岸然的老东西,抓了我们好多族人……”
杨芷屿把伤药塞进她手里:“跟我们走,总比在这儿被抓强。”青月咬着唇,突然跪下来磕了个头,狐尾在身后轻轻扫着地面,像团不安的雪。岑季桐望着她耳后的月牙胎记,想起母亲遗物里那幅画——画上女子抱着白狐,耳后也有这样的印记。
当晚宿在山神庙,青月烤着猎来的野兔,狐火窜得老高,把肉皮烤得焦香。林栀年抢了条兔腿,边啃边问:“你们狐族都像你这么能吃吗?”青月脸一红,把最大的一块递给岑季桐:“公子似乎认识我族人?”岑季桐正擦剑,闻言动作一顿:“只是见过类似的胎记。”
夜深时,杨芷屿被尿意憋醒,见庙门敞着道缝,青月的身影正往林子里钻。她悄悄跟上,却见青月对着棵老槐树垂泪,指尖抚过树皮上的刻痕——那是个歪歪扭扭的“玄”字。“你在这儿做什么?”杨芷屿突然出声,青月吓了一跳,慌忙擦泪:“我……我来寻些草药。”
杨芷屿瞥见她袖中露出半块玉佩,玉上刻着玄铁盟的纹饰,心头一紧:“你和玄铁盟有瓜葛?”青月浑身一颤,终于哭出声:“盟主是我爹爹……他当年为了入仙门,把我娘……把我娘献祭给了妖兽!我恨他,可我妹妹还在他手里……”
话音未落,林中突然射出数道符箭,青月尖叫着被符绳捆住,为首的老道手持拂尘,正是玄铁盟盟主玄阳子。“孽障,竟敢勾结外人!”玄阳子拂尘一挥,符箭直刺杨芷屿面门,却被突然出现的岑季桐用剑挑飞。
“皇后娘娘的‘月狐印’,果然在你族中。”岑季桐剑尖抵住玄阳子咽喉,剑穗上的旧布被夜风掀起,“我娘当年救下的白狐,就是你母亲吧。”玄阳子脸色骤变:“你是……皇室中人?”
许庭深已带着林栀年冲出庙门,灵力化作结界护住青月。林栀年弓弦拉满:“老东西,放开我朋友!”玄阳子却突然大笑:“抓了你们,既能献给仙门,又能讨好皇室,何乐不为?”他拍了拍手,林中涌出数十名盟众,符咒漫天,竟将几人团团围住。
岑季桐剑势突变,银光如网,所过之处符咒尽碎:“青月,带她们走!”青月咬断符绳,狐火燃断结界,拽着林栀年往外冲。杨芷屿却不走,剑影与岑季桐的剑光交织,像两簇纠缠的星火:“说好要一起劈开干净的路,我才不先走!”
玄阳子见状,竟祭出个黑瓮,瓮口黑气翻腾:“这‘锁妖瓮’,连仙尊都能困住!”岑季桐将杨芷屿往身后一推,自己却被黑气卷中,眼看就要被吸入瓮中。千钧一发之际,青月折身回来,狐尾化作锁链缠住瓮口:“公子救我一命,青月万死不辞!”
许庭深趁机祭出佩剑,青光直刺玄阳子后心,老道惨叫一声,黑瓮落地,黑气四散。岑季桐踉跄着站稳,见青月肩头被瓮口碎片划伤,渗出黑血,皱眉道:“蠢狐狸。”青月却笑,嘴角沾着血:“总比忘恩负义好。”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玄铁盟的人已作鸟兽散。青月望着远处山峦:“我要去救妹妹,就不陪你们了。”她解下玉佩递给岑季桐:“若遇我族中人,持此佩可寻到青丘。”杨芷屿塞给她一囊伤药:“记得报平安。”青月点点头,化作白狐窜入林中,尾尖扫过草叶,带起一串晶莹的露。
林栀年打了个哈欠:“这下好了,队伍又少一人。”许庭深却望着玄阳子逃走的方向:“玄铁盟背后有仙门撑腰,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岑季桐摩挲着那枚玉佩,突然道:“往南走,去落霞谷。我娘的画里,提过那儿有青丘遗迹。”
杨芷屿拽了拽他的袖子,见他指尖缠着的布条又渗出血,嗔道:“先处理伤口。”岑季桐任由她拆开绷带,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昨夜她剑影护着自己的模样,喉间发紧:“刚才为何不跑?”
“你傻呀。”杨芷屿往他伤口上撒药,力道却放轻了,“江湖路是一起走的,哪能丢下你一个?”
风掠过山神庙的瓦檐,带着远处村落的鸡鸣。岑季桐望着她眼底的光,突然觉得,母亲说的“干净的路”,或许不只是斩尽恶人,更是身边有这样一群人,哪怕前路有再多黑气,也敢笑着闯过去。
官道上,几人的身影又开始移动。林栀年追着蝴蝶跑,许庭深在后面喊她慢点,杨芷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岑季桐走在最后,剑穗上的旧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在应和着什么。
几人沿着蜿蜒山路走了三日,终于在暮色四合时望见那片山谷——漫山遍野的彤红,从谷底一直烧到天际,连风都带着暖融融的橘色。林栀年指着崖边的流泉,泉水在霞光里淌成金带:“这地方比仙门好看一百倍!”
许庭深却盯着谷口那块断裂的石碑,碑上“青丘”二字被风雨磨得模糊,边缘却有新的刻痕,像极了玄铁盟的符咒印记。“小心些,这里怕是有人来过。”他话音刚落,杨芷屿已跑进去,惊起一群彩蝶,翅尖沾着霞光,扑棱棱掠过她肩头。
岑季桐紧随其后,剑穗扫过丛生的野菊。谷中静得出奇,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还有远处隐约的溪流响。他忽然停步,指尖按在剑柄上——前方竹林深处,竟飘着一缕极淡的血腥味,混在草木清香里,若有似无。
“这边。”岑季桐拨开竹枝,几个人跟在他后面,脚下的落叶踩出窸窣声。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荒废的祭坛,白玉石栏断裂歪斜,中央的石台上,躺着只奄奄一息的红狐,皮毛被血浸透,正是青月提过的“妹妹”青鸾。
青鸾见人来,虚弱地抬了抬眼,狐尾无力地扫了扫地面,指向祭坛后的石窟。杨芷屿刚要上前,却见石窟里窜出个黑衣人影,手里攥着柄匕首,正是逃走的玄阳子!他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匕首上缠着符纸:“抓住青丘王族,仙门定会赐我不死丹!”
“放开她!”林栀年弓弦骤响,银箭带着灵力射向玄阳子手腕,却被他用拂尘挡开。玄阳子反手甩出数道符锁,缠住青鸾的四肢,黑瓮再次祭出,黑气比上次更浓,竟隐隐凝成妖兽的形状。
“你娘当年就是被这黑瓮害死的!”岑季桐剑指玄阳子,声音冷得像冰,“你为了仙门的位置,连妻女都能献祭,也配谈‘清三界浊气’?”玄阳子脸色扭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们本就是妖族,死不足惜!”
话音未落,许庭深已绕到他身后,佩剑青光暴涨,直刺后心。玄阳子早有防备,侧身躲过,拂尘化作钢针,密密麻麻射向众人。杨芷屿剑影翻飞,将钢针尽数挡下,余光瞥见青鸾挣扎着吐出颗内丹,赤红如血珠,竟往玄阳子身上飞去——那是狐族以命相搏的秘术,同归于尽。
“别傻!”岑季桐纵身跃起,剑鞘狠狠砸在青鸾头顶,内丹“当啷”落地。他顺势旋身,剑光如瀑,劈开涌来的黑气,玄阳子被剑气震得后退数步,黑瓮脱手而出,正砸在祭坛的石台上,裂出道缝隙。
就在此时,青鸾突然凄厉地叫了一声,化作人形扑向玄阳子,死死咬住他持匕首的手腕。玄阳子痛呼,反手一掌拍在她心口,青鸾喷出鲜血,却笑得诡异:“爹爹,你看这是什么?”她掌心赫然握着半块玉佩,与青月给岑季桐的那块正好拼成完整的“玄”字。
玄阳子浑身一震,眼神恍惚起来,似是想起了什么。许庭深趁机上前,佩剑抵在他咽喉:“玄铁盟为你手上多少冤魂?你女儿的命,抵得过吗?”玄阳子望着地上的血玉佩,突然瘫软在地,拂尘散落一地,像只泄了气的皮囊。
暮色彻底沉下来,落霞谷的霞光褪成深蓝。青鸾靠在杨芷屿怀里,气息微弱:“姐姐说……若她没回来,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她递出片狐毛织的帕子,里面裹着颗晶莹的珠子,“这是青丘的‘月魂珠’,能……能解黑瓮的毒。”
岑季桐接过珠子,指尖触到帕子上绣的月牙胎记,忽然想起母亲的画。画里的女子抱着白狐,站在落霞谷的祭坛前,鬓边别着的,正是这样一颗月魂珠。
“青月她……”杨芷屿声音发颤,青鸾摇摇头,泪水滚落:“姐姐去引开追兵了,她说……说江湖路长,总有再见的时候。”
当晚,几人在石窟里生了火。青鸾裹着林栀年的披风,小口喝着热汤,说起青丘的往事:玄阳子年轻时曾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生,与青月母亲相爱,后来为求仙门庇护,才入了玄铁盟,性情大变。“爹爹他……或许也不是全然的坏。”她望着跳动的火光,狐耳轻轻抖了抖。
岑季桐没说话,用月魂珠的灵力净化了石窟里残留的黑气。珠子在他掌心发出柔和的光,映得他眸色复杂——母亲当年救下的白狐,定是青月的母亲。而母亲临终前说的“青丘有我未竟的事”,或许就与这对姐妹有关。
次日清晨,青鸾要回青丘重整族人,临行前给了杨芷屿一根狐尾毛:“若遇危难,烧了它,青丘会来相助。”杨芷屿把毛塞进袖袋,又塞给她一包伤药:“照顾好自己,我们会去找你和青月的。”
青鸾化作红狐,奔入谷深处,尾尖在晨光里划出抹艳色。林栀年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突然道:“这江湖,坏人也不全是坏的,好人也未必一直好。”许庭深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像你,闯祸时气人,救人时倒挺勇敢。”林栀年瞪他,却偷偷把他被符纸划破的袖口理了理。
几人出了落霞谷,官道上的风更暖了些。杨芷屿哼着新学的小调,忽然想起什么,拽住岑季桐的袖子:“你娘的画,是不是藏着很多秘密?”岑季桐低头看她,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发间,像落了层碎金。他勾了勾嘴角:“秘密要慢慢找才有意思,不是吗?”
前方传来阵阵马蹄声,夹杂着商贩的吆喝。杨芷屿抬头,看见远处城郭的轮廓,城门上“云州”二字隐约可见。她眼睛一亮,拽着众人往前跑:“听说云州有最好吃的桂花糕,还有一年一度的花灯节!”
岑季桐被她拽得踉跄,剑穗在风中轻晃,却没挣开。许庭深无奈地追着打闹的林栀年,喊她慢点。风掠过四人身后,卷起几片落霞谷的红叶,像在为他们的前路,铺就点点暖色。
江湖路还长,秘密也好,恩怨也罢,只要身边有这些人,便总有勇气,往更热闹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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