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吵架以后，不管她给陈司柏发过去什么，永远都没有回复，只剩下最后语音留言的嘟嘟声。温斯和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得去趟濠江。
“有时间吗？我五一想去濠江玩，你有空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自己玩。”她带着无人回应的心情发出去这条信息，明明两个人是恋人，却搞得像是陌生人般客气。
“好的。”温斯和等到晚上下了课才等来了陈司柏的回复。“两个字。”她在心里这样想，“那也好过不理我强。”
这种假装无事发生的态度让陈司柏升起一股无名火，矛盾没解决的见面毫无意义，她只认为这是温斯和的逃避迂回，敷衍她的一种手段。
可当她在接机口看到温斯和的时候，心里的气又消了一半。跨越千里，温斯和满手提着袋子，手腕因为塑料袋被勒出的红印，她穿着短裙，膝盖上还有一块淤青，应该又是不小心磕碰到了哪里，她还是和高中一样那么不注意。温斯和见到她时满满脸通红，陈司柏又能原谅一切了，所有的郁闷都消失不见。
“为爱奔波是真心人的天赋。”这句话在温斯和的身上印证，也许温斯和并没有那么勇敢，但是她在爱我这件事没有退缩过。
濠江的五月湿热黏腻，大三巴牌坊前攒动的人潮里，温斯和举着拍立得追在陈司柏身后。镜头里，陈司柏的一头大波浪在阳光下泛着冷灰光泽，她今天刚开完会就过来找温斯和了，一身定制的迪奥春款新套装，袖扣随着抬手的动作闪过铂金冷光。陈司柏破天荒打了耳洞，戴着她送的那个耳钉，哪怕混在游客堆里，周身那股拒人千里的气场依然鲜明。
“别拍了。”陈司柏侧身避开镜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左手腕内侧，那里贴着昨天治疗完的医用胶布，是留下的针孔。
温斯和的表现却像只黏人的猫，一反常态的亲昵，她踮脚把葡挞塞进陈司柏嘴里：“好不容易见一面，为什么不能拍。”她拗不过温斯和，张了张嘴，还是吃了。
“你先上楼，电梯刷人脸，你的我已经录入进去了，我洗完澡再上去。”温斯和回了句好，葡式瓷砖在落地灯下泛着温润的米黄色，她将刚泡好的柠檬茶搁在茶桌上时，照例和往常一样，帮忙着收拾陈司柏的东西，行李箱夹层滑出的白色药盒让她心一颤，药盒侧面印着“利培酮分散片”，正是上次在陈司柏书房抽屉里见过的抗精神病药物。
半山私人庄园亮着孤灯，“浴室水温调好了。”陈司柏裹着浴袍从氤氲水汽中走出，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锁骨处蜿蜒，电梯门开，却在看见温斯和手中药盒的瞬间冻成冰碴。她骤缩的瞳孔让温斯和想起陈司柏离开洪州前一晚时，陈司柏也是用这样看陌生人的眼神望着她。
“原来是真的。”温斯和的声音发颤，眼眶通红：“那些头痛发作的深夜，你每个晚上做的噩梦，说在加班都是骗人的，对吗？”
这一年陈司柏什么状态她比谁都清楚，药盒边缘的锯齿在掌心硌出红痕，陈司柏西装夹层的诊疗单被翻出时，日期正是那天陈司柏来接她却迟到说是临时有会的时间。她的浴袍带子被扯紧，看着温发红的眼眶：“谁让你翻我东西？”
陈司柏从温斯和手上夺过诊疗单，纸页在空气中发出脆响，“你是侦探吗？温斯和，连我的**都要查得底朝天？”
“我只是担心你...”温斯和的声音发颤，“我们明明是恋人，为什么连生病都要瞒着我？”
“恋人就可以随意侵犯对方的**？”陈司柏后退半步，湿漉漉的发梢滴着水，“你知不知道边界感？”话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阳台没有关门，柠檬茶的清凉气息混着海腥味从阳台飘来，温斯和望着陈司柏阴沉的脸，转身时带倒的台灯在地毯上投下扭曲的阴影，像极了她记忆里司菁蓓坠落时破碎的倒影。
“我们在日本时，你说过不会再骗我。”温斯和质问着，“还是说，在你心里，从来没想过要告诉我？”她指着陈司柏的手机，“你安排的大三巴牌坊、威尼斯人度假村，全是游客打卡点，还有你备忘录的看病时间安排，你真的拿我当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是吗，我们两iCloud是一起共享的，你不知道吗。”
陈司柏没有说话，她脑海里回想是什么时候自己大意了，应该是不小心才被温斯和看到，但这也说明温斯和时刻关注自己，她嘴角上扬，表情介于开心和怒气之间，显得人有些病态和扭曲。
陈司柏走向衣柜，衣柜开启时自动亮起的灯显得她的背影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衣架碰撞声里混着自嘲的笑，她又猛地转身，眼底翻涌的情绪让温斯和后退半步，“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和精神病院那些医生没什么两样。
温斯和盯着陈司柏指尖无意识的颤抖，像是躯体化，她不能再质问了，这样下去只会刺激陈司柏，对她们两都没好处。
“我害怕。害怕你一个人，害怕你什么自己忍着。”屋内满地狼藉，她知道温斯和是关心自己，可那份毫无保留的爱意，却像把灼热的烙铁，烫得她本能地想要逃。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以为你了解我？”陈司柏顺势将诊疗单摔进垃圾桶，浴袍领口大开，露出锁骨下的纹身。她想说 “不是这样”，想说“我没有故意想瞒着你。”但她开不了口，这种被人发现秘密的羞愧让她处于失控边缘。
陈司柏换好衣服，拉开门，海岛远处的灯塔映在陈司柏挺直的脊背，身影拉得格外孤独：“我不需要任何人，你也别越界。”
“陈司柏，你永远都这样，连最信任的人都要推开，你根本不想要被爱。”潮湿的海风卷着细沙扑进房间，直到房门摔上的巨响传来，温斯和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抵在冰凉的衣柜上，掌心全是汗。
她靠在真皮沙发上，桌上放着全新没开的卡比龙，说好了要戒烟，她没忍住，也不想忍了，指间的烟丝明明灭灭。走下楼，来到司菁蓓生前的房间，站在门口犹豫了会，还是推门进去了。
时隔三年，司菁蓓离世后她第一次再进去，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可能是今晚和温斯和吵架，受到了刺激，她有些自暴自弃，才让她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来到这间屋子。环顾四周，有个被绳子缠绕住的箱子，她突然想知道里面是什么，陈司柏找了半天没找到剪刀，干脆打碎了旁边一个陈志豪当年送给司菁蓓的瓷杯，想拿碎瓷片割开绳子。
恍惚间，她又看见司菁蓓坠落时的微笑，那笑容与刚才温斯和此刻失望的眼神重叠，成了扎在心头拔不出来的刺。司菁蓓跳楼后的那段时间，MECT治疗时电极贴在太阳穴的刺痛，想起每次发作时看见温斯和的幻影她都会说“别怕”，却独独想不起那年司菁蓓跳楼的暴雨夜，自己究竟有没有喊过救命。指尖刺痛惊醒幻觉，掌心躺着的碎瓷片是方才开箱时滑落的，边缘染着暗红，像极了记忆里十七岁那年的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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