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同走过路口，穿过一条绿荫小路，来到一幢略有些简朴的房子前，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破旧。
同一小区，基本一样的房型，但眼前的房子却是那么的破败。
房门开着大部分，起初寂静无声，却不知这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安宁”。
“我早就说了，要他有什么用？走那破艺术花了老子多少钱？上个月又两万是不是？”男人酒后的说话声听着就满是醉意。
“这才刚学不多久，现在学什么不用钱？他也不差吧？又没丢人你在意那么多干嘛？”
男方强势的语气衬得女方这边是那么柔弱无力。
“没丢人？他成绩很好了？天天学这学那就不学个正经的，音乐有什么用我就问你？啊？到时候能有多大作用，纯他妈在这浪费钱！”男人语气越发激动，同时也能清楚听到东西破碎的声音。
女人也受到惊吓，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和你好好说话你动什么手？天天抱怨孩子，他不是你儿子吗？你也没负责过吧？家里大事小事全是我管。”
提到这，女人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几近崩溃，道：“上班没见你积极过，家里所有的费用全是我在交，你也不让我出去干活，我上哪说理去？”她话语里满是委屈，嗓子沙哑，听的沈盛霖心里一阵疼，想进去却被齐景谦拉着。
现在进去事态只会更糟。
“操！我儿子？谁知道是不是呢，不让你出去干活也是避免你节外生枝勾搭人，我没工作哪来的钱？以前发钱我不也给你几百了吗？你全糟蹋没了现在赖我？少和我大喊大叫的。”男人粗犷的音色震的周围的空气都发颤。
“所以就全怪我了？一开始是你在吵。”
对方气到头上，转身拿起一个东西砸到墙上，抬起手，紧接着是痛苦的喊声，男人还恼怒的喊：“让你他妈的在这和我犟！”
门外的二人几乎同时放下东西冲进去，拦住冲动的男方。齐景谦死死的控制住他，膝部抵着他后背，压在地板上，木质的地板嘎吱作响。
骚动很快引来邻居观望。
沈盛霖急切的看母亲的状况，当看到她嘴角的血渍和胳膊上的淤青，他终究是没忍住低头落泪。
客厅的东西散落各处，混乱不堪。沈盛霖看到旁边洒水的烧水壶，骤而心里一惊，颤抖着问：“沈皓建...你拿开水泼我妈身上了？”
起初对方满脸不在意，一声不吭，直到齐景谦狠狠抵了他一下，深入骨髓的刺痛使他整个人都瘫了下去。
“是啊，你能怎样？”他神情严肃，更像是一种威胁：“你妈都不能把我怎么着，你以为你有什么能力反抗我？你敢吗？”
没等沈盛霖骂他，齐景谦俯下身：“他不敢，我敢！”一瞬之间似乎还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伴着沈皓建的哀嚎声。
“混蛋！我妈一辈子都被你毁了！”沈盛霖紧握拳，丝毫不顾指甲陷入手心的疼痛。
身负重创的沈皓建艰难的抬起头看向自己眼前的母子，眼神里充满憎恶：“夏昭荣啊，你真是生了个好种，和你一样不是个东西！”
夏昭荣抱住沈盛霖，温柔的安慰他：“妈不疼，盛霖，咱们不和他计较，好不好？”
温和慈祥的声音也渐渐抚平沈盛霖的怒气，与其和一个没有人性的非生物置气，倒不如好好的关心真正爱自己、疼自己的人。
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有邻居窃窃私语的声音，一人进入室内，顺带把门关上，隔绝了那些闲言碎语，但那些看不清得人影依旧没有因此散去。
“沈哥，这就急着把家事传出去给人笑话了？不兴这么办吧咱？”
突然出现的中年男人吸引了所有人注意，他看向齐景谦，点头示意让他来亲自解决，齐景谦也只好让位，冷眼瞥沈皓建一眼，站到门口，时不时关注外面邻居的动静。
疑似残了的沈皓建扶着椅子站起来，看着挺虚：“齐珂楊，这就是你好儿子，我们家事都轮得到他管了？”
齐珂楊则是不以为意，仔细整理自己的袖口，反过来讽刺道：“沈哥，咱这家事都轮到外人管了，看来家庭管理欠缺啊。”他向后侧身叹气，“你还说我儿子老实，现在见识到了？”
“我也不多管，您两口子因为盛霖吵，不如先冷静冷静，你去我公司待一晚上？”
他故意用激将法，还让自己的话露出些许破绽。
被酒精浇坏脑子的沈皓建真如他想的那样，成功进套。
“你都说是这个崽种的问题了，”他愤怒的指着沈盛霖，胳膊用不上力还不停发抖，“干嘛不让他滚啊！”
“行，那我让他走，你也得冷静下吧？”
“那我就去公司待着，见不到他们我指定冷静！”
“那盛霖以后我管，你就留我这干活，嫂子又当闺女又当妈的，经不起你在这瞎折腾。”
齐珂楊突然指向门外，嗓音提高几分贝：“邻居作证，你要是再找事儿，嫂子忍的了我忍不了，你听着了？”这几句话是故意让门外的人听到的。
这满是威胁的语气让沈皓建都有些后怕，话都说不利索：“行...行，我保证那什么...不动手了。”
夏昭荣出言也跟着承诺：“放心吧楊哥，往后也不能有这事了，孩子麻烦您多照顾一下。”
“肯定的，”齐珂楊把手搭在沈盛霖头上，“我让他去住宿。”听到住宿两个字时，夏昭荣有些疑惑，看了眼沈皓建，她安静的答应着。
“住宿？我可供不起他。”沈皓建突然插了一句。
“让你供了吗？哪说话哪插嘴，都说交给我了你再管这些有意义？”沈皓建被怼的哑口无言。
见这样的人要不是念在以往的情面齐珂楊是真想收拾他，目中无人说他都不过分。
他拿沈盛霖打趣道：“这孩子我看以后有出息，这些负面的事少接触的好，真能毁孩子。我一会给沈哥带走，嫂子你也好好歇着。”
摆脱不了不如想办法别让他回来，至少也能图个清净。
此时站在后面的齐景谦还没冷静下来，他爹的举动他瞅着更是大大的有意见，双手背后站着，重重的咳了两声。
齐珂楊闻声转头，看自己儿子冰冷的眼神盯着自己还有些不理解，对方一个眼神提醒他才反应过来，老实把搭在沈盛霖头上的手放下来，小声说了句“爹错了”，让两人离开。
出门后的沈盛霖还想给齐珂楊道谢，然而齐珂楊只是简单挥了挥手，在他看来，不过就是可怜的母子遇到了畜牲的人。
关上门，还能隐约听到齐珂楊教育人的声音。
外面的邻居一哄而散，各种言论却仿佛依旧在四周环绕。
“老师，住宿怎么申请？”两人也不再关注里面的情况。沈盛霖拾起包，打了打上面的灰，也不管别人什么说法，只想着齐珂楊提到的住宿一事。
齐景谦拿过他手中的包：“不用申请，六中不给艺术生提供住宿。”
沈盛霖纳闷：“那叔叔怎么说...”
“骗你爸的，不然你睡大街？”
“哦。”
沈盛霖低声回了一句，想拿回书包。
“你缓缓吧，我拿着。”
他收回手，跟在齐景谦身后走着，格外安静。
“都不问去哪吗？”
“去哪都好，能留住我就行。”
两人都未多言。
澜山最后一抹夕阳早已沉没下去，星河流转，凄冷的黑夜包裹着这悲伤的地方，时时传出虫鸟的低喃，虚假的充盈着毫无意义的夜。
又一次走过林荫路，齐景谦拿出手机，这条路还没有安夜灯，他点开手电筒，没有照向前面，而是悄悄的向后打光。
受刚刚事情的影响，沈盛霖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没有精神，很难从压抑的情绪中脱离，走路的步子很钝，垂眸下视，也没有注意到打在他前方的光，偶尔抽泣两声。
打光用的是齐景谦常用的手机，他摸索着从自己包里掏出来个备用机，这上面的手电筒灯光不大好使，比平常的要暗很多，相当于摆设，顶多用来和微信共个号。
走过两个路口，看手机上的消息，他有些迟疑，还是决定按他的想法来。他转身，等着沈盛霖。
沉默的少年也在他跟前停下。明明是和早上相同的场景，两人相对站着，却全然没有当时熟悉的感觉，总是少了分热烈。
“往回走一个路口吧。”
“不继续向前了吗？”
“偶尔回头走走，不一定都是坏的选择。”
回退到上一个路口，一径到底，都被月光照拂，手电筒的光黯淡下来，因前路有光。
月光倾洒处浮出淡紫，银雾笼罩花锦。
“怎么来你家了？”
沈盛霖对这地方多少有些“敏感”，毕竟面子就在这丢的。
“不行？那换地方。”
“算了，这离学校也近，明天我去找宾馆住。”
“太麻烦。”齐景谦很无奈，“我爸又不知道你住哪，丢了怪谁？”
他还是想保证沈盛霖的安全。
沈盛霖毕竟和他情况不一样，从小到大也没有学武术的理由，遇事能好好站着不跪那就不错了。虽然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没啥可担心的，但是没有自保能力肯定不能放手散养。
钥匙插入锁孔，齐景谦径直进屋打开客厅的灯，去阳台顺手把包挂架子上，晚上风凉，闭了窗后齐景谦还拿纸擦了擦上面的灰，扔垃圾时才发现沈盛霖还在门口傻站着。
“进就行，没那么多规矩。”
沈盛霖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衣角扫过的地方摆着的东西有些歪，他小心地整理好，站好回道：“这干净，踩脏了不好清理。”
齐景谦无语，亲自到门口把这讲究人给拉回来。
“头一次见到比我还讲究的，下次还是随意点吧。”
进客厅坐下，沈盛霖行动还是谨慎的像个孩子。
指针缓缓走着，走过了晚间十一点。在足够安宁的氛围中，沈盛霖调整好了情绪，从阳台取出各科作业。其实这时才是最崩溃的，因为几科作业他只写完了英语别的那叫一个干净，看的他发晕。
随便抽了两支笔便趴桌上狂写，现在字草不草都已经无足轻重了。
“建议你认真写字，一班老师就看书写。”齐景谦好心提醒。
“要不你对我这写了一半的卷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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