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后,叶疏桐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她松开了紧紧抓着邵北亭的手,掌心摊开,汗津津的,仿佛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
说实话,刚刚那一瞬间她是气急上头了,因为原本她并不打算跟张伟业直接撕破脸。
张伟业什么德行,她还算清楚,狗皮膏药似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且还没脸没皮,要不然他当年也不会做出那种害人的事来。
可就是如此,她心里才更害怕,尤其在张伟业想尽办法找到她妈妈的住处时,她更害怕张伟业走投无路,再去找她妈妈的麻烦。
他做得出来,叶疏桐很清楚。
所以她今天才要特意来一趟,就是为了绝了张伟业的想法,她撂下狠话不是为了让张伟业怕她,而是要他有所顾忌。
即便他想拉着自己和她妈妈一起下地狱,也要考虑考虑这事值不值当的。
身边人始终在看她,叶疏桐对上对方的视线,眉头挑起,问了一句:“怎么了?被我吓到了?”
邵北亭摇摇头:“不是,只是觉得刚刚的你,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叶疏桐有点好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跟她说。
邵北亭想了想:“说不出来,但就是觉得很迷人,非常迷人。”
他的一双眼睛,几乎无法从叶疏桐的身上移开。
以前他总觉得叶疏桐慵懒,闲散,每次见她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仿佛没什么事是能够引起她注意的。
除了酒吧那回,齐阳说到“两千一杯”的时候,他确定自己在叶疏桐的眼睛里看见了一瞬的光亮。
就好像是突然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兴趣似的,她抬起眼,眼神一亮。
那一瞬的感觉,邵北亭至今不能忘。
可是刚刚,叶疏桐屏着全身力气,掷地有声地拒绝张伟业时,他仿佛是看见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叶疏桐,充满力量,斗志昂扬。
听见他这么说,叶疏桐却笑笑:“如果你有这么一个父亲,为了摆脱他,你也会斗志昂扬的。”
邵北亭垂下眼,没回答。
片刻,他又问:“不过,你真的不打算帮吗,那毕竟是……如果你需要的话,其实我可以……”
打量着她的脸色,邵北亭话还没说完,叶疏桐已经打开车门坐上去了。
她拉下安全带,“哒”得一声扣上,整理好才偏头看他,抿了抿唇:“不需要,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帮他,我可不是什么圣母,看见别人可怜,就能不顾一切的施以援手。”
要论惨,叶疏桐自认比张伟业惨多了。
最关键的是……
“而且,他也不配啊。”
要是张伟业能乖乖在她面前卖惨,什么事也不做,叶疏桐或许会假装一瞬间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事,可怜他一秒钟,然后顺手给他捐一点刚刚发的工资。
但他不仅不装乖,还偏要自找麻烦,那就不能怪叶疏桐狠心了。
……
车子驶离医院,又重新回到叶疏桐租住的公寓,自那天之后,张伟业果真没再联系过她。
叶疏桐也打电话给疗养院问了问,疗养院的人也说没有人再来找叶竹。
看来她说的话还能起点作用。
跟叶疏桐一样,徐明暄也在等,她也想看看张伟业到底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问叶疏桐:“他如果不找你,还有别人可以找吗?”
叶疏桐想了想:“应该没有了吧。他是独生子,他爸早年病重,他妈是被他气死的,连老两口的丧事都是我妈一手承办的,哪还有其他人。”
可以说,自从张伟业出轨带着小三跑了之后,他家就彻底没人了。
爷爷本来身体就不好,没两年活头了,张伟业刚跑不久就死了。奶奶一下没了老伴,又气急儿子不中用,没过两年也走了。
他家里没别人,要不是她妈妈念在旧情的份上,老两口怕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徐明暄有点不满意叶疏桐的回答:“他都这样了,阿姨还对他这么好,还给他父母办丧事,他也不知道珍惜。”
叶疏桐无奈耸耸肩,可能男人就是喜欢外面得不到的,家里的再好都没用。
家花哪有野花香啊。
还是得被野花踹回来,才知道自己的命在哪里,不然张伟业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回来的。
徐明暄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跟叶疏桐一起骂了一会儿,才想起叶疏桐今天没上班。
于是她看了眼时间,问:“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她记得叶疏桐好像不是今天休息啊,难不成又改时间了?
叶疏桐起身,到餐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她弯身靠在椅背上,喝了口水:“不去,我把咖啡厅的工作辞了。”
“啊?”徐明暄略带诧异。
咖啡厅的工作虽然工资不算多,但叶疏桐也做了许久,之前没在酒吧兼职的时候,她都是靠着这份工作养活自己和妈妈的。
看出她的疑惑,叶疏桐又说:“我在酒吧认识一个唱片公司经纪人,她说喜欢我的风格,想签我,让我下午去看看。”
如果没问题的话,她或许会直接签约。
在认识陈墨远,到酒吧兼职之前,叶疏桐就想过这条路了,可她当时没什么人脉,手头又急缺钱,根本没心思考虑那些。
但现在有机会送上门,叶疏桐就想试试,她不想一辈子都把自己窝在酒吧里。
更重要的是,她想走一条跟邵北亭齐平的路。
跟徐明暄又聊两句,吃完午饭叶疏桐才往唱片公司去。
跟她联系的人叫莫雅,听说是那个唱片公司里的金牌经纪,圈里人都叫她莫妮卡,叶疏桐隐约听过这个名字,觉得耳熟。
到之前,她跟莫妮卡打了个电话,对方说刚好在公司里,让叶疏桐来时直接上三楼找她。
挂了电话,出租车刚好停在唱片公司门口,她付了钱下车,高耸的写字楼立在眼前。约摸二十几层的高楼,唱片公司的名字占了一半,看起来非常有牌面。
报了莫妮卡的名字,叶疏桐直接上到三楼,录音房里有人在练歌,身穿黑色职业装的莫妮卡就坐在外间。
看见她来,对方抬手打了个招呼,等录音房里的人唱完,她才起身出来。
跟那天在酒吧见到时,对方一身紧身吊带短裙不同,今天的莫妮卡十分职业女性,叶疏桐看见她时,差点一眼没认出来。
她想,如果那天莫妮卡也是这身装扮,她或许不会差点把对方当成骗子。
两人寒暄了两句,莫妮卡就带着叶疏桐到各处转转,公司在业内还算有名,名下签约的歌手虽然不多,但个个都叫得出名字来,这一点对叶疏桐的吸引还是很大的。
她大概了解了一下,就跟莫妮卡定下了。
从公司出来之前,叶疏桐还接到了邵北亭的电话,对方问她感觉怎么样。
叶疏桐想了想:“还可以,我觉得可以试试。”
“那就试试吧,做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邵北亭这么说。
他从来不会插手叶疏桐的任何事,她不主动说的,他从来不会问,但只要她开口,邵北亭一定全力支持。
叶疏桐“嗯”了一声,算是应下,邵北亭又说:“一会儿结束我去接你吧,餐厅里新上了菜,去尝尝?”
“好。”
“嗯,那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邵北亭刚好从楼上下来,装修奢华的二层别墅里,他特意换了一身浅色休闲套装,手机装进口袋,刚要出门,就被身后一道声音叫住了。
约摸五十出头的男人一身黑色正装,头发打理的井井有条,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邵北亭出门,邵闻然没禁住出声叫住了他。
“最近在忙些什么,好几天没回来,刚回来没半个小时又往外跑,你心里还有这个家吗?”
男人掷地有声的话音在身后响起,邵北亭准备换鞋的动作一顿,他回过身:“餐厅需要我在,您又不是不知道。”
为着餐厅的事,邵闻然已经跟邵北亭争论许久了,但他拗不过邵北亭,所以他现在不想多管。
但邵北亭的终身大事,他不能不管。
于是他又说:“沈念跟我说,你已经很久没理她了,也不跟她见面,是这样吗?”
邵北亭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到他爸爸的面前:“爸,我已经跟您说过很多次了,我跟沈念只是朋友,您别再跟沈叔叔两人费尽心机的撮合我们了,我们不可能的。”
他说着,又补充一句。
“还有,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告诉过您的,她叫叶疏桐。”
邵闻然放下手里的杂志,站起身来:“我没同意,你不是不知道我跟你沈叔叔的关系,你和沈念是我们一早就定下的,沈念也喜欢你,你怎么就不能考虑考虑她呢?”
他就想不明白了,沈念长得漂亮,人也乖巧懂事,还跟邵北亭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除了他出国那几年没在一起外,他们几乎是形影不离。
邵闻然就搞不明白,为什么青梅竹马的沈念他不喜欢,反而喜欢上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孩子。
沈念到底比人家差在哪了?
“再者说了,你就算不为沈念考虑,也得为爸爸考虑一下吧,你就没想过爸爸在沈叔叔面前要怎么做人吗?”
父子二人身量相齐,差不了太多,两人几乎是平视对方的。
但当着儿子的面,邵闻然还是微微躬下身,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劝:“你就当是为了爸爸和沈叔叔之间多年的情分,你也得把沈念这件事给我处理清楚了啊。”
他曾经明摆地告诉过邵北亭,在这世界上,所有事情他都可以获得自由,唯独婚姻这件事,作为父亲,邵闻然并不打算给他自由。
这是他早在认识沈念父亲时就已经跟对方约定好了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不能连这点承诺都做不到。
但邵北亭显然也不打算听他的。
知道他父亲年岁大,性子古板,邵北亭也不跟他争论,只是轻飘飘地撂下一句:
“我妈都没意见,您也就不要再发表意见了。”
邵闻然听了这话,立马板着脸:“我还不能说你两句了?”
邵北亭沉了口气:“您当然可以说,但我听不听,是我的事。爸,您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非要去法国吗?”
邵闻然没接话,似乎是来了兴致。
他又说:“因为那是当时我可以选择的,离你最远的地方,也是邵家和沈家的生意都牵扯不到的地方。沈念是独生女,我知道沈叔叔一定不会同意让她一个人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所以我才选的那里。”
“您现在明白了吗?”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就没考虑过沈念,就算没有叶疏桐的出现,他身边的人也不会是沈念的。
邵闻然叹了口气:“你就当真一点也不喜欢她?”
“她很好,但不是我喜欢的。”
看了眼时间,叶疏桐说“结束了”的消息一分钟前已经发过来了。
邵北亭不打算再继续跟他说下去,他走到玄关,拿起放在柜子上的盒子,朝他爸摆了摆手:“您放心吧,沈叔叔那边我会去处理好的,绝对不会让您丢脸。”
“但这件事,您以后都不许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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