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桐提前打电话问过,陈墨远这个时间会在酒吧。
到了酒吧门口,叶疏桐让邵北亭先回去了,她说有点事要跟陈墨远说。
邵北亭什么也没问,只是说了一句:“你一会儿结束了告诉我,我来接你。”
“嗯。”她随口应了一声。
叶疏桐进去的时候,陈墨远果然在。这个时间酒吧里还没来人,整个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陈墨远一个人坐在吧台那儿。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看见叶疏桐来,陈墨远抬起头。
“今儿怎么来这么早?”瞧着叶疏桐走到他面前,陈墨远面上难掩惊喜和诧异。
惊喜的是她的突然出现,诧异的是,她来的不是时候。
叶疏桐在他身旁坐下,想了想说:“有点事儿,想找你帮个忙。”
陈墨远眼神打量她,头一歪:“说来听听。”
“我想跟陈哥借点钱。”
叶疏桐也不拐弯抹角,她自认跟陈墨远之间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便直白地开口了。
“借多少。”
“十万。”
陈墨远眉头一挑:“不是小数目。”
钱不多,但他更好奇,叶疏桐来跟他借钱做什么用。在他的印象里,叶疏桐可从来不是这种会随意跟人开口借钱的人。
如果她会借钱,那当年认识她的时候,陈墨远大可拿钱砸她,把她买到自己身边,而不是只给她提供一个兼职的工作。
况且,陈墨远的消息灵通,他自然也知道叶疏桐现在是傍上了邵北亭。以邵北亭的身家,别说十万,只要叶疏桐开口,一百万他也能掏。
有邵北亭在,叶疏桐没必要跟他来开口借钱。
叶疏桐咬了咬唇:“是不少,但我知道这点钱对陈哥来说不算什么,只要陈哥愿意帮忙,我可以跟陈哥再多签两年的兼职合同,不要工资。”
她一个月兼职的工资就一万五,花十万买她两年,陈墨远不亏。
而且她知道陈墨远有钱,酒吧一晚的营业额都不止几十万,这点钱都不够他去澳门随手落个骰子的。
但陈墨远看了看她,搭在吧台上的手敲了敲桌子,没什么节奏,似乎只是在敲桌子而已。
“钱是不算什么,你想要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但……”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叶疏桐身上,“你知道的,我想要的可不是多两年的合同。”
叶疏桐视线微凛,目光对上他,落在一侧的手攥紧。
混迹酒吧这么多年,她不会听不出陈墨远的意思,对方也知道,什么样的暗示刚好能让她明白。
他们之间,从来不需要明说。
陈墨远的**,也都藏在看向她的视线里,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片刻,叶疏桐站起身,嘴角扯出一抹笑:“既然陈哥不需要,那就算了,今天就当我没说。”
她抓起吧台上的背包,急切的脚步往外走两步,强壮镇定地语气朝陈墨远说:
“陈哥您先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桐桐。”
陈墨远开口,叫住了叶疏桐急速逃离的步子。
叶疏桐背对着他,没回头,深吸一口气:“陈哥,这么长时间谢谢你的帮忙,我是缺钱不错,但你也了解我,我卖艺不卖身,你也不需要次次来试探我。”
说完,叶疏桐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没到晚饭时间,外面天也没黑,酒吧门口路两边的小餐馆都还没开门,路上只有来往几个行人车辆急匆匆的走过。
梧桐叶落了地,潮湿黏腻的粘在青石块铺成的小路上,凉风卷着树上的叶片落下,落在叶疏桐的脚边。
从酒吧出来,叶疏桐裹紧了针织衫外套,只觉得一瞬荒凉和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该归于何处,仿佛偌大的一个江城,没有她能落脚的地方。
她其实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帮张伟业付医药费,明明人都已经死了,付不付这个钱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或许是出于那一点微薄的血缘关系吧,叶疏桐有那么一瞬间不忍心看着张伟业孤零零的躺在医院里,最后成为一具没有家人认领的孤魂。
算了,不就几万块钱吗,就当她拿这笔钱跟张伟业一笔勾销了。
叶疏桐长舒一口气,决定抬步往回走,先回家再想办法。忽然,她看见路边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她面前。
熟悉的流线型车身,低调奢华,车窗滑下,邵北亭还是来时那一身黑色西服,他偏头看向叶疏桐,说:“上车吧。”
拉开车门,叶疏桐在车里坐下,直到安全带的搭扣响了一声,她才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分明是让邵北亭先回去的,而且她也没说什么时间结束,因为她原本就不想让邵北亭来接她。
邵北亭没回答,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发尾勾到耳后,他指尖轻抚。
“还是……你一直都没走?”
叶疏桐突然抬眼看他,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只是他从不会主动开口问,他只会等叶疏桐自己说。
邵北亭点点头:“怕你忘了告诉我,也舍不得你在外面挨冻,就想着在这里等一等。”
果然,他真的等到了。
叶疏桐垂下眼:“所以,你也知道我来这里干什么的了?”
“嗯。”
他没否认,反倒直白地回答了叶疏桐。
“医院的朋友告诉我了,说你父亲已经去世了,但是需要缴清医疗费用才能把人带走,所以我猜想,你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愁烦,才偷偷跑去抽烟的。”
他上次跟叶疏桐去医院的时候,被在那里工作的朋友碰到过,朋友便记着了,还顺带帮他留意了一下。所以在张伟业去世的消息一传出来时,邵北亭就知道了。
他问:“为什么不找我呢?我也可以帮你的。”
叶疏桐低垂的眼睫眨了眨,眼神空洞地望向鞋面,似乎是在思考,又仿佛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来。
“我不想因为这种事再麻烦你,我觉得我可以处理的好。”
如果只是钱的事,叶疏桐倒是可以坦然地跟邵北亭开口,她知道对方一定十分乐意帮忙。
但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起码对叶疏桐来说,张伟业是她磨灭不去的曾经,是她难以启齿,又自卑的过去。她原以为跟张伟业断绝关系就能忘记的,但她高估了自己,那些受过的罪,吃过的苦是永远也忘不掉的。
她更不想让张伟业的事,沾染了邵北亭。
她说:“邵北亭,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谈,我想把过去那些事都处理干净,然后一身轻松的和你在一起。”
闻言,邵北亭怔了一下,深邃的眉眼凝视着叶疏桐,嘴角不经意地弯下。
“我相信。”他说。
不论什么时候,只要叶疏桐开口,他都会相信的。
车子启动,很快从酒吧门口驶离,像离弦的箭一般,“嗡”得一声飞驰出去。
陈墨远赶到门口的时候,只看见那辆车闪烁的尾灯,引擎轰鸣。
……
叶疏桐不让邵北亭插手,她自己凑够了钱,到了医院缴费处。
“你好,我来给张伟业缴费。”
缴费的工作人员很快给她处理好,让她在票据上签了字,另外还有一份是属于张伟业的治疗证明。
医生看了眼她的名字,随口问了句:“叶疏桐啊?你是不是在我们这里还有个检查没做?”
“?”叶疏桐一下没反应过来。
医生又提了一句:“你交了钱的,但是没做检查是吗?我们这边还有记录的。”
经医生提醒,叶疏桐才想起她确实有个检查没做,本来她的主治医生给她开了单子的,但因为张伟业的缘故,她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叶疏桐问:“那我不做这个,能退费吗?”
看了眼面前的电脑屏幕,医生有些为难:“这个单子是上个月开的了,月底已经结账,不太好退了,要不你今天就去做了吧,反正要不了多长时间的。”
“好。”
想着今天没什么事,叶疏桐又拿上了医生给她重新打出来的单子坐上电梯。
电梯在三楼停下,检查室里这时候没人,叶疏桐一进去就有人给她检查了。
没过半小时,她从检查室里出来,医生告诉她:“检查结果明天就能出来,到时候会有医生给你打电话的。”
叶疏桐点点头,下了楼。
没时间想太多,她还得去为张伟业收尸。
负责张伟业的医生找上她,对方表示可以带叶疏桐去看一眼,叶疏桐直接拒绝了。
她不打算再看见张伟业那张脸,哪怕只是躺在那里,不动不能动的身体。
叶疏桐说:“我听说医院可以帮忙处理,我可以多付钱,人我就不带走了,其他的你们都看着办吧,不需要再联系我。”
医生不解地问:“连骨灰你也不带走?”
“不要了,随便你们处理吧。”
她已经为张伟业留下了死后的体面,不让他做一个孤魂野鬼了,就已经是仁至义尽。其他再多的,她也做不到了。
如今她跟张伟业,就算是彻底划清界限,再无任何瓜葛。
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人跑到她面前,说自己是她的父亲,跟她开着玩笑,叫她甜甜的喊一声“爸爸”了。
她的爸爸,早已经死在了她13岁那年。
永远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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