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张伟业的事后,叶疏桐又去了趟疗养院,将这件事告诉了她妈妈。
毕竟是牵绊了一辈子的人,她认为妈妈应该有知情的必要。
穿着病号服的叶竹坐在窗台前,摆弄着叶疏桐刚给她带来的玩具,像个清澈稚嫩的孩童,将手里的毛绒玩具抱在怀里,亲切地亲了亲它的脑袋。
就像她曾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叶疏桐坐在她身旁,陪她一起摆弄,窗台外的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叶疏桐迎着阳光抬起头,眼睛被刺得微微眯起。
她抿着嘴角,轻声说:“妈,我见到张伟业了。”
身旁人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摆弄玩具,清澈的眼神欢欢喜喜地笑着,但在叶疏桐看不见的地方,叶竹抚摸着玩偶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
身边人没有动静,叶疏桐又自顾自地说:“老天有眼,张伟业得到了该有的报应,他得了胃癌,已经死了,我昨天去医院认领了他的尸身,但我没把他带走。”
说着,她偏头看向身旁的叶竹。
“因为……我也不知道要将他安置在哪里。”
她从没把张伟业当成父亲,所以不会将他带回家,他没有资格回她和妈妈的家。
旁人也许会觉得她冷血无情,不懂孝顺,但她相信妈妈一定能明白她做的一切选择。
他们之间的仇怨,从来不是哪一方认错了,就能一笔勾销的。
“他说要让我出钱给他治病,我没同意,但我还是在他死后,帮他付了所有的治疗费用,让他不用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医院里。”
“妈,我这样做,你会不会生我的气,怪我对他心软了?”
像是在自言自语地碎碎念,叶疏桐苦笑着叹息一声,她终归还是没对张伟业做的太绝,最后还给他留了点情分。
可她这么做了之后,再想起她的妈妈,想起她们这么多年受的罪,叶疏桐又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
人终归是不长记性的。
叶疏桐的眼神凝视着身边人,瞳孔随着她玩耍的动作,眼尾微垂。
就在她心中觉得愧疚的时候,叶竹忽然转过身来,裂开嘴角,朝她甜甜一笑。
她摇头晃脑地说:“桐桐……最棒。”
叶疏桐的神情凝滞,一瞬间,鼻尖酸涩,眼眶泛红,盈出泪来。
心口陡然堵塞,好像要被压得喘不过气。
看着妈妈的笑容,叶疏桐终于还是没忍住,泪水夺眶而出,“啪嗒啪嗒”地从脸颊落下。
不论她做什么决定,她的妈妈,永远都不会怪她。
看着她忽然落下的泪水,叶竹也忽然慌了,她拿着玩具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向叶疏桐的脸,粗糙的指尖轻轻抚摸着,试图替她擦干眼泪。
她一边擦,嘴里还一边念叨着:“桐桐不哭,桐桐不哭,妈妈保护桐桐……”
叶疏桐反手握住妈妈的手,眼神里泛着晶亮的泪光。
“好,桐桐不哭。”
叶疏桐擦干了眼泪,又到洗手间去擦了擦脸,她没化妆,冰凉的自来水在脸上扑了一把,有水珠从脸颊“哗哗”落下,混着眼角的泪。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双好看的眼睛哭得通红,连眼尾都泛着红晕。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颊消瘦的骨头有点突出,没化妆的脸色苍白到有些昏暗,眼底隐约泛着乌青。
她忽然想起徐明暄说,她最近好像更瘦了些,明明近来一日三餐都照常吃的,甚至比以前吃得更好,怎么不胖反瘦了呢。
徐明暄一边忙着晚上不吃饭减肥,一边羡慕叶疏桐吃不胖的体质,然后转头猛啃两根黄瓜。
擦干脸上的水珠,在洗脸水冰凉的刺激下,哭红的眼眶总算是恢复了点。
将手里揉烂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叶疏桐从洗手间出来,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以为是邵北亭找她,叶疏桐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可屏幕亮起,却是不认识的号码。
她还是接了起来,话筒对面立马传来一声好听的女音:“您好,请问是叶疏桐女士吗?”
熟悉的开头语,叶疏桐一瞬间仿佛猜到了是哪里打来的电话。
她昨天做的检查,今天应该是结果出来了。
叶疏桐轻轻“嗯”了一声,说:“是我。”
听见她的回答,对方赶忙说着自己打电话来的目的:“叶疏桐女士您好,我是江城医院的内科医生,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你昨天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如果你有空的话能不能到医院来一趟,我们当面聊。”
“是……有什么问题吗?”
叶疏桐的语气略有迟钝,她听着医生的话,心里顿时觉得不安。
如果没有问题,对方应该会直接告诉她结果,而不是让她到医院去面谈。
话筒对面的医生用很轻的声音告诉她:“确实有点问题,所以想跟你当面谈谈。”
“你说吧,我想知道。”
叶疏桐提着一口气堵在嗓子眼,紧张的攥着手心,修剪圆润的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压出深深的印子。
窗外的风呼呼地吹进来,五楼不算高,可凉风还是顺着稍稍打开一点的窗沿钻了进来,几乎要灌进叶疏桐的衣领里。
耳边风声骤响,叶疏桐几乎听不清电话里医生的声音。
她只隐约记得对方说:“是这样的叶女士,我们检查过后发现,您的胃部有很严重的感染情况,经确定,应该是胃癌晚期。”
“……”
晚上六点,叶疏桐一个人缩在房间里。
十一月的天黑得很早,灯没开,整个房间里都是昏暗的,窗帘拉上,甚至看不清屋里摆设的装饰,只有客厅阳台上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
外面亮堂的灯光只照亮了客厅,却照不到叶疏桐。
徐明暄拍摄完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一片黑暗的光线,本来以为家里没人,她打开灯才发现原来叶疏桐在家。
徐明暄换了鞋,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随口问了一句:“你在家怎么不开灯啊。”
叶疏桐这才恍然回神,从房间里出来,她还穿着下午出门时的外套,连鞋子也没换,就这么往徐明暄面前一站。
徐明暄眨巴眨巴眼:“你要出门?”
她这样全副武装的,除了出门,徐明暄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叶疏桐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嗯,正要出去吃晚饭。”
“吃什么,我也还没吃饭呢,要不要一起?”
徐明暄把背包往房间里一塞,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应该来得及,咱们去邵总的餐厅吃饭吧,上次那张免餐卡我还没用呢,正好让邵总一起?”
她其实已经心心念念好久了。
之前不认识邵北亭的时候,她就听说了食祭餐厅的大名,身边人都说那里又贵又不好预约,但是菜是真的不一般,徐明暄早就心痒痒好久了。
好不容易给她得到这么一次机会,不仅能大吃一顿,还不用花钱,徐明暄早就计划着想去了,今天可算给她逮到机会。
看着徐明暄兴冲冲的模样,叶疏桐嘴角挤出一抹笑来:“好,我给邵北亭打电话。”
叶疏桐联系邵北亭的时候,池临刚好也在,他们顺路来接上了叶疏桐和徐明暄。
车停在楼下,池临从驾驶位放下车窗,邵北亭坐在副驾驶,两人开的是那天在咖啡厅门口叶疏桐看见的那辆。
应该是池临的车,叶疏桐想,她没见过邵北亭开。
池临招手示意两人上车,车子一路疾驰在大道上,他手握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向叶疏桐。
“真难得能赶上你们约会,也多亏借你的光,不然我今天还吃不上他的饭呢。”
徐明暄听懂了他的调侃,也好奇的问:“池临老师和邵总关系这么好,去食祭吃饭也要预约吗?”
“当然了,没人比邵北亭更讲原则了。”
池临想,如果不是叶疏桐开口,他想去食祭餐厅吃饭,恐怕还要提前三天预约排队才行呢。
这人古板得就不像个新时代人类。
邵北亭余光斜他一眼:“你也没少吃,别抱怨得跟你没吃过似的。”
池临耸耸肩:“那不一样,你可没为我破过例。”
他之前每次临时要来,都被邵北亭拒绝了,还是以没有预约的名义拒绝的。这次叶疏桐临到饭点才开口,邵北亭立马给人家腾了包间出来。
这种破例的待遇,他可从来没享受过。
邵北亭:“谁叫你每次来的都不凑巧,刚好连空余包厢也没有了。”
餐厅一楼是大厅,二楼包厢,邵北亭从来不会让人把包厢定满,就是防止有什么意外情况,比如突然到访却又不便推脱的客人,他就会把这类客人安排进备用的包厢里。
当然,池临可不能算在这类客人里面。
听着两人互相调侃,坐在后面的叶疏桐禁不住垂眼笑了一下。
车子很快开到餐厅门口,服务生将他们迎进去,邵北亭走在最前面,几人跟着上了二楼。
叶疏桐不是第一次上来,还算熟门熟路,只有徐明暄是第一次来这里,左瞧右看,看见什么都稀奇地紧。
“宝贝,原来食祭餐厅里面长这样啊,确实装修得很奢华,对得起他的价格。”
徐明暄像是进了大观园似的,一路上都紧紧拉着叶疏桐的胳膊,手指攥得死死的,生怕一松手,她就会迷路。
邵北亭给他们预留的是一个靠窗的包厢,巨大的半截玻璃窗占了一整面墙,屋子里明亮的灯光映在玻璃窗上,也映衬着窗外明艳的霓虹。
房间不算大,桌子也是长长的横在正中间,左右摆了两排软椅,约摸能坐下七八个人。
徐明暄紧紧地跟着叶疏桐坐在窗边,她激动地掏出手机就要给叶疏桐拍照,池临坐在对面,看着她拍照的动作,还不忘指点一句。
“镜头往下压,把半身都拍进去,这样显得比例好。”
“哦哦,好的。”
徐明暄听话照做,手机摄像“咔嚓咔嚓”连响几声,成片马上出来,果然拍的比她刚刚预想的要好。
叶疏桐拿着手机欣赏“美照”,徐明暄在一旁一顿“夸夸”彩虹屁。
她还说:“还是池临老师眼光好,池临老师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个荣幸跟您学习学习,这样等到明年桐桐生日的时候,我就能给她拍一个大片出来,当做她的生日惊喜了!”
听到明年生日,叶疏桐手一抖,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徐明暄赶忙转过身来看她,问:“怎么了?”
对上她询问的眼神,叶疏桐摇了摇头:“没事,一下没拿稳。”
她弯下身去捡手机,徐明暄还在跟池临“请教”,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叶疏桐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
明年生日吗?
她还能等到明年的生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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