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另一边，十来个人吃过午饭，浩浩荡荡往外走，正是昨天在当地人推荐下入住民宿的客人。
他们一行人是多年好友年纪相仿，都是在这一两年相继退休。
近几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在网络流行，加上退休后生活无聊，他们就趁着年纪还不算大结伴出游。一路以来，已经游历了十几个城市。
姚丽便是其中一员，她挽着丈夫的手，跟在大部队后面，提前和丈夫规划好下午的项目：“一会午睡起来，咱们先去把温泉票买了吧？”
三天前，他们原本打算返程回家，却收到郦城美食节的推送，于是又转道郦城。
因退休前的工作，姚丽身体暗病不少，旅行以来虽然愉快身体却不免感到负载。
入住民宿后得知有温泉可供使用放松，她就有些迫不及待。
丈夫显然没有她那么期待，敷衍着点头。
姚丽也不在意，几十年老夫老妻哪会像热恋期的小情侣一样情绪反馈到位。
她透过前方高低错落的人群往前看，靠近餐厅外面的位置，一对姿态亲密的小情侣正坐在餐桌前围看什么。
黑色外套的男人肩背挺拔，旁边的女人在他的环抱下只露出白皙纤细的后颈。
随着前方并排走着的人靠近他们的位置，男人侧了侧脸线条冷峻，手臂自桌上往后抓住女人的椅背，将人护住。
女人的模样这才显露山水，脸部线条精致柔美，穿着浅色薄衫身段纤柔。
“怎么了？”后背被指骨顶着，容霁从冥思苦想中抽离。
略感熟悉的温柔女声在姚丽越走越近的脚步中传来，她转过头想去探寻，丈夫前行的身体却让她只看到女人模糊的侧脸。
视线收回之际，情侣中气质冷淡疏离的男人回眸，眸光从听到女朋友询问时便染上柔软温存。
“没事，”周应川将手收回，给容霁递了餐具，“吃饭吧。”
姚丽跟着丈夫的脚步走远，还在分神关注他们，丈夫这才察觉到，皱了皱眉：“你在看什么？”
丈夫不耐烦的声音和远处温和的回应一并传入耳中，姚丽白了一眼，“我看那小姑娘眼熟呢。”
……
月华倾泻，温泉区外绿植遍布，树影斑驳处，容霁按照午餐结束分别时的约定给周应川发了消息。
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容霁想了想决定先进去，【我先到里面买泳衣。】
Jesse：【好，我马上过来。】
等容霁进入温泉区商店时，姚丽已经在里头逛了一会，男性比女性纠结更少，她老公早一步挑了泳裤进了淋浴间。
挑选着泳衣的间隙，姚丽听到脚步后余光隔着各色商品远远瞥了一眼，倒没想到又在这里碰到中午那个让她觉得眼熟的小姑娘。
容霁脚步在其中一圈圈挑选，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件香芋紫带着小裙摆的泳衣上。
素白的手将它拿起把薄薄一件的前后与腰侧打量着，似乎十分喜欢又有所顾虑。
“不喜欢这件吗？”在容霁将它放下前，另一双手却将其接过。
音色圆润而富有韵味的女声从身旁传来，容霁一转头，有些惊喜和不确定：“姚阿姨？”
“诶，”姚丽应了一声，笑吟吟看向容霁，“我中午那会瞥见一个小姑娘，就总觉得像你，这下总算确认了。小霁，阿姨可好多年没见过你了呀。”
容霁也有些感叹，“没想到能在这见到您。”
姚丽是秦臻多年前外派在渝北地质队的同事，那时容霁高一刚刚入学江林一中却逢父亲牺牲，各种原因下便转学到了渝北的学校，与秦臻相依为命。
正是在渝北生活的两年，性格热心的姚丽给了母女两人不少帮助。
“跟男朋友出来的吧？”
姚丽心中确定中午看到的男人是容霁的对象，但还是随口一问。
她拿着那件泳衣在容霁身前比划，有些纳罕，“这件明明很衬你呀。”
听到“男朋友”三字，容霁怔了一下，瓷白的脸不自觉便飞上红霞。
她嗓音细讷着，“是和朋友。”
看她一脸羞赧，姚丽眼底闪过笑意，她没再说什么，一道清越的男声却由远及近而来：“颜色的确很适合你。”
周应川停于容霁身侧，与目光隐晦暗含审视的姚丽对视，却不动如山姿态仍旧端方，他略一颔首，“您好。”
这下姚丽才看清他的长相。
男人的骨相极佳皮相却也不见瑕疵，丹凤眼端庄明亮，气质也沉稳落落大方，与容霁站在一起实在是养眼。
打量的视线转为认同，姚丽点点头回应他的问候，本想再说说话却被丈夫的电话催走。
容霁和她又寒暄了两句，姚丽就匆匆走了。
不算小的地方如今只剩两人，气氛有些迫人。
她手里还拿着姚丽临走前塞过来的泳衣，少有的手足无措，羽睫起起落落一番才扬起，那双秋水眸才看向身侧的男人。
“摄影器材呢？我们一人一半。”
黑沉的眸自始至终未动，自然不会错过她的羞窘，却更有含羞带怯的意味。
一开口，便不期然哑了声线，沙哑低缓又暗藏着危险：“器材……放在那边。”
从她清澈的浅眸中，周应川仿佛看到自己即将失控的模样。
他侧眸，脚步微动，“我去拿。”
却没两步回首，嗓音仍旧喑哑，却很轻，像是害怕惊到猎物，“……这件很好看。”
但室内过于安静，容霁听清呆在原地，羞赧的热意席卷全身。
直到于是从周应川手中分摊到了并不重的器材后，她才逃也似的拿着这件香芋紫色的泳衣往淋浴间去了。
男女淋浴间是分开的，男淋浴间更靠近汤泉，周应川准备工作更加简便，收拾好后从更衣室出来就在不远处等着容霁。
美食节吸引了不少游客，民宿虽然还在试营业状态，但各项设施基本完备，有客人上门自然不可能拒之门外，因此这两天民宿内要比前几日热闹不少。
正因为客人的激增，周应川站了尚且没有两分钟，养护在青石径两侧的茂盛植被仍然挡不住那屡次投来的目光。
原本周应川只打算视而不见，完全没料到那两个外表靓丽的女人竟然掩耳盗铃般在不远处停下，似乎正在讨论着他。
周应川虽然不追求腱子肉，但常年运动也有线条漂亮的肌肉与腹肌，此时被两个陌生女人评头论足实在让人不适，他蹙眉拎着单反包走向更深处的地方。
等到停下的位置能完全避开她们的视线，周应川却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
温泉区内开发时刻意没有清理的大树与后续栽种的植被遥相呼应，一模一样的青石路盘踞着一汪又一汪的汤泉，完美形成路痴望而生却的地形。
默了默，周应川将单反包放在脚下，又从包中拿了手机拍了照片发给容霁，消息也紧随其后：【我在这里等你。】
容霁刚好收拾好，她看着消息才褪下热度的脸又反射性升温，深呼吸两下，才回复好。
周应川收到她的回复才放下心来，手机随后又在手中振动，点开一看是容霁更加细致的询问：【你附近能不能看到汤泉？更好确认。】
他抬目找了找，不远处那个汤泉大小适中，按照白天跟在容霁身后转过一圈温泉区的经验来看，从进温泉区到往回走，汤泉应该是由大到小。
照这么推测，他现在的位置距离更衣室应该不会太远，容霁找过来应该还算简单，但现在却可以有另外的方案。
他思衬着发出消息，容霁百无聊赖间终于收到他的回复，但意思已经和刚才南辕北辙。
【你在里面找个小汤泉泡着，我马上过来。】
容霁不解：【那拍摄怎么办？】
【我过来的路上拍完，其余大景汇合以后再一起去。】
容霁手指悬在屏幕之上，对这样的安排不太认同，要是她一个人去泡温泉等着，岂不是将活全甩给了他？
没等她拒绝，对方又发来消息：【找人太费时间，你在里面的小汤泉我一路过来，刚好拍完也能汇合。】
容霁沉吟片刻：【好。】
将手机放到旁边，容霁着手收拾好摄影辅助器材后，刚刚拿着轻飘飘的东西走了一段路，消息提示音再次响起。
【外面的体表温度比较低。】
她驻足在青石径，并没有感觉体表温度低。
她还没太明白，直到他的下一条消息的提示音和不远处并不熟悉的大笑声一并传来时，她低头看去：【出来前记得披浴巾。】
原来是担心走光。
唇角不自觉勾勒出浅笑，容霁将身上的浴巾揽了揽，福至心灵。
【知道了。】她回复。
直到目光触及这三个字，男人眉心的褶皱霎时间就被抚平，但仍旧余有担忧。
拿出单反相机，按温泉园区里设置的指示牌以及汤泉大小为依据，周应川在青石路上兜兜转转。
取景器后的丹凤眼眼光锐利毒辣，单反快门一遍遍被按下，数据源源不断在SD卡储存，他的脚步在期间偶有停顿，但大多数时候都能看出步伐焦急。
花瓣池边缘一圈花瓣在水雾腾腾的艳丽画面中定格，单反自眼前放下，周应川垂目看眼前的小池，急切的情绪稍有缓解。
进来这里时，区域指示牌显示往后还有最后一汪红酒温泉，既然已经是末尾的位置，容霁不在这里，大概率会在那边。
他转身向那边走去，民宿的客人并没有深入到这。
环境安静到只余有他细微的脚步声和泉眼的流水潺潺音，一路紧促的步伐骤然松懈，前方已经可以窥见别具一格的红色温泉，周应川心中反而升腾起更加难言的紧张。
片刻，松懈的脚步再次减缓到停滞，周应川定定站在青石路上，往前只要转弯就能走到容霁面前。
但他却突然不敢再往前。
他站在遥遥可及之处，心境仿佛回到综艺开机宴那天，在红绿灯路口惊鸿一睹，却不敢确认。
明白她一定会出现在开机宴，脚步却不敢慢。
容霁出国留学的八年，他不敢打扰她，包厢里确确切切见到，几乎被喜悦冲昏头脑。
理智思考的能力已不足以帮他判断，唯恐是黄粱一梦，连开口寒暄都有种近乡情怯的彷徨。
心中始终孕着一汪深潭，裹含着一切的顾虑与胆怯。
但在此时此刻，透过树影婆娑，被那潋滟红泉中的女人漾起涟漪。
她侧身背对着这边，没有发现他的视线。
乌黑的长发随意扎挽着，湿濡的碎发湿溻溻落在肩颈，走动间后背的泳衣镂空若隐若现浮现美人沟和微动的蝴蝶骨。
单反一道道快门声响在耳边，或许是因为温泉的流水声，容霁毫无察觉。
“滴滴滴——”
直到手机倒计时结束声在温泉边响起，容霁偏头看向岸上浴巾边放着的手机。
取景器后的眼睛倏地阖上。
他不敢再看，侧颜就足够让他心悸。
单反相机再次被放下，偏头躲避的最后一眼，女人自深红泉水中缓缓上岸，香芋紫的确很适合她。
周应川稳了稳声线：“容霁。”
容霁方才将倒计时音关闭，素净的手伸向浴巾，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弄得动作一慌，直到慌乱的目光辨认出在外面站着的是周应川时缓和。
“我在……你等等。”容霁披上浴巾。
听到她确切的回应，情绪才如潮水褪去，眼中笑意掠过，心也随之安定。
纯情母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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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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