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就被“咚咚咚”敲门声搅了美梦的金陵城内有名有姓的大夫们,原以为发笔横财。
治百姓能赚几个钱,官银才大方。
在府衙院子里吹了一两个时辰的寒风,却还是没能看到病人。
枯树上,连一只鸟都没有。鸟都没醒呢,他们就醒了,命苦啊,命实在是苦。
冬日的风,或许是县衙本就是个阴森森的地方,寒风吹在身边,就像刚被磨过的锋利的刀子一样一刀刀剐着肉,却无一人敢说不公。
他们静默着背着诊箱,在官兵厉声通知可以走的时候,只能咬着牙忍着一肚子气,虽脸色乌青,但还是保持着低头顺眼快速离开了。
被强行绑上门行医问诊就算了,到最后也没能看到病人也算了,未曾想,过来一趟倒是把金陵城的大夫们气病不少。也不知白天还能有多少医馆正常开门。
可别让他们知道里面的人是谁,要不然他们真的会忍不住半夜偷摸着去他家拿针扎死他。
做大夫做到他们这模样,做犯人做到苏糯糯这模样,都很罕见啊。
苏糯糯来的时候是被当犯人架着强行绑来的,走的时候是八抬大轿乘坐着马车嘚吧嘚离开的。
福楼既然说她狐假虎威,那她就狐假虎威做给大家看看,别白白担了这仗势欺人的名声。
哒哒马蹄声伴着车轮碾压过稀碎的石子声,苏糯糯一个人四仰八叉的完全不顾任何形象的躺平在马车厢里。
里面铺着厚厚的褥子,光滑的丝绸冰冰凉凉的贴着她的臀部和腿部。有解热镇痛的作用,最朴素的法子。
有钱人就是好啊,衣食住行无论哪一方面用的都是好东西。
可这么有钱,怎么就愿意跟她住在茅草屋受苦呢?她不理解,这难道就是有钱人爱玩的游戏,吃惯了鲍鱼海参,突然想吃清粥小菜了?
清粥小菜?苏糯糯笑了笑,不,她不是,她是火锅,但是重麻重辣一般人入不了口的那种。
“我要回梅花山!我要见小老头!”苏糯糯对外面大喊,并没有掀开车窗帘,她碰不到,也不想掀。
反正他能听见,听不见更好,这样就有吵架的理由了。憋了一肚子的火正愁没有发泄口呢。
“去梅花山!”不是回应她,他应该是在吩咐手底下的人。
他的侍卫听从了周煜璋的吩咐,周煜璋听从了苏糯糯的吩咐。
被风吹散的言语声,自车外断断续续的传进车厢,没有任何反驳没有任何犹豫。
苏糯糯无话可说,完全没有任何引火线可以点燃嘛。
躺在马车里,厚厚的帘子,厚厚的毯子,被油纸糊满了的车厢,可依旧还是能听见外面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牢房内也能听见这声音,那时候浑身冻的瑟瑟发抖,很冷很冷,冷的像冰窖,但在马车内只闻其声,却未见其感,这里暖的却像火炉。
一墙之隔,恍若两季。
新鲜的水果,用白瓷盘子盛着,就放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有时令水果也有不时令的。
没有一块糕点,因为她说了,她肠胃不好,糕点不利于消化。
苏糯糯看着水果,想着他准备的倒是快,她与葡萄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看着看着就兀自笑了,笑得很小声,手捂着嘴压着声音笑。
虽说周煜璋这个人,你叫他做什么事他都做不利索,话也说得不算好听,但倒还挺会讨好人的。
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一个男人的胃。同理,想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也要想法子抓住她的胃。
糖衣炮弹,没有人能够拒绝。如果她拒绝了,就说明你的攻势还不猛。
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事,那就两顿火锅、三顿火锅,总能冷静下来双方得以好好谈谈。
她是火锅,他是冰块。
“周煜璋!”
苏糯糯从葡萄串上轻拽下一个葡萄来,像串珠一样在手里盘着。很冰,应该是从类似于冰箱一样的地方刚拿出来的。
应该是冰窖,宫里的。
可她没想起来,这金陵并不是庄国的都城。
“嗯,我在。”
声音不大,但胜在清晰,仿佛就贴在耳边细语一般。
他太稳了,稳的有点让她觉得不真实。
“外面冷吗?风大吗?”
“……还行……”
还行什么,苏糯糯明明就听见北风刮的呼呼的,周煜璋你到底在嘴硬什么啊。
“你为什么不进来?”
“你在牢房里说的话,难道不是在跟我强调男女授受不亲吗?”
合着,在这里等着她呢。
“周煜璋!你把帘子打开,我想看看你!”
帘子自窗外被掀开一道口子,冷风吹了进来,很冷,好像还下了小雨,但又好像不是雨。
马车前面挂了两盏灯笼,不怎么亮,照不太清楚周煜璋的脸,苏糯糯只能看见他的眼睛。
“周煜璋!你没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这是第一次机会。
她看见他眼睛好像失了会焦,很短暂,但她确定自己看见了。
周煜璋永远不会知道,只要他现在说了那个秘密,苏糯糯就能劝自己再次相信他,并且不会接着往下问。
她其实并不在意他欺骗她的理由,她只是在意他是否欺骗她。
他应该是思考了会,然后寒风让他迅速地回过神来,似乎边摇了摇头边对她笑了笑。还没待她看真切,他就将帘子又放下了。
“外面风大,天气又冷,别再着凉了,我还要哄着你吃寒症药……那药很苦的。”
顾左右而言他,一双清润的眸子下有一张死犟死犟的嘴。
*****
“小老头!”
“小米啊!你终于回来了啊!”小老头丢了拐杖,一步一挪,过来拉着苏糯糯的小手拍拍:“我还是在你们出发后不久,在田地间锄草,听路过的赶集回来的户农闲聊,才知道你们出事了啊。”
“小老头我呀,没本事,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们,又怕这小子回来找不到我,再给你们添麻烦。”
“这小子也不知道回来告诉我一声!”
说着小老头还想伸出手来敲敲周煜璋的脑袋,苏糯糯余光看见了,死死的抱住了小老头的手。
“小老头!我好疼啊!哪里都疼!”
小老头你可不能打他啊,他是皇子,他要是生起气来与我们算账,怕不是身上疼了,怕是人头都要落地了啊。
小老头原本是拄着拐杖站在茅草屋前面等着,等着等着就发现前面有一光亮,渐渐的马车的模样显现出来,渐渐的有了马蹄声和车轮声,渐渐的看到了旁边骑着马的正是周煜璋。
棕褐色的马,在马群中算不上翘楚,但也绝对不便宜。
马代表的永远不是一个人多有钱,而是代表了权势。有再多钱手上无权,也买不到马的。
你问,那有权无钱呢?
这世上并没有这样的人。
自第一日从河边捡回他,小老头就知道他并不是他醒来所说的那般是个流浪汉。
哪有穿的像衣冠禽兽的流浪汉的啊?衣冠禽兽,是这么用的吧,小老头没上过学,顺嘴用了这个词。
失忆也好,欺骗也罢。一个小孤女一个老乞丐,又有什么可让人惦记的呢。
“小老头……我累了……想先睡了……什么事等明日醒来后再聊吧……”再明显不过要赶客的意思。
小老头坐在床边捋着白胡子,左看看闭眼休息的苏糯糯,右瞧瞧眉头紧锁的张煜璋,无声的笑了笑,终是明白过来,这两人在闹别扭。
可终究在闹什么别扭,怕是连周煜璋自己也解释不清,毕竟自他再见苏糯糯时,她就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
小老头站起来,拐杖在地上狠狠敲了几下,虽未直接出声,可这种行为就已代表他们要走了。
“小老头,相处这么久了,我还没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总是小老头小老头的叫。”苏糯糯没睁眼,乌漆麻黑的脑海里突然蹦出来这个问题,就这么直接问出口了。
“我?小老头我呀,无父无母无名无姓。”
苏糯糯没继续再问。
小老头跨出门槛,完全走出去,在院子里低头咳嗽了几声,拄着拐杖抬头又看看那月亮,好像跟初见那日破庙见到的一样,一样清冷。
“周煜璋……”苏糯糯将声音放的很轻,待走到门口的他回过头来,她微提了一下嘴角。
“七殿下!你还是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这是第二次机会。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
*****
“一大早就跑过来,找我有事?”
被周煜璋盯得久了,苏糯糯感觉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就理了理刚睡醒,还没有来得及梳理好的头发,将头发别在耳后。
可是做错事的又不是她,她又什么好不自在的。
有几缕不怎么长的头发,并没有顺着肩膀垂到腰后,而是一下又一下的碰着因呼吸而小范围的上下晃动的肩膀。
苏糯糯感觉有点痒,想再伸手把头发拨到别处去,可又不想引起周煜璋注意,就打算忍忍,多大点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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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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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七 章 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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