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糯糯低下头来,望着盖在腰间的被褥,上面是老年人喜欢的那种旧式的鸳鸯戏水的图案,是有了这间茅草屋后小老头最先赶集买回来的东西。
她那时觉得有点土,不太想要。小老头就摸着这鸳鸯戏水说:“小米啊,你总归是要嫁人的,小老头我呀,就倚老卖老,当做你的娘家长辈了。说出来也的确不怎么好意思,身上没什么钱,总够也就够买这么个褥子来作为你的陪嫁了。”
“大姑娘嫁人的时候,娘家可以什么都不准备,但几床被子还是要的。”
周煜璋原本还能看见她肩膀上的头发一颤一颤的,头发被别到耳后,他发现了从前没注意到东西。
也不知道她自己知不知道她的耳骨上有一颗痣,不大很小,不是黑色的,好像是淡褐色的,他觉得可爱的紧,竟一直就这么盯着它看。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怎么就低下了头呢,这下他就只能看见她头顶的旋了。
“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你。”昨夜睡得不好,噩梦一个接着一个。不是她还在牢房里面受苦,就是突然在茅草屋里消失了。
所以,天一亮,周煜璋立马就起床。虽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有起床气,可宁愿被骂,他也想看看她是不是还安然无恙的躺在这里修养。
因为他有种不好的感觉,是什么感觉说不清,但就是不好。
跟昨夜一样!周煜璋在苏糯糯眼里,跟块木头一样,没什么区别。
无论你问他什么,他都只会答没有。这也没有,那也没有。
苏糯糯看出来了,周煜璋是个喜欢藏秘密的人,可他不知,她,苏糯糯就是这世界最大的秘密。
“外面的天,还不错,想要出去晒晒太阳吗?”
这是苏糯糯再次见到他以来,听他说的第一句还算是有点意义的话。
有意义,但不多。
至少进步了。
苏糯糯抬眼看着周煜璋,觉得这人真的奇怪到离谱了,哪有人一大早起床就立马来叫别人晒太阳的啊。
不是庄国的皇子吗?这么闲的吗?没有什么事情要处理的吗?不要像电视剧一样,在宫里为皇位斗的你死我活吗?
而且这么早,太阳公公真的出来了吗?
她转头看着窗户,天亮了是没错了,但还没有太阳,因为帘子还没有透光,连屋子都没有完全被照亮。
这个时辰,最清醒的,恐怕只有周煜璋自己了吧。连小老头都还没来叫她起床呢。
她实在是不想再陪他继续这场闹剧了。
“不怎么想,不,是完全不想!我现在就只想睡觉,累死了,你是不知道那牢房的床有多硬,那稻草有多潮湿,我感觉我老了会得风湿……”
她立马就倒下来,想要拉起被子把自己的脑袋给蒙起来,好像这样就可以听不见周煜璋说话了一样。
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她终究还是当起了那只不愿见人的鸵鸟。
虽然是只没有成功的鸵鸟……
“哎,你干嘛呀!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嘛!你放我下来!”
昨天不还是知道的吗,还拿这话反击她呢。
苏糯糯感觉有两只手在被子外面与她间接接触,一手堪堪放在腰间,一只牢牢放在腿部,然后瞬间她就被腾空抱起。
一米七海拔的空气好像真的要好些哎。
不要以为周煜璋只有一米七,那是不可能的。一米七是被抱起的苏糯糯现在所处的海拔,毕竟周煜璋不可能把她举过头顶抱着吧。
不得不说,周煜璋这人力气还挺大的。很稳当,苏糯糯感觉不到晃,不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我抱你出去,你裹着被子在外面躺椅上休息,晒着太阳也能睡的。只要你不嫌外面刺眼,大白天也还能睡着就行。随你怎么睡,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强制中带着宽松,宽松中又带着强制。
周煜璋抱起她的时候,还掂了两下,很轻,其实就算不上手抱,光是看着,他就已经知道她身上肯定没什么肉了。
她太瘦了,不管是入狱前,还是入狱后。
不是才关了一天一夜吗?怎么又瘦了许多。还是,她在节食?本来就没什么像样的吃的,节什么食啊?
要是苏糯糯听到他的心里话,肯定立马就会说:“男人,这你不懂了吧。女为悦己者容,你可别自作多情啊,悦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的,不是让别人开心的。现在谁还关心你们这些臭男人的想法啊。”
刚才弯腰抱起她的时候,是周煜璋有史以来与她靠的最近的时候,是从未有过的亲密距离,接近于零。
他闻到了一股淡香,不是寺庙的佛香,也不是花园的浓香,是那种若有若无却难以忽略的清香。
周煜璋脑海里立马跳出来三个字,女儿香!这应该就是女儿香,他猜想。
世间其实并没有这种香,这种香在任何香料店都买不到。
这是味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品香。
他还是在二皇兄刚成婚后不久,有一夜也记不清是因为什么,好像是因为皇兄惹皇嫂生气了,皇兄无处可去,便只好来他府上与他通宵喝酒了。
那一夜,王府的酒窖空了四分之一。
他现在还记得,醉了的二皇兄,满脸通红眼神迷离。前一杯酒,还在说着皇嫂有多不给他面子,竟然直接把他赶出王府。后一杯酒,就小声在他耳边嘀咕着,他有多喜欢皇嫂,皇嫂长的有好看,性子又有多好,家世也好,事事都好,就连身上时时刻刻都是香喷喷的。
皇兄醉倒趴在正堂桌上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皇嫂身上的香是那一品女儿香。
女儿香?周煜璋那时还不理解,什么叫女儿香?是女儿的香吗?把妻子当做女儿,这是什么奇怪癖好?
在那一段时间内,他一看到二皇兄,就想起女儿香这三个字,就觉得二皇兄是个衣冠禽兽人面兽心的畜生。
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无论二皇兄如何邀请,他都找各种理由,不去皇兄府上喝酒。就连其他府上的宴会,只要有二皇兄和皇嫂出席,他都是全部拒帖,一个都不去。他生怕自己哪天一冲动就劝,皇嫂与皇兄合离啊。
毕竟,二皇兄可不是什么好人啊!表面上谦谦君子,实际上不可言说啊。
现在,此时此刻,周煜璋的态度完全变了。因为他彻底理解什么叫女儿香了。
是一个男子认定了一个女子,把她当做自己的妻子,唯一的妻子,在所谓肌肤之亲的时候,或者说,只有在亲密的时候,才能闻的香味。
是皇帝的新衣。看不清摸不着,那你知道它是存在的。
找机会,他要向二皇兄道歉,他误会他了。二皇兄,你还是原来那个伟岸高大的二皇兄!
“你明知道外面刺眼会睡不着,竟还把我放在外面。你这人真挺装模作样的。”
苏糯糯奋力挣扎着,但双手双脚早就被他牢牢箍着,像个木乃伊一样,只能随他摆弄了。
“随你怎么说。太阳,今天非晒不可。冬日的太阳,可遇而不可求。”
夏日的叫烈焰,冬日的叫暖阳。
“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就像个土匪强盗,绑架良家妇女回去当你的压寨夫人。周煜璋!我是你豢养的金丝雀还是笼中鸟?”
苏糯糯头一次没有看着周煜璋的眼睛说话,她在他怀里也不再挣扎,她知道他是为她好,她也知道她不应该上纲上线,他也没做什么事啊。
但话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索性不如说清楚些,免得以后还得吵。虽然她觉得可能没有以后了。
“可你从来没问我愿不愿意!我现在帮你问,也给你回答,我不愿!”
“我从来没想过让你做什么金丝雀笼中鸟,你也不会是,你从来都是最有主见的。想去租地就去租,想去卖薯片就去卖,我也从来没拦着你啊。”周煜璋将苏糯糯放在院中的贵妃椅上,替她理了理被子,不让一点风吹进去,“我给你自由,这是我现在唯一能给的起的东西。”
太阳从东边探出脑袋,苏糯糯伸出手挡着眼睛,迎着光,看着背光站在她面前的周煜璋。
衣裳不知比做流浪汉时雍容华贵多少倍,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啊,气质一下子就提上来了。可这脸色怎么就没有前几天那么红润了呢?
“周煜璋!你知道太阳为什么尊贵吗?”
周煜璋抬头看了一眼遥不可及的太阳,又低头回望着苏糯糯摇了摇头。
“因为,太阳,这世间只有一个。因为只有一个,所以尊贵。贵不可攀。”
*****
“老头,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坐在一旁的小老头闻言,转头看着。躺在摇椅上的苏糯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睛感受温暖。
她去意已决。这里,金陵城,她待不下去了,也不想待了。
无论是现代的她,还是古代的她,她都是苏糯糯,她不擅长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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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八 章 鸵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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