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冰原的刺骨寒意尚未从骨子里完全散去,砚尘跟着玄冕回到村塾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休息两个时辰。"玄冕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午时开始破咒。"
砚尘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点头:"是。"
他躺在硬板床上,却毫无睡意。体内那股温和的药力仍在流转,压制着蠢蠢欲动的阴煞之气。三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清晰的舒适,仿佛一直压在胸口的大石被移开了一角。
可是想到午时要进行的破咒,他又忍不住紧张起来。连玄冕这样的高人都说需要特殊材料,可见这符咒的厉害。
"阿弃......"他无意识地轻唤出声,指尖抚上胸前那枚粗糙的玉佩,"若你还在,该有多好......"
窗外,玄冕负手而立,听着屋内那声几不可闻的轻唤,心口又是一阵熟悉的刺痛。
他抬手按在胸前,眉头微蹙。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很是不悦。作为创世神,他本该超脱万物,不为任何事动心。可这个凡人,却一次次让他破例。
"罢了。"他轻叹一声,"既然因果已种,便顺其自然吧。"
午时将至,砚尘坐在床沿,看着玄冕在屋内布下结界。金色的符文在空中流转,形成一个复杂的光阵,将整个村塾笼罩其中。
"坐在阵眼处。"玄冕指向光阵中心。
砚尘依言坐下,这才发现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蒲团,上面绣着安神的符文。
"破咒过程会很痛苦。"玄冕在他对面盘膝坐下,取出千年雪莲和其他几样散发着灵光的材料,"若受不住,可以喊停。"
砚尘坚定地摇头:"小人受得住。"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无论多么痛苦,他都要撑过去。
玄冕不再多言,指尖凝出一滴金色的血液。那血液一出,整个光阵顿时大亮,连空气都开始震颤。
"闭目凝神,放空思绪。"
砚尘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玄冕将金色血液与其他材料融合,化作一道流光,缓缓注入砚尘的眉心。
起初是一阵清凉,如同山泉流过经脉。但很快,那股清凉就变成了灼热,仿佛有烈火在体内燃烧。
"呃......"砚尘闷哼一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稳住。"玄冕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符咒正在反抗。"
果然,砚尘感觉到丹田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那道黑色符咒仿佛活了过来,疯狂地扭动着,释放出更多的阴煞之气。
冰与火在体内交织,痛苦如同潮水般一**涌来。砚尘咬紧牙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时,一股温和的力量从玄冕手中传来,护住了他的心脉。
"坚持住。"玄冕的声音似乎近在耳边,"很快就好了。"
砚尘艰难地点头,凭借着意志力强撑着。
光阵外,玄冕的眉头越皱越紧。这符咒的顽固超出了他的预料,更让他心惊的是,符咒中竟然还隐藏着一道极其隐蔽的追踪印记。
若不是他动用神力,根本发现不了这道印记。看来凌渊是铁了心要找到砚尘。
"倒是小看你了。"玄冕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手中神力又加重了几分。
"啊——"
砚尘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整个人蜷缩起来,浑身剧烈颤抖。那些被符咒吞噬的生机正在被强行抽离,带来的痛苦堪比凌迟。
玄冕见状,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背上,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神力:"再忍一忍。"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若仔细听,却能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砚尘的意识开始模糊。在极致的痛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雪夜,阿弃倒在他怀里的画面一次次在脑海中重演。
"阿弃......对不起......"他无意识地呢喃着,"哥哥没用......护不住你......"
玄冕的手猛地一顿。
那些破碎的呢喃,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的记忆。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漫天飞雪,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挡在他面前,看到了飞溅的鲜血......
心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看向砚尘的眼神变得复杂。
就在这时,砚尘体内突然爆发出强烈的黑光,那道符咒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冥顽不灵!"
玄冕冷哼一声,手中金光大盛,化作无数细丝,将黑光层层包裹。
"破!"
随着他一声轻喝,黑光应声而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砚尘身子一软,向前倒去。
玄冕伸手接住他,发现他已经昏迷过去,但脸色却比之前好了许多,那些常年萦绕的死气也消散了大半。
"睡吧。"玄冕轻轻将他放在床上,"等你醒来,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他抬手抹去砚尘额头的冷汗,动作轻柔得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一座密室内,凌渊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怎么可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碎裂的玉佩,"窃运符咒被破了?"
这符咒是他耗费心血所下,除非是渡劫期以上的高手,否则绝无可能破解。那个玄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不管你是谁......"凌渊擦去唇边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敢坏我的好事,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他取出一个黑色的罗盘,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上面。罗盘顿时泛起诡异的红光,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指向北方。
"北极冰原?"凌渊眯起眼睛,"看来得亲自走一趟了。"
砚尘醒来时,已是深夜。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屋内的油灯亮着,玄冕坐在桌边,正在翻阅一本古籍。
"醒了?"玄冕头也不抬地问道。
砚尘撑起身子,惊讶地发现自己浑身轻松,多年来如影随形的阴寒之感消失无踪,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仙长,符咒......"
"已经破了。"玄冕合上古籍,看向他,"感觉如何?"
砚尘感受着体内久违的轻松,眼眶微微发热:"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不必谢我。"玄冕站起身,走到床边,"这是你自己撑过来的。"
他的目光落在砚尘脸上,突然道:"符咒虽破,但你修为尽失,经脉受损的问题还在。"
砚尘的眼神黯淡下来:"小人明白。能捡回这条命,已经知足了。"
"本座可以帮你恢复修为。"
砚尘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仙长说什么?"
"本座说,可以帮你恢复修为。"玄冕重复道,"不过过程会比破咒更加痛苦,你可愿意?"
砚尘几乎没有犹豫:"小人愿意!"
无论多么痛苦,他都要重新站起来。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凌渊报仇。
玄冕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很好。不过在此之前,本座需要你回答一个问题。"
"仙长请讲。"
"若本座真是阿弃,你当如何?"
砚尘愣住了。他没想到玄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月光从窗外洒入,照在玄冕的脸上。这一刻,砚尘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总是用专注眼神望着他的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若仙长真是阿弃,小人会很高兴。但小人不会强求仙长相认,也不会打扰仙长清修。只要知道仙长安好,便足够了。"
玄冕沉默良久,突然伸手轻触他脸上的疤痕:"这些伤,很疼吧?"
砚尘浑身一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玄冕第一次主动触碰他,那冰凉的指尖抚过疤痕,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已经......不疼了。"他低声回答,声音有些哽咽。
"说谎。"玄冕的声音很轻,"本座知道,这些伤每到阴雨天都会疼。"
砚尘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三年来,他独自忍受着伤痛,从未有人关心过他疼不疼。
"仙长......"
"睡吧。"玄冕收回手,"明日开始,本座教你重新修炼。"
他转身走向门外,在踏出门槛时,顿了顿:"以后不必自称小人了。"
砚尘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刻,他几乎可以肯定,玄冕就是阿弃。那个总是默默关心他的孩子,终于回来了。
虽然他不记得往事,虽然他的身份已经不同,但只要他还活着,就足够了。
窗外,玄冕仰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心口的空落感似乎减轻了些许。
"原来这就是牵挂的感觉......"他轻声自语,"倒也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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