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悟一时心里百感交集,他压制着内心的某种感受,他想哭,他想笑,他的身体在发抖,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反应,但当他再一次见到那张熟悉的脸,他简直要哭出声了,为了掩饰这种荒唐的模样,他低下头强迫自己对抗自己的情绪,他不能失态。
直到同群臣落座他才堪堪压制这种冲动;他不敢多看一眼林观澜得脸,如今知道她已经投胎转世成了雁朝的公主,他一位品级底下的官员把眼光在公主脸上游移,这种举动实在是没有体统。
所以,林怀悟只能借着余光偷看林观澜,不应该是安悠公主。
其实,他应该要明白安悠公主虽然和林观澜是同样的灵魂,轮回转世之后,人如若没有前世的种种记忆,她们还是一个人吗?
更为让林怀悟疑惑的是,按理来说一个人投胎转世魂魄不变,可样貌确是根据前世福报和因果,以及今世的修行剧本产生,这种样貌不变的情况实属罕见。
难道是有什么机缘在此?
况且,瞧着安悠公主除脸以外,一点前世林观澜的影子也没有;不像是有什么特殊的安排。
如果林观澜像是开在腊月的红梅热烈坚强,那么安悠公主更像一朵需要细心呵护的牡丹华贵娇嫩,她们终究不是一个人,只是恰好共享灵魂。
这样的想法让林怀悟冷静了不少,斯人已去,他也要学会放下心中的某种期待和执念,这次看见安悠公主,林怀悟或许第一次对林观澜的离去释怀了。
那个如同亲人和爱人之间暧昧徘徊的女孩;那个一直陪伴他到死的女孩;那个心怀苍生的女孩;已经不再,他只能怀恋。
整场宴席直到结束,林怀悟和安悠公主没有任何交集。
从那以后,他很久都没在见过安悠公主,本来如今身份天差地别,见面的机会微乎其微,再加上他心里也排斥和安悠有牵扯,他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直到宴席过去五月之后的某日,雁朝皇帝苏可望暴毙于长安宫,继位给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苏栖迟。
苏可望离世太过蹊跷;毕竟,他的身体并未有恙。
于是,越来越多的说法表明其是被萧皇后杀害于长安宫,听闻他们二人的诱饵便是安悠公主。
不过如今这个朝代的主人是萧太后,谁又敢去质疑呢?
大家都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
坊间流传,那日春和景明,阳光和煦,实在是适合玩乐的日子。
萧衍苒借着游乐请安悠公主于长安宫内为苏可望献曲,曲名为《思量》意喻一位女子因思念就战不归的丈夫每日在家门口期盼,最后郁郁而终的悲伤之曲。
当刀刃捅穿苏可望的腹部时,安悠公主一曲终了,弦断人亡。
安悠崩溃的望着母亲,她不理解萧衍苒为何要谋害父皇,可苏可望的眼神却是平静,好像对这场死亡早有预料,她回过神来跑过去抱着苏可望,意欲挽回苏可望。
“不要,不要。”
她试图去给苏可望止血,哪怕她知道这根本就无济于事,她能做得只有哭泣。
这时萧衍苒蹲下身无视她制造的一片狼藉,给苏可望擦去嘴角因牙齿用力过度而流出的鲜血,她的动作轻柔,眼神里夹带丝丝情意,她甚至在苏可望的嘴边落下一吻,多么诡异的画面。
“我爱你,你要原谅我。”
“我知道,我也是;对不起。”
这是他们彼此最后的对话;竟然是情话,也有歉意。
苏可望一直瞧着萧衍苒的眼睛,他释怀地流泪,朝着萧衍苒微笑,做完这些才底断气,死在安悠的怀里。
梅刃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个画面,仿佛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与他无关。
“节哀。”
这是梅刃的的第一句话。
“今日之事,辛苦你了。”
梅刃抽出剑,毫不在意剑上的污渍把剑收回剑鞘。
“嗯。”
“你是偷摸回来,赶紧离开,按照计划返回,一路上我都给你打点好了。”
“知道。”
安悠看见梅刃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人皮面具,带上后的模样与梅刃本人完全不同,并且从犄角旮旯里掏出棉花之类的东西改变身形,此人连走路的姿态都调整,这场时间早就谋划已久。
“珂儿,你好好回去休息,接下来的事,母后处理便好。”
突然两位蒙面女子似乎估摸好时间进屋,拉走愣神的安悠。
“你两好好伺候公主,别多话,让他过来,可懂。”
临出门时,萧衍苒对着这不明身份的二位女子嘱咐。
“是。”
右手边的女子率先回答,然后利索地将安悠带走。
后来,安悠把这件事告诉林怀悟时,她笑眯眯地望着林怀悟,语气轻快好像早就对这件事释怀,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只不过安悠接下来的话让林怀悟不知如何应对。
“大概两年后,你猜怎么着?”
安悠眨巴着眼睛,调皮地望向林怀悟。
“怎么了?”
林怀悟相当配合地回应安悠。
“我在哥哥的房中发现右边那位女孩,原来,她是哥哥的贴身侍女名唤安宁,没过几年就成为现在的宠妃安昭仪;不,应该说以前。“
安悠顿了一下,喝口酒继续。
“我就和母后说,这位安昭仪我好想在长安宫见过,真巧啊!“
她痴痴地看着手里的酒杯。
“哈哈哈,第二天她就死于心衰;托我的福,还是另外两位大人物;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反贼,都不是什么好人。“
林怀悟夺过安悠的酒杯,瞧着她故作坚强却止不住的泪水,林怀悟承认他心疼了。
只是很多年后,死在安悠床榻上时,林怀悟也怀疑起安悠的真心。
明明皇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可除了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外,这场政治动乱对大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经历两次不大不小的权力斗争,林怀悟发现普通人对这种事情根本无所谓,用来下饭的小菜而已,或许上位者把权力看得太过,反被玩弄。
“没想到谋朝篡位这种事你还可以见两次,也不知道是说你运气太好,还是你就和这种大事有缘分。“
玉璐总喜欢在这种时候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这只能提醒我,权力争来争去不过如此,没有人可以永远位居高位,权力不是人生的终极目标,死亡才是一切的结束。你看死个人,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变化。”
“已经有如此深刻的见解,不错。”
玉璐把手朝林怀悟伸过去,俩人的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美妙。
“敬人间。”
玉璐又开始莫名其妙地说些怪话。
不过,这次这句话林怀悟喜欢。
“好,敬人间。”
他们一起对着月亮举杯,将酒一夜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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