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第一富商白家耗时三月终于在金陵安稳下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失踪一个半月的大少奶奶回来的消息在白宅掀起波澜。
“听说大少奶奶在路上遇上了山贼,也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粗衣婆子笑得意味深长。
“你的意思是……?”小丫鬟直白追问。
“谁知道呢?你没看到她回来的时候什么样子,衣衫不整满身污秽。”她拉长声音,“哪里还看得出以往洛阳第一才女的模样。”
大少奶奶治家赏罚分明,粗衣婆子以往在宅中赌钱落一顿好打,如今有了机会自然是极力诋毁。
她双嘴一撇又开口:“现在世道这么乱,听说土匪抢了女人,五六个睡一个都是常有的事情。”
年轻的丫鬟听着粗俗之语面红耳赤。
被诋毁的大少奶奶夏菀柳,她刚洗漱完,贴身丫鬟云舒替她穿上锦衣绸缎,她看着房内壁上《海棠春睡图》,觉得这一个多月的遭遇仿佛噩梦。
她转身坐下,紫檀雕花镜台上嵌金的装匣半开着,排着各色的簪,钗,步摇等名贵饰品。
镜中的女子有一副我见犹怜的好相貌,一对杏眼含情脉脉,两弯柳叶眉似蹙非蹙。
这一个多月的磨难让她原本病弱的身躯更是雪上加霜,身形单薄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
她摸上自己的脸,皮肤已经不复往日滑嫩,云舒刚拿起胭脂就被制止。
“还是素雅些好。”
她越显得可怜,越能唤起郎君的心疼。未出嫁前祖母就教诲过,要求男人的原谅,需得以病弱之态梨花带雨。
她闭上眼睛调整,下一秒睁开,眼中的忧愁好似秋水满溢。
“东西准备好了吗?”声音却是相反的冰冷。
云卷呈上托盘,里面赫然是一条白绫。
天暗了下来,像是一种惯例,大公子又呆呆站在栖香院外。
三个月前大公子亲自布置地这院子,里面一应设施和大少奶奶在洛阳的居所一模一样,他满心期待看到自己妻子惊喜的表情。
结果天不如人愿,妻子失踪的消失先传回来,他当场昏倒,病了半个多月。
病好后每日入夜都要在这栖香院外呆呆站上半个时辰,忆往昔恩爱岁月,叹柳娘悲惨命运。
他听见柳娘回来后,一开始自然是开心,但当流言在府中横行,他忍不住想象柳娘在这一个月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是否被贼人玷污。
一个星期过去了,他甚至不敢见上柳娘一面。
正当他呆愣,一声惊呼唤起他的注意力。
“公子,请救救我家娘子,她哭喊着要自缢……”是栖香院里的大丫鬟云卷。
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冲进院中,入眼就是夏菀柳脚踩着凳子,手攥着从房梁悬挂垂落的白绫,他立刻抱住夏菀柳的腿,大喊:“快下来!这是在干嘛?”
“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 夏菀柳泪珠断线一般留下,吟诗诉苦肠。
一通闹腾,大公子好不容易才将夏菀柳从椅子上放下,他紧紧抱住她,心中一整酸涩,原来就如同拂柳的身姿如今更是瘦削得吓人。
“你救我做什么!反正是不愿意见我的,还不如让我去死了——” 夏菀柳捶打他的胸膛。
大公子立马握住她的手,“没有不愿意来见你,只是……”
“只是什么?你认为我不干净所以不愿意见我吧。”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却字字诛心。
看见他呆愣的眼神,夏菀柳推开他的怀抱,步步退后,满脸不可置信。
“世人皆污我,我一笑而过,但白郎不信我,我痛彻心扉,只能以死明志。”
一字一句似夜莺啼血,往日含情脉脉的杏眼现如今满眼悲愤,她作势要往柱子撞去。
大少爷反应过来,拦腰抱住夏菀柳,捧住她的脸啄吻泪滴。
“我信你,当然信你,怎么会不信你。”他轻声安抚夏菀柳,终于将她稳下。
夏菀柳蜷在他的臂弯里,肩膀微微抽动。然而那双半掩在掌心里的眼睛却睁得很静,瞳孔如同冻住的墨。
现下已经暂时将白郎稳住,但是他怜惜大于相信,必须进一步打消他的疑虑。
她半抬起头,知道这个角度最能表现女子的仰慕和信任。
“白郎,你可知一月前我为何会失踪?”
“玉儿说你们遇到了山匪截道。”玉儿是白家二姑娘,夏菀柳的小姑子,年仅14岁。
“当日,山匪围攻,我知道玉儿向来不喜欢我这个嫂嫂,但是她毕竟是白郎的妹妹,为了让玉儿有一条活路,我带着大队伍打乱山匪阵型,让一小伙人领着玉儿逃跑。”
简单两句却能听见当时情况的危机,大公子皱起眉头。
“家仆都死了,血……全部都是血。”夏菀柳像是想起什么恐怖经历,身体微微发抖,“我趁乱跑进林子,躲进一个树洞,连大气都不敢喘。”
“没想到这个树洞竟然盘踞着一条大蟒蛇,外面是骑着马的山匪,里面是腰粗一般的巨蟒……”
听着夏菀柳娓娓道来,白大公子似乎亲临那危机四伏的夜晚。
树洞狭窄潮湿,内壁爬满湿滑的青苔,洞内幽暗,唯有几缕残光从缝隙渗入,勾勒出巨蟒盘踞的轮廓,它粗粝的鳞片在暗处泛着金属般的冷光,缓慢起伏的身躯几乎填满了整个空间。
洞外,杂乱的脚步声逼近,火把的光亮在枝叶间忽明忽暗。山匪的咒骂声混着刀鞘碰撞的响动。
“巨蟒缠绕上我的身体,我移动也不敢动,柳娘我好怕再也见不到夫君。” 夏菀柳扑进大公子怀中,“但是想起夫君对我的情深义重,我怎么能死!”
她的语气变得坚决,“我拔出头上的簪子,直冲蛇的七寸,一夜与其缠斗,天亮才把这畜生杀死。”
“天亮后,我用泥浆裹满身体,扮作乞丐流民,一路奔波才回来。”
她语气变得又轻又媚,“我发誓这辈子只有夫君一个男人,要是被其他人碰了我宁愿死在外面也不会回到白家。”
白公子再也忍不住吻上夏菀柳,嘴里不停念叨自己这些时日有多想念妻子。
一夜春风,夏菀柳状似情动眼神却冰冷,当初嫁给白家大少不仅是贪图白家是洛阳首富,更是看中了白大公子性子软弱好拿捏。
什么巨蟒缠斗!装作流民!也不想想夏菀柳自小体弱的身体如果没有人照顾,如何只身来到金陵,实在可笑!
这些话半假半真,但无论真假只要白大少爷信了就好。
第二日,白家大郎在栖香楼过夜的消息传遍白府,正午时分数二十几个仆人被拔舌杖毙而亡,再也没有人刚妄言半句。
“大少奶奶,事情都办好了。”大丫头云卷半低着头答话。
夏菀柳斜倚在鎏金藤纹的贵妃榻上,云鬓松散绾着累丝金凤簪,几缕青丝垂在颈侧,衬得那截脖颈如天鹅饮水时般优雅脆弱。
谁能料到这柔弱怜人的长相却在刚刚决定了二十几人的生死。
她双眼微抬,挥挥手示意云卷靠近些。
云卷跪着附耳过去,没想到夏菀柳微微支起身子。
她指尖微凉,却不容抗拒地托起那云卷的下颌,她另一手执着一方素白软帕,动作轻柔却不容躲闪,沿着眼下缓缓擦拭。
“下次离远些,看看这都沾上血了。”语气轻柔,满是担忧。
云舒也在一边调笑:“云卷姐姐也是急着回来复命,竟然都不知道换件衣裳洗个澡。”
夏菀柳将帕子丢给云卷,又恢复倚靠姿态,半闭上眼睛,像是突然想起说:“玉儿最近也是心野了,给她换个教书先生吧。”
“诺。”云卷退下。
一月前只要玉儿为夏菀柳多解释一句,她现下回家的处境都不会如此艰难,这个小姑子是真真讨厌夏菀柳这个大嫂。
夏菀柳安稳还没到半日,刚入夜就有人来探望。
一脸慈祥的婆子,脚步轻快干练,她带着笑意喊话:“老夫人请老奴来看看娘子”
老夫人指的是白郎的母亲,是夏菀柳祖母最小的表妹,因为有这层关系,自从夏菀柳嫁入白家,她待夏菀柳十分亲厚。
夏菀柳还记得祖母去世那天,在灵堂前老夫人握着她的手,面带眼泪说:“阿姐曾经待我不薄,临终前她嘱咐说她不放心你。”
老夫人从怀中拿出一个玉镯戴进夏菀柳手中:“你既是我阿姐的孙女,又是我白家的媳妇,我一定对你像对亲身女儿一样。这玉镯是白家的传家宝,从此以后白家一切你说了算。”
自此之后老夫人将治家之权交给夏菀柳,吃斋念佛不理俗世。
这婆子是老夫人的心腹,夏菀柳自然不敢亏待她,让人给她上座。
“老夫人身体不好所以不能常常来看望。但是她十分记挂娘子,特意让老奴送来金齑玉脍羹,让你补身体。”
老婆子身上散发着淡淡檀香,这还是去年夏菀柳去白马寺求来的顶级檀香,只取百年檀树树心作料,香味清冽。
回家后只有老夫人派人常常探望,夏菀柳自然记得老夫人的好,已经在脑中盘算这次老夫人寿宴寻些什么稀罕物。
金齑玉脍羹被呈上来,此羹要用肥嫩的鲈鱼,取脊背处最莹润的一段肉,斜刃批作蝉翼般的薄片,再细细裁成丝。
越窑的秘色瓷碗中金汤漾碧波,玉脍沉浮若游鳞。撒上一撮金橘丝,恍如秋阳碎在池上。
老婆子笑眼微眯:“娘子尝尝是否合胃口。”
汤羹入口先是金橘的温润酸甜继而鲈鱼的清鲜漫开,夏菀柳面带满意:“这羹汤十分鲜……”
话音未落,夏菀柳感觉呼吸变得困难,嘴边泛起苦涩味,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不对,这羹汤有毒!
时代架空,借鉴唐,但是也混合了很多其他朝代,不要深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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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名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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