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两只、三只······足足有八只,体型跟成年人差不多,全都四肢着地冲着他来。
这么多怪物,说不心慌那是假的。他手心都出汗了,嘴里碎碎念着:“师父,请您保佑,希望这些东西都是魂体。”
魂体他有的是办法对付,要是活物,他可没有那个战斗力啊!
他瞄准离得最近那只射了一箭,锋利的箭矢没入怪物体内,不一会儿那玩意儿居然开始分化,化成五只小的,到处蹦跳。
他骇然后退,丢了机弩开始甩符纸。他自己写的符纸念力很强,遇煞化煞。五张符纸甩出去,击中三只小的,小怪物嗝嗝惨叫几声就跳不动了,身体慢慢飘起来,变成魂体的样子。
柳上归松了一口气,运气不错,能对付。他抓了一堆符纸甩出去,怪物躲避起来非常利索,大的竟然一只也没被击中。他索性以指画地起了个阵把它们都圈起来,无数张符纸在阵法里追着这帮家伙打,准度一下就高了。
很快,七只黑怪被符纸打中变成了轻飘飘的魂体,小的没蹦跶几下也中招了。他立马变换阵型,想将他们收到度灵阵里去。
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些魂体突然聚合,变成一只巨大的黑影。他祭出自己的鬼念珠,将黑影缚住。可捆是捆住了,却收不了。这些东西打不死,就算灭了这种形态,又会变成另一种样子。
鬼念珠收住了黑影的上半身,它的下半身居然能分离开来,又变成一只黑乎乎的东西,朝柳上归直直扑过来。他连忙跑开,反手拿出包里的三清铃。
黑影却是早已看出他的意图,一掌扇开他的铃铛,他摔倒在地上,铃铛当啷一声掉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铃舌震动,声音清脆。
黑影闪电般扑过来,柳上归抬手一挡,手背传来刺痛。他用力抬脚踹过去,右手带着念力用力一击,黑影摔出去,胸口处破了一个洞。
柳上归连忙查看自己的手背,那里留着一个月牙形的牙印和一团乌青。
“原来的伥鬼!”活人被伥鬼咬过,伤口会留下月牙白印,周围的皮肉呈现乌青色。
身后的石门突然被震碎,强大的震慑力掀起一阵狂风。柳上归回头一看,萧鹤行带着自己的亲卫站在外面,马上要进来了。
“别进来!”柳上归站起来,对着门外的人大声说,“里面全是阵法,你们不能进来。”
“上归!”萧鹤行神色慌张,突然朝他挥出一掌。一股肉眼无法看见的力道穿过阵法符文扫到他的身后,那只纠缠他的黑影应声倒地。
满墙符文亮起红光,像是等待千年终于被激活了,突突突地在墙壁上挣扎,想要脱离墙体跑出来。
萧鹤行身后的亲卫惊恐地看着那些符咒,作为魂体他们太清楚那是什么了。萧鹤行自然也知道,但是他宁可被符咒穿体,也不愿意看到柳上归一个人在里面受伤害。他一眼不错地看着柳上归,抬脚踩上门槛,慢慢走进来。
“萧鹤行,你相信我吗?”柳上归回望着他,眼里含着笑意,“如果你信我,就站在门外,一步都不要踏进来。”
四周的符咒已经活过来了,成了一个个立体的形状,红得像要燃起来。它们自被创造起就被赋予了使命,那就是攻击萧鹤行。只要萧鹤行踏进阵里,它们就会像一个个可以融进身体的炸弹。
“将军,您以魂体的形式活了一千多年,熬过了那么多岁月是多么不容易啊,您不能进去!”
他的身后,跟进来的亲卫都跪在地上请求。
萧鹤行依然望着柳上归,在片刻的沉默里,心里涌起激烈的挣扎。终于,他后退了一步,站在门槛外,“好。”
伥鬼已经无法作怪,接下来只要找到棺椁,取出尸骨便可以了。柳上归转身往里走,萧鹤行粘在他身上的目光仿佛变成了线,要把人跟着牵进去。
季禹看着那面巨大的石墙,突然朝柳上归喊:“公子,你面前的墙应该就是那尊神像!”
他话音未落,柳上归踩到一块地砖,石墙突然旋转了一面,一座巨大的石像缓缓露出身形。跟着露面的,还有神像掌下压着的石棺。
众人皆被吓住,因为那座神像被雕刻得极其恐怖,脸上涂抹着五六种颜色,张开的大口獠牙外凸,舌头有两米长,仿佛随时要吃人。
这就是季禹说的“堕神”,他的手压着石棺,就寓意着“覆压”“擒拿”。
柳上归怒极,摸出流火弹朝堕神的脸砸过去。嘭一声巨响,神像的上半身被炸没了,碎石掉落在地,砸坏了地板。那只覆压的手臂也断开,落在石棺上面。
他自道观长大,从小敬奉神灵,他认为神无论清明邪恶都有一定的存在意义,所以从不破坏神像。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要为萧鹤行破了这该死的诅咒。若感灵有知,那就全部报应在他身上好了。
萧鹤行远远地看着,毁坏的巨大神像前,石屑飞扬,一个笔直消瘦的身影站在那里,那身影像突然带了神光,带着审判处决了堕落的恶魔。
一眼万年。
那人炸毁的不仅仅是一座雕像,更是拯救了一个遍体鳞伤的灵魂,那个被自己的君王遗弃、不择手段要处死的灵魂,被他双手珍爱地捧起来,亲手修补好所有创伤,放在了光明之下。
他看到柳上归拿出清香和纸钱在石棺前点燃,恭敬地拜了拜,便忍不住笑起来。这人真是的,拜他,用的还是他给的香纸呢。
虽然萧鹤行就在外面,但是规矩不能乱,起棺必须先烧香。做完这些,他在石棺四周贴上护灵符,以防开棺时触及到藏在里面的阵法。
棺盖很重,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推动了一点。无奈,他只好向萧鹤行求助:“借我一点力。”
萧鹤行就那么隔空一推,棺盖哗啦一下脱了出去,掉在地上。他对自己的棺材是一点儿也不爱惜。
柳上归朝棺椁里望去,凌乱的骨头散在里面,过了一千年也没腐朽。他试了试,棺壁四周也是符咒,不过这没什么影响。他转身去耳室里找出一只玉坛,戴上手套准备取骨。
刚刚还完整的骨骼,现在再来看,突然全部化为了齑粉,一根不剩。抱在怀里的玉坛摔在地上,柳上归不信邪,用手去翻看,真的化成粉了。
萧鹤行在外面问:“怎么了?”
柳上归扶着石棺的边缘,眼眶发热,本以为马上就能带他出去了,造化却如此弄人。他闻到棺内有一股异香,尸骨没有臭味,反而透着香气,那就说明在入棺之前,萧鹤行的尸身被处理过,只要开棺暴露在空气里,就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毒的人,赶尽杀绝还不够,还要挫骨扬灰!
一想到萧鹤行当初被俘虏,他前世还出了一份力,就觉得浑身发软。如果柳寔当初没有执意要回家,也没有跟暗卫接上头,或许萧鹤行就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了。最起码在武帝发难之时,他会有还击的余地。
他顺着石棺滑落,跪在地上掩面啜泣。
萧鹤行见此情形,哪还待的住,立马跨进台阶,满墙符文立刻跳脱出来,朝他飞奔而来。身后的季禹直接拽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回来,然后挡在他面前瞪眼道:“将军你冷静一点!”
符文依靠阵法而活,所以出不了内室。萧鹤行退出去后,它们茫然地飘在空中,不知道该去哪里。
萧鹤行拨开他,指着里面怒道:“你看看他,我怎么冷静?”
宏仲也赶忙上前劝说:“他只是情绪有些激动,并没有出事。”
激怒萧鹤行,只要一个柳上归就可以了。他捏住季禹的肩头,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季禹皱着眉头跟他对抗,就是不让。
旁边的亲卫看得心急,宏仲对里面喊道:“公子,你怎么了,说句话呀,将军非要进去!”
柳上归深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站起来对外面说:“我没事,萧鹤行,我……我没法把你完整地带出去了。”
“什么意思?”萧鹤行望着他,眼中的光一下子灭了。
柳上归的声音在里面被放大,显得很空,这是由于内室上方是圆顶设计,“你的骨头全部变成粉末了,我只能尽量扫干净。”
萧鹤行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要把他丢在这里。
柳上归擦去眼角的泪,又去耳室里翻找,里面放了四只木头箱子,全部朽烂了,所以金银珠宝掉了一地。他找出一只巴掌大的金色琉璃瓶,回到石棺前,弯着腰小心翼翼地用手将粉末捧到瓶子里。
那么大一个人,最后拢起来只有半瓶子的骨灰。他终于收集完了,盖好瓶口抱在怀里,走出内室。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总算出来了。
萧鹤行张开手臂抱住他,脸埋进他的肩窝依恋地嗅着他的气息。柳上归早就想这么做了,他靠着萧鹤行,眼眶又开始发烫了。
亲手收敛自己的爱人的尸骨,这是何等痛彻心扉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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