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的车门摔响声拉回了覃固的思绪,刚才公乘晔离他太近,一时间竟然有些后怕。
“那个经理真是有些冒昧,阿固,你别放在心上。”
青渡柔声安慰着,瞥了眼后视镜里的覃固,“别去想,你就当做他有点精神病,不用搭理。”
覃固微笑着点点头,没说话。
青渡发动车辆冲破了夜市的喧嚣,他看向后视镜里的覃固,保持着人前的高冷,总是会让人产生一种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感觉。
其实他再清楚不过,覃固这个人确实是像公乘晔说的那样,看着不好相处,事实上非常的好相处,为人谦卑有礼,又细心又有同理心,简直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而且覃固从来不会抱怨自己的生活,即使他总是生活在阴暗之下,也始终保持着一颗积极阳光的心态,甚至会主动安慰社交平台上那些发着消极文案的陌生人。
就是他这样的人,竟然会从小被母亲厌恶,随时劈头盖脸一顿辱骂,甚至现在也常常道德绑架,让他拿出不少金钱作为花销。
青渡实在想不通其中原委,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趁着等红灯的空隙,心疼的看着有些失神的覃固。
车辆停在地下车库时,覃固迷糊的表情终于有了缓解,开门径直上了楼,到进屋洗漱好也没有一句话。
因为工作原因,青渡并没有和父母住在一起,而是在附近租了一个两室一厅,覃固毕业之后就被青渡拖来和自己一起住,嘴上说算是两个人一起住有烟火气。
“这个周末看来是没有福气吃你做的菜了。”
青渡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着,显然是对这个结果很失望。
平日里,工作不忙的周末,覃固就会做一些青渡想吃的菜,不得不说,他的厨艺确实也算不错,总是能让青渡吃出想要的味道。
覃固用毛巾擦着头发,坐在沙发上,淡淡道:“这个案子恐怕和我们想的差不了多少。”
青渡看了看他,干脆侧着头靠在背靠上,“我也这么认为。不过,还得等法医的结果,才能确定。”
他想了想,又道:“阿固,你说一个要自杀的人,竟然会想到这么一出戏,该不会是和足浴店的老板有过节吧?”
覃固放下了手中的毛巾,任由没有干透的头发遮挡在额前,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透出一股困惑。
“也许是。也或许,是有其他目的也说不定。”覃固顿了顿,神情严肃起来,“我更在意的是送药的人。”
青渡伸个懒腰,起身脱下外套,“快去睡觉,有结果我通知你。”
覃固道:“好,晚安。”
周围朦胧一片,只有一点微弱的月光能够让人看清楚身体周围的现状,不至于撞上物体。
覃固顿感内心慌乱,不知名的恐惧一丝一丝地爬上他的心头,他以急促的呼吸试图缓解着胸口的闷痛,却压制不住头上的昏沉感。
他慌乱地看着四周,双唇不自觉的瑟瑟发抖,虽然不知道目的,但他依旧迈着随时可能倾倒的双腿,独自行走在看不透地段的路上。
“妈妈!”
覃固清楚地感知着到身体里的压抑,他在寻找妈妈,可是这看不清楚的夜里,没有人回应的当下,他要在哪里才能找到。
“妈妈!爸!”
他依旧呼喊着,试图得到回应。
庆幸的是,前方传出了脚步声,覃固期待地抬起眸子盯着,等待对方的出现。
一身黑色正装的青渡出现覃固眼前,他瞳孔里烁烁发光,兴奋地抱住青渡,“渡渡,你来了!”
青渡轻轻拍着覃固的后背,轻声道:“阿固别怕,我一直都在。”
“我找不到爸妈了,你有没有看见他们?”
“别担心,我马上带你去找。”
青渡抡起一柄斧头向覃固砍来,脸上还带着诡计得逞般的得意笑容,他眼底里的兴奋仿佛已经按耐不住。
覃固害怕极了,他抡着腿赶紧跑,丝毫不敢回头,可是在这昏暗环境里奔跑,无疑是让他也没有安全感,没有目标的胡乱碰撞。
他跑进了一片树林,这里的光线更加的昏暗,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树究竟有多高,不知道迈出的下一步会是什么地方。
恐惧的须臾,青渡已经两手空空地来到他旁边。
“渡渡,你……”
“阿固别怕,”青渡缓缓逼近覃固的身体,“我带你去找爸妈。”
心底难以言说的恐惧紧紧扼住覃固的喉咙,他想说话,却只觉得喉咙像是低声哭过许久一般━━酸涩且疼痛。
青渡的脸近在咫尺,覃固整个大脑一片空白,他向后退,可是脚似乎也被恐惧束缚在原地,迈不开一点步子。
好不容易能发出一点沙哑的声音,却哽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渡渡,不要。”
他用唇语诉说着自己的害怕,青渡却露出诡异的笑容。
覃固的左边胸口瞬间被一阵剧烈的疼痛覆盖,逐渐蔓延到一整个胸口,他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慢,呼吸越来越弱,眼前的场景越发的昏暗……
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枕套,晕染出一朵泪花。
覃固睁开眼,紧紧攥住怀里的哈士奇抱枕,急促的呼吸着空气,此时此刻他还能感觉到喉间的不适和胸口的闷痛,他侧过身撑着坐了起来。
昏暗的房间里,窗帘只有一条很小的缝隙,能够看见外面的天色,没有拔掉插头的空调关显示灯,照出了整个房间的轮廓。
覃固微微叹气,又做梦了。只是他很意外,这次追着自己跑的人竟然会是青渡。
以前覃固很少做梦,也或许是梦了以后就忘记。但是,他这几年却总是做噩梦,特别是最近半年里,尤为频繁。
哪怕是小眯一会儿,就算意识很清楚,就会立刻进入梦里,而且梦里的感受就像是真实经历过一般,醒来时,梦里有的不适通通都不会落下。
覃固拿起床头的手机,醒目的03:46映入眼帘,也许是觉得还早,他靠着床靠,抱紧抱枕闭上了眼睛。
“又做噩梦了?”
房间的灯突然被打开,青渡穿着睡衣出现在卧室门口。
覃固呆愣地僵立着身体,神情茫然,似乎对于青渡的出现感到巨大冲击。
青渡道:“你忘记锁门了,我刚才开门你好像没发现。”
覃固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跟青渡道了晚安之后他就锁门躺下了,怎么会没有锁门?
可是……
他看着走近床边准备躺下的青渡,眼底一片茫然。如果没有锁门的话,青渡的突然出现也说不过去。
青渡握住覃固的肩膀,柔声道:“别想了,反正你没锁门,我一拧就开了。”
“你……”
覃固看着青渡脱掉鞋的脚,很想确认他是不是打算跟自己睡同一个房间,但是话到嘴边,他又不敢问出口。
虽然覃固一直都是多备用了一个枕头,但是如果有人跟自己睡一张床那可就只有遭殃的份。
青渡顺势躺下,找个了舒服的姿势,说道:“我陪你睡,我们两兄弟睡一张床有什么关系?”
覃固用特别小声的声音说道:“和我睡一张床,你会后悔的……”
青渡道:“两兄弟睡一起有什么好后悔的?快睡吧,我陪着你,噩梦就不会找上你了。”
他闭上眼,又想起了什么,赶紧起来把覃固按着躺下,关了灯才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
覃固盯着身上的阴影上扬嘴角,缓缓闭上了双眼。
天边的山峰吐出红霞,光线从窗帘的缝隙里照射到房间内。
青渡睁开惺忪的睡眼,抬起右手揉了揉眼睛,正习惯性的准备起身,臂弯的酸痛瞬间袭来,他偏头一看,着实吓了一跳。
覃固居然抱着他的抱枕,像个小孩子一样睡在他的臂弯里!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浓密修长的眼睫毛,还有他整张乖巧又带着成熟帅气的脸庞。这么看,简直就像是老父亲在带着小儿子睡觉。
青渡没有出声,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难得覃固快七点半了还不醒,平日里,对方可是七点半已经吃了早餐出门,只有他自己七点半起来就只看到桌上的早餐,还有空荡荡的房间。
手机开始振动,青渡七点半的闹钟响了,他急急忙忙地关闭,可是覃固已经被第一声振动叫醒。
覃固睁开眼,就迷糊地看见外面近在咫尺的青渡,满脸的难为情,整个人一瞬间就猛地坐了起来,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连连道歉。最后还是青渡说他觉得覃固睡得很香,而且居然睡到了这个点,自己很有成就感,对方才没有再道歉。
手机又在振动,青渡接听了来电,“喂,怎么样?”
覃固起床径直出了卧室开始洗漱,等他洗漱完,回到房间打开衣柜准备换衣服时,青渡已经挂断了电话。
“结果出来了,果然是□□,看来是藏在胶囊里没错。”
青渡一边起床一边说着,顺便叠好了被子,整理好床单。
覃固问道:“现在怎么打算?直接带回科里侦讯?”
“我们先去科里,确认信息再说。”
振动打断覃固刚要出口的话语,青渡走到洗漱台,接听电话开了免提。
粟露语速极快的说着:“队长,公乘君家燃起来了!现在消防队堵在路上根本赶不过去,而且听说现场的火势很大。”
青渡有些着急,立刻问道:“人出来了没?”
粟露道:“目前不知道,我正在附近马上到了。”
“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电话那头道:“就在我住这旁边的老小区,我吃早餐的时候听大家聊起,问了一下地址。我到小区里了,火势很大,要是人没有出来的话,估计也没救了。”
青渡和覃固对视一眼,赶紧拿起外套出了门。
沙发上躺着的公乘晔被小声的手机铃声吵醒,他随手接起,睡意未脱,“喂,哪位?”
“什么?!”
他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刚才还睡意朦胧的双眼眨眼间就充满了不可置信,他确认道:“你说的是真的?”
似乎是对方给出了答案,他接听电话的手软了下来,他立刻拿上外套穿好鞋子出了办公室。
龙港家园,三楼的火势已经灭掉,楼下依旧围了很多看热闹的邻里。
青渡和覃固查看着摆做一排,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一个个表情凝重,没有说话。
粟露小跑到二人身边报告道:“队长,监控已经排查过了,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都是一些上下班的邻居。”
“拷贝了没?”
“按照你的吩咐拷贝好了,”粟露喘着粗气,拿出优盘,“你们来之前我问了一下邻居,这房子里就只住了他们夫妻,还有一个高三的小女儿。”
青渡接过优盘,递给覃固,“阿固,等会儿回去你再看一遍是否有可疑人员。”
“露露,立刻采取样本送到鉴定中心,确认死者是不是嫌犯公乘君。”
“好的队长。”
覃固握紧优盘,看着地上的尸体若有所思。
人群中引起了轰动,一个人影着急忙慌地推搡着人群挤到了楼下,抬头看了眼那个发黑的窗户,又看了眼地上白布盖着的尸体,并没有第一时间掀开白布查看,而是冲上了三楼。
公乘晔依然不相信电话里听到了事实,他想要亲自看看,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是自己长大的房子,看一看是不是真的已经被烧成黑炭。
覃固紧跟在他身后,公乘晔到了门口却顿住了脚步。整个人身体摇摇欲坠,覃固上前一步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公乘晔眼球已经一寸一寸的染上红血丝,看见被围起来的大门,他明显无力的向后跌退,覃固赶紧上前撑着他的后背,看着对方调整了情绪,彻底站直身体,他才松开手,拉开距离。
他又一鼓作气跑下了楼,不顾阻拦冲到三具尸体旁边一一确认,看到最后一具尸体时,他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楠楠!是楠楠……是楠楠……”
公乘晔嘴中念念有词,覃固在一旁勉强能听出他的话语。他从包里摸出一小包纸巾,抽了一张出来,蹲下身递给对方,又把剩下的放在一边,默默起身走开。
“意外?”
覃固道:“一个小时不到就烧成这样,而且没有一个人逃出来,恐怕不是意外。”
青渡看着抽噎的公乘晔,“他没住这儿也是万幸,捡了一条命。”
旁边的大妈说道:“听说他妹妹今年就高考了,成绩挺好的,长的挺漂亮一个姑娘,怎么就……”
“造化弄人,老天不长眼呐!”
覃固听着,心里竟然感觉堵得慌,脑海里不断闪过母亲的怨恨的声音,那个他永远忘不了的画面又再次浮现眼前。
女人跪在覃固面前,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语气十分厌恶地说着:“覃固,你去死吧!你死了我才高兴!你要是不去死,我天打雷劈!”
“走吧阿固,回科里。”
青渡推了覃固一下,他才猛的回过神,“你怎么了阿固?”
覃固小声道:“没事……想起了一些事。”
“又想起小时候阿姨的事儿了?”
覃固扯扯嘴角,试图笑一笑,却没有成功,每次想到那件事,他还是不能第一时间调整自己的情绪。
青渡抓起他的手臂就上车,“别去想,就想想我们能不能发现究竟是他杀还是自杀,再想想今晚能不能好好做饭给我吃。”
“好。”
“公乘晔先生,我想劳烦你跟我们一起喝杯茶。”青渡看了眼一旁的覃固,道:“就坐我的车去吧。”
公乘晔擦干了眼泪,捡起地上那包小纸巾塞进了裤兜,青渡张嘴却没有说什么,毕竟覃固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再去说,也得罪人。
青渡打开后座车门,公乘晔径直抢在覃固之前坐了上去,青渡出声道:“不好意思公乘晔,你坐副驾驶吧。”
公乘晔的悲伤从脸上消失,他饶有趣味地说道:“我已经坐上来了,覃警官坐前面不就好了?”
青渡执着于座位,“阿固坐后面,你坐前面。”
“没事的渡渡,”覃固道:“我坐前面也一样。”
青渡有些生气,“不行!不一样!”
“豆豆?”公乘晔偷笑,“你竟然叫豆豆。”
“你……”青渡不想跟他计较,“你坐前面。”
公乘晔不再对着干,下了后座上了副驾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