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圆跑起来双腿咚咚咚地尤其响,纪胧明可以肯定这小子从生下来起就没过过一天低眉顺眼的日子。
“小皇孙,您非说要来瞧瞧,这下见也见了,我们该回去了,若让小邢王瞧见可不好!”
玄圆却已跑到纪胧明近侧,用小手毫不客气地推了女子的脑袋一把。纪胧明遂顺势将头往边上一晃,又颤颤悠悠地晃了回来,实在逼真得紧。
“为什么皇兄要关着她们,实在喜欢的话都养着不就好了?这两个可比府里这些都好看呢。皇兄可真奇怪,不像父亲那么爱美人就罢了,怎么还这么粗鲁。”
崇天特想冲上来将他抱走,却又怕他叫嚷起来。毕竟被人发现了定是头一个罚他的。念及此处,他只得心平气和地慢慢为小主人解答:
“小邢王是做将军的料,老邢王是享福的命,自然各有不同的。像小皇孙你嘛,定是又能打仗又能享福的了,哈哈哈……”
纪胧明险险掉下一大串鸡皮疙瘩,震惊还未消散便听玄圆道:
“那皇兄干嘛对疯女人那么客气,还有你们也是!那疯女人见天儿来堵我,你们一个两个都瞎了眼了不知道拦一栏!多少次她都拉上我衣裳了你们还不敢将她拖走,怎么,她才是你们主子不成!要我说她才该被捆了扔到这里来,皇兄真是……真是……百密一疏!”
玄圆气到跺脚,那地上的尘土便都被踩得尽数飞散到纪胧明的脑袋上。
崇天着急地直做“嘘”的手势,玄圆却仍旧置之不理,只顾自己滔滔不绝地说着。
“凭什么疯女人不抓!请我吃包子的倒抓这里来了!”
“你不许上来,我就要在这里闹!今天那疯女人不进这里我就不出去!”
“爹爹!你在哪里啊!”
这话说到纪胧明心坎儿上了,她也正奇怪,为何这王府护卫们见她与周愿二人疯跑倒一个不管,可看到她们靠近了明月夫人便立马冲了出来?
刚入邢王府时她便十分奇怪,那些护卫对于一个要来拉扯、甚至已经开始责骂皇孙的夫人,竟不敢伸出手来拉一两下。
可若说她有多受重视却也不见得,毕竟谁家的贵人也不会住在那般逼仄的小道小屋中。
崇天瞅着越发不像样,几乎要急哭了:“老邢王今日不在府中,小皇孙快别闹了,别喊!别喊!算我求你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让你们抓那疯女人怎么就不行!你们一个两个当她是你们祖宗奶奶不成!都去给我抓!去!去啊!”
眼见玄圆越说越气,脚都要跺她头上来了,纪胧明一个翻身坐起用手一捞,那男孩便叫她一把扯倒摔入怀中。
玄圆一下滚倒,想撑着身体爬起来却被崇天一声怒吼吓住了。
“别动!”
玄圆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处正有一只纤细柔美的手抵着。可那手的指法诡异,并非寻常那般用五指掐住脖子,而是用四指掐着喉结。
男孩虽还没发育出喉结来,却也叫纪胧明牢牢地把住了喉咙处那关窍。
“先放开小皇孙,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崇天尝试着步步走进,“阁下也是能人,定是同小邢王有些误会,解开就好了……”
“站住,再靠近一步,我就拧断他的喉咙。”
这话说得又低又狠,玄圆已开始轻轻抽泣起来。
觉察到自己手上被一连串泪水打湿,怀中的小儿亦在发抖,纪胧明自是不忍。
“把玄彧叫来。”
“这……”崇天看看身后护卫们,又转过头来,“小邢王他已出王府了……这……”
“那就备马备车,将与我同行那少年也带上,我们一齐去追。”
崇天的脸色更难看了,仿佛于他而言难的不是去追玄彧,而是将共卮从明月夫人手中提来。
“有何难处?”纪胧明冷笑一声,“莫非你们夫人看上了我的人?怎么,邢王府里的夫人还要同我抢人不成?”
她本就心中有气,这半路杀出来的明月夫人几次三番坏她好事,若说原先瞧这夫人与绵生几分相像想出手相助,如今她便只觉这女人莫名其妙,如何就死死抓着一个陌生男子不肯放手?
崇天听着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心中已暗自盘算起来。
“我耐心有限。”
纪胧明手下几分使劲,玄圆立时大哭起来。
“啊啊啊啊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阿我不想死,爹爹啊爹爹啊啊啊我要练武我要练武,我再也不睡觉了,我再也不吃包子了,爹爹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这哭喊真心实意得很,纪胧明一时觉得自己像个变态,抓着啼哭不已的孩子不肯放手,活生生一个虐待狂的形象。
崇天下意识便想拒绝,然叫玄圆的哭叫声直直惊了一跳,忙迭声同意。
“我……我去给你找那少年,你可千万别对小皇孙动手啊。”崇天走了几步却又转头强调,“千万别啊!”
崇天走后,纪胧明看着面前剩下的一众护卫似笑非笑。
“要我请你们出去吗?都滚出去!”
“啊!!!!!!爹爹!!!!哥哥!!!!!啊!”
护卫们本在考虑,却又叫玄圆的大嗓门吓了一大跳,连忙一拥而出,还不忘将门带上。
就这样,密闭的房间内只剩两大一小三人。
屋门一关,玄圆的哭闹声便在屋中回荡,与那门关时留下的余风一道在屋里打转,惊起一串又一串的银铃。
纪胧明与周愿极有耐性,就这样静静地听他嚎。然听着听着,她们便发现不对味儿了。
“哥哥!你说过你会保护我的!爹爹!你说过哥哥会保护我的啊!”
“哥哥你在哪里啊!哥哥啊!”
“爹爹你怎么还不回来啊!爷爷救救我我要死了!”
一连串的救命,竟无一句求饶。
更要紧的是,怎么只有哥哥爹爹爷爷,娘亲去哪里了?
玄圆见身旁二人都不出声,抽泣着慢慢撇过头去看,正好被纪胧明头上的银饰晃了眼,下头纪胧明的脸庞便愈发阴暗神秘,吓得他立马回过头去不敢乱瞧了。
见他吓得厉害,纪胧明手也举得实在酸痛,便不再掐着他的脖子。
便是发觉脖子上没了掣肘,玄圆也叫方才纪胧明那些个举动吓得不敢乱动,便老老实实地握在纪胧明怀中了。
“你娘亲呢?是邢王妃吗?”
纪胧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这样问了出来,这话实在失礼得很,尤其对面还是一个正值依赖娘亲年纪的小孩。
玄圆愣愣地转过头,心中虽十分奇怪,却也只得硬着头皮耐着性子道:“我没有娘,这府里也没什么王妃。”
“哦。”
纪胧明转头去看周愿,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怀中的孩子出神。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可第一次见皇兄发这么大的火,也是第一次见他把人关到屋子里。”
“是吗,你皇兄脾气这么好?”
想起那疯狂又扭曲的暴躁男人,有时又张狂邪魅得不可一世,纪胧明如何也不能将他与“脾气好”三个字联系起来。
“那倒不是。”玄圆见纪胧明没了杀气,也放松下来,“一般有人让他不高兴了,就被关到小矮屋去了。你们不是见过的吗,那里头的人个个见天儿鬼吼鬼叫吵得很。”
纪胧明的面庞抽搐了几下,原来是这种“脾气好”,显然这位小邢王软硬不吃,只要让他不高兴的通通搞瞎搞聋扔到一旁,由他们去喊去叫,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人会理会半分。
“咳咳。”
身边的周愿忽然清了清嗓子。
纪胧明转头去看,只见周愿冲自己无声地作着口型。
“你会武功啊?”
纪胧明眨眨眼,用口型回复道:“不会啊,装的。”
周愿的眼睛倏忽睁大了,仿佛怎样都
玄圆显是哭累了,竟就这样又惊又惧、昏昏沉沉地倒在纪胧明怀中睡了过去。
……
“你们就这样让小皇孙和绑匪待在一起?!”
外头不知谁的声音格外尖利,话虽是责备,语气却昂扬十分,甚至带了些调笑的意味。
“哎哟真是,秋姐姐,你来凑什么热闹啊,你又不是小皇孙的生母,紧张个什么呢?不会以为扮两天好母亲就能当王妃了吧。”
这声音满含挑衅,果不其然立时点燃了战火。
“夏林林,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住我那小院儿边,王爷怕连你是谁也忘了,承了我的情还不来给我磕头!”
“我呸!你都老成什么样了,还成天做着生皇孙当王妃的美梦呢,你那小院谁爱去谁去,再不修缮都要塌了吧!哦对了,王爷几次和我说你又多了好多白头发,在哪儿呢在哪儿呢,让妹妹也瞧瞧啊!哈哈哈哈!”
“你不也生不出来?!你倒是年轻力壮,怀一个瞧瞧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见天儿去寻后屋那女人晦气,闹了几次没脸,我的侍女们可都瞧见了呢哈哈哈!
……”
“你们两个贱女人吵什么,回头又让小邢王捆了关院子里就老实了!我定收买几个人多抽你们俩耳光!”
这第三人的声音总算带了些镇得住场的威严,奈何说出的话仍旧叫人啼笑皆非。
看来这就是邢王府里的佳丽们了。
崇天去寻共卮了,这些佳丽们显然是其余护卫们喊来的,只因她们既有些体面又能扛点事儿,这下即便差事没当好,邢王第一个也是拿她们开刀。
可这三个女人……居然真的就这样来了……
“春姐姐,我们快进去吧!”
“且慢!进去做什么,你是打得过劫匪还是打得过劫匪啊?少在这给我添乱,滚后边儿去!”
秋圆圆遂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夏林林站在另一侧,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下一步指示,然眼前的春苗苗却好似定在原处般一动不动。
“姐姐?那我们……”
“嘘。”
春苗苗将她也赶了下去,清清嗓子,遂提起裙摆朝前走来。
纪胧明看着自己怀中呼呼大睡的孩子,心中叹气:哪有当人质当成这样的。
外头三人于她而言并不足以构成什么威胁,护卫没法做到的事她们自然也不行,不过走个过场担个名头罢了。
“姐姐你要是把小皇孙救出来了,一定要和王爷说我也参与了啊!我想要一套头面很久了……”
“还有我还有我!别忘了我!”
“你什么你,给我滚远点儿!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别拉我衣裳你这个泼妇!”
闹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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