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唇，这偌大的季家家宴本让我觉的无趣至极，但却因为这个女孩的出现生了几分趣味。
我不禁的看向季倾越同人交谈的那边:“你说你哥什么时候结束?”
季悠瑶也跟着看过去，她说:“今日是季家一年一次的家宴，哥哥难免要交涉，估计要挺晚的了。”
季悠瑶又问:“姐姐是累了吗?我叫管家送你回去?”
我摇了摇头:“我等他，还有要事。”
我站在云台外，仍由冷风凛凛而过，齐脚踝的裙身宛若浪花轻摆。
季悠瑶站在我身侧，有些犹豫的问:“姐姐你说的要事，是不是和哥哥有关…”
先前她不还是信誓旦旦的把这猜测明晃晃的告诉给我，此刻有有些犹豫而落寞的神情，我不假去猜测着紧接在她话后说，“你猜的都没错。”
身旁的女孩一瞬瞪大了浑圆的眼睛，宛若一只受惊的布偶猫，却没再说一个字，我不由得看向她，她双眉向内微蹙，有些情绪不对。
我问:“怎么了?”
季悠瑶说:“你真的不喜欢我哥吗？”
情字何解，一厢情愿是死局亦是痛。
我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我听见身旁的女孩说:“可是我看得出来，哥哥他看你的眼神，他很喜欢你。”
这是我第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季倾越对我的情感，而那仅仅是眼神。
夜色落幕，天边仿佛一片静谧而又深沉的蓝海，仿佛所有的生物都安静沉睡。
我把手中已经凉透的暖炉放在台面上:“悠瑶你曾经有没有过特别想要的东西，却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得不放手?”
季悠瑶一对短眉紧蹙，像她这样的家境背景，应该很少有得不到的东西。
就在我觉得不会有时，季悠瑶先我一步开口，她说:“我喜欢一个大哥哥，小时候我常常跟在他身后，即便他总是嫌弃我，我一开始虽然很伤心，但后来他救了不小心落水的我，我才知道他是嘴硬心软。”
季悠瑶说起这位哥哥时，脸上洋溢着对那段时光追忆的幸福笑容。
“可是…可是后来，大家都变了，他们要我不要再跟大哥哥来往，说他是个阴晴不定而又暴戾的人，可我的目光里，大哥哥一直都是那个嘴上永远无情，但永远善良的人。”
少女形容“他”时嘴角微微勾着，目光坚定不移，她看着我口吻中满是深深的信赖:“无论别人如何诽谤他，我都不会相信，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他。”
“看来，这位大哥哥在悠瑶心里，很重要。”
季悠瑶笑着立刻道:“嗯，特别重要。”
“既然悠瑶不相信外界的谣言，那为何会不得?”
季悠瑶的表情落寞一瞬，连带着嘴角的笑意都散了些:“因为大哥哥他就要…”
话音未落，另一道声音闯了进来。
“安小姐。”我们俩一致的回头望去，季悠瑶先发出疑惑，“马管家，你有事吗?”
那马管家颔首朝季悠瑶打了个招呼，然后看着我:“季先生邀您一叙。”
季先生?我问他:“请问是季赛林，季先生吗？”
马管家面带笑容，轻轻点头。
季悠瑶心直口快的问马管家:“白姐姐和伯父是第一次见面啊，哪来的一叙?”
马管家依旧温和的笑容在无言中把视线缓缓落在季悠瑶身上，但她却瑟缩的闪躲了下目光，紧接着他说:“季小姐不清楚，安小姐和季先生，确是相识。”
季悠瑶结结巴巴的，此刻才有些孩子气的自然撒娇天分，她嘟着嘴嘟囔着:“哦…我知道了。”
马管家重新把视线放在我身上:“安小姐，请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季悠瑶，她的眼神有些担忧，我安慰的朝她笑了笑，口型跟她说了句“他说的没错”后，跟着马管家走。
马管家并没有带着我从大厅走过，而是沿着家宴后的聊天边缘走过，跟着他在屏风后往前走，眼见这条被绣有闲云野鹤的砖红色屏风是隔断掉热闹的小道直通上楼的楼梯口，我才惊觉，原来这条路是专门布置的。
马管家时不时回头看我有没有跟上，直到站在楼梯前，他的任务也就到此为止，他轻轻朝我一鞠躬:“安小姐，季先生在上头等你。”
走过小叶紫檀打造过的木纹楼梯，拐过上方最后一个拐角扶手，视野开阔的前方是一坐凉亭露台，幽幽的涎龙香气味沿着铜鹤置香台中焚烧，成袅袅盘旋成圈的百圈缠绕在顶炉上方，沿着空气最顶端消失。
而站在茶台边的人正过掉第三遍清泉，把山泉水烧至最佳适宜的温度倒入紫檀砂壶中，那气宇轩昂的慈和面孔转了过来说:“孩子，过来尝尝我的新茶。”
缓步，我走了过去。
季先生正把茶水倒入紫檀茶杯中，完至后和善的把视线放在我脸上。
低腰，我姿态礼数尽全的坐在对面，伸手把大拇指内扣握拳至茶杯侧边用指关节轻敲了三下，季先生眼见眼尾的笑纹更深了些。
茶水触碰不烫，入口微烫，是恰到好处的温度。
我轻啜了口，淡淡的茶香瞬间四溢在口腔四壁，我弯眸:“好茶。”
季先生落眼在茶杯上，眉头轻挑了一下。
我轻拿起茶杯，送至唇边，把剩下的茶水叹入口中，然后把茶杯轻至一侧。
季先生拿起砂壶，清澈带着淡淡茶色的茶水沿着壶嘴成自然的弧度落至茶杯:“你是，圣心医院安医生，文协会安作家，以及…”
茶水满至七分，波荡的茶面趋于平静的同时，季先生一双鹰眼洞若观火的落来。
砂壶回身的同时，他把未说完的话行毕而言:“以及成芳阁安雀儿。”
弥漫着方润木香融合着淡淡的琥珀甜香的空气中，气氛似乎应验着圈香凝滞起一秒，抬眼我望去，嘴角冷泠:“季先生想说什么?”
季赛林却没有回答我，而是单手摊而向上:“好茶不过，馥郁不误。”
伸手，我把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轻置回茶台时我说:“长辈常说，茶水最可磨人心性，可季先生此番话实在是引的我实在好奇，晚辈失敬了。”
季赛林慈眉含笑，却在心里不由得看高了几分这人。
“成芳阁书院鼎鼎有名，阁内教师更是德高望重，才高八斗。但闻言阁中对于收学子有几个要求，需得天资聪慧，过目不忘才行，也不知道我说的…准不准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把我拉回那一段过往，我仍记得那是第一天，天气很湛蓝，是和风日丽的美好景象，但在进入阁中教堂时，一切都暗了下来。
“季先生所言差异。”
“哦?”
“还有才辩无双，一目十行才对。”
“哦?这样吗。”
即便是如此荒谬的要求，也阻挡不住天下四海而来的学子，他们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的孩子，一定要有过人之处，一定聪明过人。
“怪物”这个词，只有真正身处其中的人方能看穿，而其余站在门口围观的人们，皆是猴子捞月，雾里看花。
“犬子纯良温厚，难辨虚伪真假，又或是真情假意。”
“安小姐你、莫要高抬犬子了。”
如同紫檀茶杯底，那最后一丝温度也消耗殆尽，我轻弯了唇:“季先生的意思是，我会害了季倾越。”
季赛林不言，径抬手倒茶。
而砂壶中的茶水早已凉透，清泠泠的倒入茶杯，有言——“人走茶凉”
我看着那杯凉茶，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既然如此，您又为何要阻止季倾越?”
季赛林就算再怎么伪装，在此刻也难掩的眼中划过一丝精光:“不愧是成芳阁出来的东西，八面玲珑。”
这一句，才是他发自内心不含虚假的真话。
我也陪他装不下去了的说:“若说利用，我看在您是长辈的份上可以不跟你计较三番四次阻止季倾越坦白，请问不言说明我俩的关系，对您，对季倾越又或者、对季氏能带来什么收益?”
季赛林哈哈大笑，“果然，果然聪明的让人有些憎恶了都。”
我不是“观音”，更不可能心怀慈悲，做一个任人揉捏的面团，他想要利用我，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能力。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混乱的踏着台阶站在我们面前，季倾越面色微红，发丝有几根凌乱的在光洁的额头，白衬衣微微敞开，起伏绵延的胸膛喘息未定。
他是着急跑上来的。
季赛林一见，先是怒目看了我一眼然后跟季倾越说:“你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季倾越无所顾忌的朝我走来，把我护在身后，“父亲，你要对她做什么?”
季赛林从鼻子出气，觉得好笑:“你应该担心她会对你做什么，你了解她，了解她的过往，她曾经都学过什么吗?”
如一坐山挡在我身前的人宽阔可靠，那张温柔似水的脸难得的露出几分不悦:“我知道她，我喜欢她，她就站在我面前。”
“你喜欢她，她心如蛇蝎，你玩不过人家啊，孩子。”
季赛林再也不掩饰，没错、从一开始她就看不起我，因为他觉得我是从成芳阁出来的，而那里面的人都是怪物。
他自始至终都觉得，我们皆是“精于算计，心肠歹毒”的生产物。
“父亲！”季倾越第一次失控的大叫一声，竟然会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季赛林越看面前的人，越发的碍眼。
手腕猝让被人攥紧，季倾越拉着我的手坚定不移的说:“我喜欢她，就不会在意别人的说法，而我喜欢她，也仅仅是我自己的事情。”
一向温柔如玉的季倾越在此刻情绪失控，我感受到他攥紧我的手掌心传来跳动的脉动，一跳一跳的仿佛他此刻无法安定下来的心。
“安小姐，你对犬子，并没有那个意思是不是?”
这个答案，在场三人心知肚明，但季赛林就是要把他拿出来，狠狠的剜一遍季倾越的心，让他看清楚我，我的心思，以及让他知道，我是个拥有着如何阴险狡诈心思的人。
就算我再看不得季倾越难过，我也要在此刻站出去，我说:“不错，季公子能看得上我是我至高无上的荣幸，可惜，两情总得相悦才行。”
季赛林因为我滴水不漏而不失季倾越面子的话仍带着几分自鸣得意的笑，他看向季倾越跟他说:“倾越，你还看不清楚吗?为了这个不可能的人，你要同父亲翻脸吗？”
季倾越一言不发的看不出情绪，而三方都沉默中，季赛林想要再次说些什么，却被打断，我身后的人上前一步站与我并肩的位置，他的声音宛若秋露里的一霜余雪，铿锵有力且坚定不移的传来:“您之前说过，只要季氏成功那些标书，便再也不参与我和雀儿之间的事情。”
季赛林眼见自己一个唯一的儿子要为了我这个八面玲珑的女人抵抗，他再也保持不住那风度优雅的形象，一下子大发雷霆:“我是说过，但是我不能看她害了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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