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夕阳尚有些余温,浅金色的浮光在水里闪烁,桥的对岸隐约可见炊烟人家。
颜辞感叹:“真美。”
“可以常来,我读者很多。”赵青禾玩笑道,“只怕你没看几次就腻了。”
“有些东西是看不腻的。”颜辞淡淡开口。
赵青禾笑了一声,若有所指:“也对,颜老师是个长情的人。”
“你很了解我吗?”
“了解一个人有时候只需要知道她做的事情,不需要朝夕相处。”
颜辞和赵青禾的所有交集,除了现在,便是几年前赵青珞和楚凉闹得最难看的时候。
原因也不过是他是赵青珞的弟弟,而她恰好喜欢楚凉而已。
这大概是他笃定自己长情的依据。
“如果只知道事情的表面,很可能会产生错误判断。”颜辞回应说。
“那我说错了吗?”
“我不知道,长情这个词本来就需要时间去验证。”
“你动摇了。”赵青禾一阵见血指出她话里的犹豫。
颜辞看他,赵青禾恰转头与她对视,短暂的一秒,颜辞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深黑的眼眸里射出来,正中心脏。
颜辞冷笑:“你说这些,想证明什么呢?”
赵青禾忽然降下车窗,悠扬的音乐打开,轻松愉悦的旋律里,他的声音裹挟清风而来:“颜辞,你看那边,还有一条回家的路,也许更美。”
莫名其妙地,他说:“要不要换一条路?”
那条路隔着几道田野,从一颗大树下一直延申到视线尽头,仿佛与夕阳融成一条线。
“需要绕路,很远。”颜辞说。
“你赶时间吗?”赵青禾问。
“不赶时间。”
他说:“那为什么不换?如果你想,我随时都能带你走,不只是现在,任何时候。”
“因为——”颜辞指了指车上的仪表盘,“你的车没油了。”
说完,她凑近他,压低了声音,语气玩味:“就算可以,你为什么要带我走,你喜欢我啊?”
赵青禾握着车的手微不可见地握紧,他语气平淡:“喜欢你,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颜辞笑了一声,恢复坐姿,对于这种拉扯没有兴趣:“不愧是写书的人,语言的艺术甘拜下风。”
“楚凉有多喜欢我姐,你不是最清楚吗?”
一向云淡风轻的赵青禾竟然一反常态,咄咄逼人。
颜辞仿佛听了个笑话:“所以呢?这与你何干?”
黑色轿车停在无人的道路中央,赵青禾看着她,苦笑一声:“颜辞,我在追你,你感觉不到吗?”
颜辞:……
实在是意外。
她皮笑肉不笑:“所以你是想以自己作诱饵,让我跟楚凉分手,为了……成全你姐?”
赵青禾哑声问:“那你觉得我能成功吗?”
颜辞:“道阻且长,建议放弃。”
……
华灯初上,街市如昼。
热闹散去,月色铺展在夜空中,病房里显得安静冷清。
赵青珞来得晚,进来的时候还能感受到一身寒气。
“又病了?这些年颜辞不是把你养得挺好?”
楚凉掀起眼皮,声音散漫:“拜你所赐,海风吹太猛了。”
“你自己身体跟个脆皮虾似的,玩起来束手束脚。”赵青珞嫌弃道。
她自顾自坐下,眼里情绪也很淡。
“颜辞不在?”
“她最近对你有点冷淡啊。”
楚凉没说话。
赵青珞幸灾乐祸,刺激他:“怎么还放不下?我对有女朋友的人可没什么兴趣。”
楚凉眼角都懒得抬,冷哼:“吃一堑,长一智,离了你,我还活不下去?”
“是吗?”
赵青珞慢悠悠走过去,手撑着床,缓缓低头,两人的鼻尖就要碰上,看起来像热吻。
楚凉眼睛都不眨一下,冷冷盯着她。
赵青珞收了笑,倒像是在告诫:“那就好。”
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
视线对接的刹那间,楚凉心跳乱了。
赵青珞若有所思,她起身,毫不心虚地冲着颜辞一笑。
“刚刚捡杯子呢。”
她扬了扬手里的玻璃杯,规矩放好,笑盈盈道:“我该走了,就不打扰了。”
颜辞站在那,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
按理说,她应该有点情绪质问几句,可是在外面一天,她疲惫地不太想折腾。
她想,方才赵青禾问她去哪的时候,应该先回家洗个澡再来。
好在赵青珞走得干脆,场面不算太麻烦。
颜辞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问:“烧退了吗?感觉怎么样?”
楚凉咳了一声,说:“好些了。”
他等着颜辞来问,却发现她只是不痛不痒地关心一句,就没了下文。
她躺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注意力甚至没有放在他身上。
“很痛。”他说。
颜辞闻声抬头,见到楚凉皱起眉头,起身过去:“哪里痛?”
楚凉慢吞吞抬起手背,话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输液输太久了,一扯就痛。”
颜辞凑近仔细看了一下,白色纱布下依旧可以看见手背上青肿的痕迹,在细腻的皮肤上显得有些狰狞。
“我去给你拿毛巾热敷一下。”
颜辞将要离开,手腕猝不及防一扯,整个人跌到楚凉身上。
有预感似的,颜辞微微偏头,带着湿热气息的吻错位,落在脸颊上。
楚凉一顿,哑声问:“你生气了吗?”
颜辞说:“没有。”
她想起身,楚凉紧紧握着她的手腕,那只刚刚还在说痛的手正扶着她的腰,他呼吸灼热,深深看着颜辞,再次索吻。
推门而入时的画面一闪而过,一股厌恶的情绪突然涌入,她用力甩开楚凉的禁锢,像生理反应般迅速。
气氛如死亡般凝寂。
那一刻,楚凉才明白。
颜辞不问,是因为她从来不信。
颜辞还在梳理方才的情绪,她有些混乱,看到楚凉受伤的眼神,想解释又发觉无从说起,灵光一现般找到借口:“我去拿热毛巾。”
多可笑啊,她不由分说给他定了罪,又高高在上地嫌弃他。
楚凉从来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人。
可是,看着颜辞离开的背影,楚凉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只要一发声,便是近乎哽咽的丑态。
所有的愤怒和质问,都被这一声沉默淹没。
颜辞回来了。
她垂着眉眼,安静耐心地用湿热的毛巾点敷他的手背,且用指腹轻柔摩搓着,化开於痕。
敷得差不多了,颜辞问:“好些了吗?”
楚凉开口,却没回答问题,他说:“刚才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发生,一直都是清清白白。”
如果仔细拆解,会发现这句沙哑的解释里,小心翼翼地藏着密密麻麻的卑微和无措。
两人都没意识到,但颜辞听出了楚凉话里的郑重。
“我相信。”她说。
颜辞知道,很多东西情难自禁,但可以克己复礼。
只要她还隔在中间,他们就不会逾矩。
只是颜辞有些迷茫地想:难道她要一直卡在别人的路中间,当一个无聊又惹人讨厌的路障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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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情难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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