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日,空气都绷紧了弦。余祈南早早来到考场外,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复习提纲的页角,嘴里无声地默背着公式。
“喂!余祈南!你这么早!” 林悠悠像一阵风似的刮过来,手里还捏着半个没吃完的包子,脸上是混合着紧张和亢奋的表情,“怎么样怎么样?昨晚临时抱佛脚有没有用?物理最后那道题型我好像有点感觉了!”
余祈南被她咋呼的声音惊得肩膀微缩,随即放松下来,勉强扯出一个笑:“还…还行吧。该看的…都看了。” 他其实心里也没底,但谢逢迟那句“考场上,只有你和试卷”像根定海神针,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底。
“哎呦,你这叫还行?学霸的谦虚最气人了!” 林悠悠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凑近一点,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不过说真的,你那天在图书馆…跟谢学长坐一起…他没再…嗯…?” 她挤眉弄眼,意思不言而喻。
余祈南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慌乱地别开眼:“没…没有!就…就看书!别瞎说!” 他赶紧转移话题,“快…快进考场了,检查东西带齐没?”
“对对对!身份证!准考证!” 林悠悠立刻被转移注意力,手忙脚乱地翻包。
考场里,桌椅整齐,气氛肃穆。余祈南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前方——第一排,正对着讲台的那个位置,还空着。
是谢逢迟的位置。
余祈南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那个位置空荡荡的,像考场里一个突兀的缺口。以谢逢迟的性格,他永远是最早到的,像精准校准过的机器。怎么会…还没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监考老师开始分发草稿纸和答题卡,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余祈南填好个人信息,视线却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那个空位。
林悠悠坐在斜后方,也注意到了,用气声对着余祈南的方向小小声嘀咕:“咦?学神呢?该不会睡过头了吧?不可能啊…”
余祈南没回头,只是放在桌下的手微微蜷紧。不安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爬上心头。他想起谢逢迟在图书馆最后看他的眼神,想起那句“考场上,只有你和试卷”…他怎么了?
广播里传来清晰的提示音:“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五分钟,请考生做好准备。”
那个座位依然空着!
余祈南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出什么事了?以谢逢迟的严谨,绝不可能无故迟到考试!难道是…学生会那边…还是…一种说不清的担忧攫住了他,甚至压过了考试本身的紧张。
“还有两分钟。” 监考老师严肃地看了看手表。
整个考场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翻动试卷的沙沙声和紧张的呼吸声。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若有若无地扫过那个刺眼的空位。
就在这时——
教室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一阵微凉的风!
谢逢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呼吸有些急促,额角带着一层薄汗,几缕黑发不驯服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破坏了平日一丝不苟的形象。他身上的校服衬衫似乎也带着匆忙的褶皱,不像平时那样熨帖。镜片后的眼神依旧锐利,却比平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匆忙和…一丝极力掩饰的疲惫?
他大步走向那个空位,动作依旧沉稳,但步履间的匆忙显而易见。他对着监考老师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喘:“抱歉,老师。”
监考老师点点头,没说什么。
谢逢迟迅速坐下,放下笔袋,动作利落地拿出文具,调整呼吸。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他又恢复了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匆忙从未发生。只有那微乱的发丝和额角的薄汗,泄露了方才的狼狈。
余祈南一直屏住呼吸看着他,直到他稳稳坐下,那颗悬着的心才重重落回胸腔。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困惑和一丝隐秘的担忧。他怎么了?什么事能让永远从容的谢逢迟如此匆忙?那丝疲惫…又是怎么回事?
“考试开始!” 广播声响起。
试卷发下。
余祈南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纷乱的思绪。他低下头,目光落在第一道选择题上。脑海中清晰地回响起谢逢迟清冽的声音:
“考场上,只有你和题目”
他握紧了笔,指尖用力到泛白。无论谢逢迟发生了什么,此刻,他必须专注于眼前的战场。他低下头,笔尖落在答题卡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眼神渐渐变得专注而坚定。那个刚刚落座的身影带来的波澜,被暂时压入了心底最深处。
“考试开始!” 广播声如同发令枪响,瞬间绷紧了考场里每一根神经。
余祈南强迫自己低下头,视线牢牢锁定在刚发下来的物理试卷上。选择题还算顺利,公式和概念在脑中清晰浮现,笔尖划过答题卡发出沙沙的声响,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流畅。他刻意不去看前排那个刚刚落座的身影,将谢逢迟那句“考场上,只有你和试卷”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试图筑起一道隔绝外界的心墙。
然而,当试卷翻到第二面,那道熟悉的、结合了复杂运动学和能量转换的压轴大题跃入眼帘时,余祈南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沉了一下。题型和他在图书馆被谢逢迟点拨过的那道极其相似,但条件更隐蔽,陷阱更多。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审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勾勒着示意图,列出已知条件。开头还算顺利,但当他试图建立关键的能量守恒方程时,思路像走进了迷宫。摩擦力做功的方向?那个隐含的斜面倾角变量?边界条件似乎总差那么一点才能闭合!
熟悉的焦躁感像蚂蚁般爬上心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下意识地咬住笔尾,目光不受控制地、飞快地瞟向前排那个挺拔的背影。
谢逢迟坐得很直,肩背舒展,头微微低垂。他答题的速度快得惊人,笔尖几乎没有停顿,在试卷和答题卡间流畅地移动,发出稳定而规律的沙沙声。那声音在过分安静的考场里显得格外清晰,像一种无声的压迫,也像一种…令人窒息的参照。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仿佛刚才那匆忙狼狈的入场从未发生。只有发梢那一点点不驯服的湿润,还残留着匆忙的痕迹。
自卑的毒藤疯狂滋长,死死缠住他试图运转的思维。心口那团名为“差距”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甚至能想象出谢逢迟此刻微微蹙眉思考难题的样子,那专注沉静的侧脸…
“考场上,只有你和题目”
谢逢迟清冽的声音如同惊雷,再次在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余祈南猛地一颤,像被鞭子抽醒!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让他瞬间回神。他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聚焦在自己混乱的草稿纸上。
他闭上眼,用力深呼吸,试图驱散脑海中谢逢迟的影子。指尖抚上颈间的月牙吊坠,冰凉的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他重新审题,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像在沙漠中寻找水源的旅人。他不再去想谢逢迟会怎么做,不再去想完美的解法,只专注于题目本身,专注于自己已有的思路。
“摩擦力…方向…阻碍相对运动趋势…对!谢逢迟那天指出的就是方向!” 一个关键点猛地闪过脑海!图书馆里,谢逢迟指尖点在他草稿纸上,冷静地说“方向反了”的画面清晰浮现,但这一次,画面带来的不再是依赖,而是被点亮的灵感!
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在草稿纸上重新修正了受力分析图。思路的迷雾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移动起来,越来越流畅。虽然计算量很大,虽然步骤繁琐,但每一步都踏在坚实的基础上。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前排的存在,忘记了这是期中考试,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题目和他自己。汗水顺着额角滑下,他也顾不上擦。
终于,一个清晰的答案在草稿纸上成型。他长舒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和巨大的成就感,将最终答案工整地誊写到答题卡上。放下笔的那一刻,手指还在微微颤抖,但心口那块巨石仿佛被搬开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依靠自己力量翻越险峰的踏实感油然而生。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停笔!所有考生停止答题!” 监考老师的声音响起。
余祈南靠在椅背上,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但精神却异常亢奋。他忍不住抬眼,再次看向前排。
谢逢迟已经整理好文具,站起了身。他看起来依旧从容,只是眉宇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他拿起试卷和答题卡走向讲台,步履沉稳。经过余祈南座位旁时,他的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不经意地扫过余祈南还摊在桌面的草稿纸,那上面写满了复杂的演算过程。镜片后的眸光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都没看到,径直走向讲台交卷。
余祈南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到了吗?看到自己解出来了?他会怎么想?
林悠悠已经从后面挤过来,兴奋地拍他的肩膀:“喂!余祈南!最后那道大题你做出来没?我感觉我好像蒙对了一半!你肯定全对了吧?”
余祈南回过神,看着林悠悠亮晶晶的眼睛,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指尖拂过那写满战斗痕迹的草稿纸,再摸摸颈间冰凉的月牙吊坠。
走出考场,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忍不住回头,望向那栋学生会所在的教学楼。
谢逢迟刚才眉宇间那一闪而过的倦色…还有考试前那不同寻常的匆忙…像谜团一样萦绕在他心头。但此刻,更清晰占据他内心的,是那份依靠自己力量解出难题的满足感,以及那句如同箴言般刻在心底的话:
考场上,只有你和题目
他做到了。至少在那一刻,他挣脱了那束光的阴影,独自站在了自己的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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