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近的距离,慕容真清晰地瞧见李晚脸色瞬间红透,而他也不遑多让,耳垂滚烫似要滴血。
这糟糕的姿势,委实过于暧昧了。
李晚撑着他肩膀,想要站起来,却被慕容真收紧双手,箍住。
他将额头抵在她肩膀,声音喑哑:“别走。”
带了点乞求的意味。
李晚顿时一动也不敢动,她垂下眼睛,长睫微翕,不敢扭头看他。
他今日,应当很不好受吧?
挨了余老夫人的打,在她昏倒之际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去救她,在他心中,爱与恨之间恐怕早已模糊了界限,而这样的感情,最是折磨人心。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李晚只能沉默。
“我向祖母提了分家。”依偎片刻,慕容真忽然开口。
李晚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方才的问题:“所以,老夫人生气了?”
慕容真不放开她,两人就这样低着声音说话,似情侣般呢喃。
“嗯。”
李晚多少也能理解余老夫人内心的矛盾,一方面,她虽厌恶慕容真,恨不得与他就此划清界限断了这份亲缘,一方面又不愿他顶着二房子孙的名头与她分家,两下不得其法,只能自己生气。
“我本就声名狼藉,如今又添一条‘不孝不悌’的恶名,你还觉得,我能名垂青史么?”慕容真从她肩上抬起头来,望着她开口。
他原来,还记得那些话啊。
“当然。”李晚侧头看他,语气笃定,“六爷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还长着呢。”
慕容真凝视着她的眼睛,有些愣神。
趁他没注意,李晚挣脱他的桎梏,从他身上起来,垂着头逃走:“我去让人传饭。”
接下来的日子里,老夫人和大房那边忙着照料慕容瑾,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十方斋这边,李晚和慕容真都乐得清静,一个在屋里乖乖养病,一个在书房不分昼夜勤奋苦读。
宁国公本想在朝上参承芳公主一本,却没想到对方恶人先告状,当天就回宫求见了皇上和皇后,哭说慕容瑾下流无耻垂涎自己,她一时气极,才打了他一鞭子。
皇上和皇后虽疼爱她,却也没听信她一面之词,叫了她身边的女使来问,两人知无不言,倒把慕容瑾出主意让公主逃过和亲的话一五一十地陈述了一遍。
这下倒好,皇帝直接大发雷霆,第二天就在早朝上当众申斥了宁国公,骂他教子无方,垂涎公主不说,还敢引着公主私相授受,更妄图搅和和亲大事,简直无耻无知,狂悖自大。
宁国公被骂得面无人色,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昏了过去。
慕容瑾那一只眼睛,算是白瞎了。
他这名声一传,加上眼睛残疾,别说与人说亲,就是过往亲朋都恨不得离他远远的,满京权贵对宁国公府退避三舍的态度堪比当初嫌弃慕容真的时候。
这当口上,也不知道谁悄悄掺了一脚,将慕容瑾先前与程二姑娘议亲的事传了出来,把长亭侯和侯夫人气得关起门来大骂宁国公父子。
流言甚嚣尘上,程二姑娘没脸出门,在家里又哭又闹,最后长亭侯夫妇俩没有办法,寻了个由头把女儿送出了京城,让她到苏州外祖家暂避风头。
这些事都是李晚从惠姑那儿听来的,自她身体好了之后,便时不时往云鹤苑去走动,一来大夫人偶尔还要请教她饮食禁忌一事,二来她自己也需要收集府内外的信息,省得闭目塞听,将来遇事难以应对。
“我瞧国公近日气性不好,那饮食之法他竟也肯配合么?”惠姑屋里,李晚小声与她嘀咕道。
她那饮食之法大夫人已试了近两个月,再有一个月就该能同房了,眼下这情况,她能让宁国公坚持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惠姑起身把窗户打开,朝外头看了一眼,折回来与她耳语道:“我们夫人自有她的手段……”
这些时日宁国公确实焦头烂额时常上火,但在大夫人面前他总是生不起气来,无他,盖因满后院的女人就属她最温柔豁达又明事理,什么事跟她一说,总能立刻得到劝慰,让他暂时忘却烦恼。
也因此,他越来越习惯留宿在云鹤苑,这院里的饮食偶尔有不合胃口的,大夫人也会以补身体为由劝他用一点。晚上熄了灯,老夫老妻躺在一张床上,宁国公也有想要抛却俗世烦扰的时候,但不知为何,常常兴致才起来,他自己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他以为是自己上了年纪,也没多想。
“夫人睡前总要给国公端一碗热牛乳,屋里那安神香也是特制的,一晚上可不就睡得香嘛。”
两人咬着耳朵,偷笑起来。
“说起来,倒是老夫人,这段时日食不下咽夜不能安的,白日里夫人过去侍奉,老夫人话里话外都是国公府的将来,真是愁得不行。”惠姑摇了摇头,不由叹气。
提到老夫人,李晚心思一转,跟着叹气道:“也难怪老夫人心情不好,五爷出事前,老夫人叫我们六爷过去说话来着,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两人竟吵了起来,六爷回来时脸上还带了伤。”
“老夫人统共就这两个孙子,一个如今出了这种事,另一个总也不令她顺心,她又怎么开怀得起来?”说着,她无奈摇头,“六爷这脾气,我也不知劝了多少回,就是改不过来。”
惠姑看着她,欲言又止。
李晚抓着她手臂摇了摇:“姐姐有话直说便是,为何这样看我?”
惠姑斜她一眼:“你老实说,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
李晚闻言松开她的手,脸上有些发烫。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姐姐的眼睛。”她咬了咬嘴唇,惭愧低头,“其实,我并非担心老夫人,我就是奇怪,到底为了什么事她能那样打六爷?你别看六爷冷情冷性的,老夫人打他那一下,可教他伤心了好一阵呢。”
惠姑细细瞧着她,笑道:“你吧,就这点让人又爱又恼,咱们在一块儿玩了这么久,你还是会拐着弯地套我的话,我一点你,你又老实承认,立刻认错。”
她伸手捏住她的脸,咬牙道:“有点心眼子,又不多,真是让人恨都恨不起来。”
李晚老老实实让她捏了一把,蹭到她怀里,撒娇道:“我只怕姐姐恼了我,故而不敢直接跟你打听,哪晓得,竟是弄巧成拙了!”
惠姑由着她撒娇,待她坐好,帮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髻。
“这件事,我也是从老夫人同我们夫人说的话里推敲出来的。”她看着李晚,正色道,“那日,老夫人叫六爷过去,原是想让他撵了屋里一个丫鬟,但六爷不愿意,还说要分家,老夫人当时气得狠了,偏下人们都在外头,旁边也没个人拉着她,这才打伤了六爷。”
李晚听得一愣,这倒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她还以为是老夫人气慕容真提出分家,一怒之下把他的身世给说了出来,两人撕破了脸才惹得老夫人动起手来。
“那个丫鬟……是我?”李晚虽是疑问的语气,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老夫人要撵的人,除了她自己,根本不做他想。
惠姑道:“你这么聪明,不用问也该知道了。现下六爷屋里,最看重的人,可不就属你了么?”
李晚心里一时百感交集,想到她原先劝慕容真分家他还生气来着,如今他竟为了她,不惜主动向老夫人提出来……
“可见,六爷是真心待你的。”惠姑叹了一句。
李晚下意识道:“姐姐就别打趣我了。”
“我这可不是打趣。”惠姑道,“都说看一个人要‘听其言,观其行’,我是不知道六爷在你面前是怎么说的,我只看到他处处护着你,上次为了你的病,他不惜向国公低头,这次又忤逆了老夫人,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做到这份上,不正说明他心里爱重对方么?”
说着,她又捏李晚的脸:“你要再不开窍,连我都要可怜六爷啦!”
从云鹤苑回来,李晚仍旧有些恍惚,惠姑的那番话不断回响在她脑海里,令她又喜又愁。
喜的是,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动了心,那些暧昧的瞬间也都不是她的错觉。
愁的是,这个由她创造出来的世界里,另一个主角并不是她,慕容真的身边,根本不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慕容真将案上烛台往前移了移,一只手在她眼前轻轻一晃。
李晚收回思绪,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慕容真不明所以:“怎么了?”
李晚忽然问他:“六爷之前,为什么说我嫁不了人?”
她这没来由的一问,倒把慕容真给问住了。
“怎么想起这事来了?”他避开她的眼神,端起茶盏,却是没喝。
“我要是嫁了人,六爷当如何?”李晚不依不饶。
慕容真顿下茶盏,抬眸凝视她:“我说过,你必须留在我身边,只要我不放,你便嫁不了人。”
他的眼神似一张细密的网,牢牢将她困住,带着不可言明的占有欲。
屋里不知从哪进了只飞蛾,绕着两人中间的烛火盘桓两圈,突然毫无预兆地冲向火光之中,“滋”的一声过后,徒留一缕细烟飘在半空。
李晚按住心口,勉强压住胸腔里剧烈的心跳。
她眼神里带着豁出去的倔强:“六爷说了这么多,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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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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