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后的商场像一个喷吐黑烟的大烟囱。
消防车支起云梯,高压水枪喷出巨大的水柱,残留的几处着火点也纷纷挣扎着被扑灭。
消防车,警车,救护车将广场挤得满满当当,红蓝警灯在警戒线内发出刺耳的嗡鸣,举着长枪大炮争先恐后的媒体记者被警卫里三层外三层的拦住,时不时爆发出追问与争执的嘈杂声。
警官毫不在意,指挥着特警将闹事者飞快的架出去。
开玩笑,我们特派小队的王牌要是让你们随便暴露了去以后还怎么查案?
这边杨培还在救护车前挺着脖子灌水呢,下一秒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刚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神色立刻严肃起来,默默背过身,往旁边走了几步,才接通了电话。
裴溯坐在救护车车沿边,趁消防员还没抬出尸体,一边接受治疗,一边快速的向警方说明了爆炸的经过以及自己的推断。
当然,隐去了对方所为皆为谋害他的这一点。
他受伤不重,在简单的治疗下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但他看着杨培半臂缠着绷带,半走不走的肃穆背影,还是决定再等一等。
杨培讲完电话,略一停顿,走回裴溯身前,道:“你怎么样,还能动吗?”
裴溯连头带身都灰扑扑的,白发也烤焦了不少,外面罩了一件不知是谁的大衣,两条长腿一缩,有模有样活动一下,道:“还好,至少还能动。”
又问道:“你有急事?”
杨培挠了挠头,略微有些歉疚,道:“嗯,工作遇到了点小问题,离不开人,要我马上回去处理。”
裴溯秀气的眉头狠狠一皱,相当的不赞同,道:“你没跟他们说,你刚刚才遭遇了爆炸,死里逃生吗?”
他觑了杨培一眼,一伸手,道:“电话拿来,我跟他说。”
杨培:“!!!”
杨培怎么敢让他接电话,急忙道:“不用!真的不用!我热爱我的工作,而且刚刚医生不是检查过了嘛,我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裴溯道:“医生只能看表面,你到底有没有事,还得去医院做全身检查才行。”
还要做检查?杨培一阵心惊肉跳。
我可是要去逮人的!等做完检查天都黑了还逮个毛线啊!
他立即道:“不行,不用,我现在好得很,不用做那些没用的东西!”
一群白大褂齐齐回头。
杨培急忙赔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溯脸上都挂不住了,气道:“到底是什么工作,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你连自己的生命健康都不顾了都要回去加班?”
他毫不客气的将影厅内杨洄揶揄他的话又回敬回去:“你就那么缺钱吗?”
杨培简直恨不能以投抢地。
神知道他在国外的家族有多有钱,那可是百年传承的老字号,他是老爷子收的养子,虽然只是个称谓,但是只要他愿意回去,别说买房了,买楼买船买小岛那都是小菜一碟,不在话下。
但是他这个身份,他又不能说。
真是要憋死人了。
杨培仰天长叹,半蹲下身,拉住裴溯的手晃了晃,安慰道:“相信我啦,真的没事的,你放心,只要我解决了那边的事,立马就联系你,怎么样?”
又道:“我还有一堆过去的事没想明白呢,至少在找回记忆前,我绝不会轻易倒下的。”
裴溯斜眼道:“你最好是,别让我在新闻上看到某人因热爱工作日加班而猝死在工位上。”
“你也一样”,杨培道:“照顾好自己,等我联系你?”
裴溯看着像只大狗一样蹲在自己面前的杨培,脸慢慢的红了。
他十分庆幸自己在影厅里蹭了满脸的灰,要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看杨培这样子,满眼都是对事业的追求,一点要谈恋爱的迹象都没有。
追夫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他暗自感叹着,看着越来越着急的杨培,道:“不用解决完事,你有需要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反正我不用上班,现在空闲的很。”
杨培笑道:“好啊。”
接着心急火燎的站起身,又匆匆嘱咐了他几句,才狼烟滚滚飞奔而去。
……
杨培窜到林子里,穿过几条小道,从窗户跳进了路边的警车。
“嚯,好身手啊杨队!”,老何赞叹道:“咱们局有几个小年轻能赶得上你的。”
“说什么呢,老子现在也是小年轻!”
杨培开窗,把自己的衣服伸出去使劲甩了甩,一边招呼老何开车,一边换上了备用警服。
警服一穿,他立马从热心市民杨培切换成了特调队长杨洄,气场陡然一变,饶是共事两年有余的老何也在驾驶位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
“现场什么情况?”
杨洄一手拉着拉手,一手拿着手机快速浏览警长给发的资料,面色越来越难看:“说具体点,这资料一大半都是官话,看不懂。”
“啧”,老何不耐烦的拉亮警灯,道:“警局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信上说今天下午五点钟在东码头,裴帮会带人来接一批货,这批货是他们从东南亚偷渡的枪支弹药,数量不大,但也不能任由他们流通出去,我们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派人去埋伏,果真从船上搜到了东西。”
杨洄拧着眉,道:“然后呢?货都被你们截下了,怎么还会出人命?”
顿了顿,又道:“你们开的枪?”
老何一甩方向盘,警车在空无一车的公路上漂亮的来了个漂移技,擦着超速的边朝码头狂奔,头也没回,道:“不是我们杀的,裴帮见势不对本来要跑,没想到跑到一半从集装箱里窜出另一支帮派,跟裴帮起了冲突,扔了很多土炮弹,不仅炸了船,还开枪打死了两个裴帮的手下。”
“按理说,裴帮已经是这边最大的帮派了,物资理应是最强的,但是我们盘问过那两个开船的船夫,却说是第一次跟裴帮做这种交易,至于另一个帮派,他们连见都没见过,更不知道对方的枪是哪来的。”
“不过我们大致推断过,就目前平江市的情况来看,大概率是同为黑.帮的袁派做的,毕竟其他小帮派,也没那个本事跟国外的人搭上头。”
“黑吃黑吗?”
“那个袁派行踪不定,咱们这边掌握的情报少之又少,也不知他怎么就跟裴帮干上了。”
杨培若有所思,接着埋怨道:“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的,我才是负责清除□□的队长吧!”
“我们是想跟你说来着……”
老何有点尴尬,道:“但是张哥说你刚结束一起大案,让你好好休息……况且这封匿名信也毫无作证,谁也说不准它是真是假,之后不就看到你在跨海大桥的那张骑乘照嘛,大家也是怕坏了你的好事。”
“停!”
这都什么跟什么!
八竿子打不着一点的事!
杨洄无奈道:“你还不如破坏了那什么好事呢,看到那股子烟了吗?就在我那个影厅炸的,老子差点折在那个破影院知道吗?”
老何:“哦!!!”
杨洄还想解释什么,结果老何一个急刹,杨洄的手机就砸到了脸上,紧接着一股掺杂着火药味的海风就顺着车窗吹了进来。
码头的情况堪称惨烈,到处都是呛人的硝烟味,海面上飘着大大小小的船体残骸,岸上除了几个炮坑,还陈列着两具光溜溜的尸体。
警方习以为常的包围了这里,一队勘察现场,一队打捞碎片,一队搬运尸体。
杨洄四处望了望,朝最大的那具船体残骸走了过去。
警队总队长张流正和检查科的人说着什么,看到杨洄就转了过来,脸色铁青,恨不能吃人。
还没等杨洄说什么,张流就主动开口,语气阴沉的可怕:“杨洄,看来打击黑.帮这事还得你来,这帮家伙屁用没有,难得两大帮派大张旗鼓的内斗,多好的机会,竟然能硬生生的给人都放跑了!”
他懊恼道:“我就应该早点把你叫回来的。”
杨洄拍拍张流的肩膀,安慰道:“我听老何说了,那封匿名信查不出真假,若是贸然出动大批警员,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计,那咱们也还是捞不着什么好处——别太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问题。”
张流道:“这件事必须严查!这个袁派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的枪又是从哪弄来的!从海口到警队的所有人都要逐一筛查,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气势汹汹地转向杨洄:“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杨洄,这里只有你对黑.帮最了解,你务必带人将这件事查办清楚,将那些偷.渡的枪支弹药追缴到位!”
张总队一声令下,这个案子就顺理成章的落到了杨洄身上。
杨洄身为特调队长,回来就是打黑.帮来的,这件事一旦跟黑.帮扯上关系,他就必须接手。
警局的案子不止这一个,张总队也不可能一直耗在海边,将任务交代下去后就带着几个警员匆匆回了总部。
杨洄跟着警员在海岸线,集装箱来回转了几圈,越转头越大。
他站在岸边一堆黑黢黢的破铜烂铁前,一顿纳闷道:“这就是他们费老大劲弄回来的枪?”
他惊奇道:“他们的土炮弹威力这么大么?”
警员道:“这些枪都是最简单的组装版,质量也没有警队配备的好,一打就裂了,至于那个土炮弹,队长放心,对着脑袋打都打不死人。”
杨洄点点头,看了看这个晒得黝黑的青年,问道:“案发时你就在现场是吗?”
警员挺直身板,道:“是的,队长。”
“案发当时,两边分别来了多少人?”
那青年一双眼睛如同淬了毒的鹰眼,答道:“偷渡枪药的有八个人,击毙两人,后出的有十二个人,带枪的六人。”
“带的什么枪?”
“仿造的M1911手枪,射击精度差,20米外就难以命中目标,被击毙的二人都是在慌乱之中被他们顶着脑袋射杀的,距离不足一米。”
“逃跑路线呢?”
“裴帮走势散乱,各个方位都有,另一个帮派虽然出现的晚,但撤离路线明确,是有计划的伏击,一致往西撤离,何队当时就已经派人去查了,估计很快就能将他们抓捕归案。”
老何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杨洄深吸一口气,半边疤脸看起来既阴郁又恐怖,几年的涉.黑办案经验让他直觉不妙。
看起来裴帮这把算是被人利用了,但是袁派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袁派的规模连裴帮的三分之二都赶不上,他凭什么敢对裴帮出手?他又是怎么得知裴帮的行动的?
既然知道裴帮的行动,为什么不自己带人将裴帮一网打尽,反而要冒着暴露被抓的风险给警察通风报信?
裴帮一向是平江市规模最大,但也是最规矩的一个,是什么让他们铤而走险走上偷渡枪械这条路的?
“老何,我回去再查一查那两个帮派,辛苦你把爆炸现场的报告发我一份。”
杨洄身负重任回了警局,而那边的裴溯为了躲避媒体随车去了医院,此时也不过刚到家而已。
他漫无目的的在屋子里转了转,越发坐立难安。
到底是什么工作!能是多重要的工作!
裴溯越想越烦闷,莫名其妙跟个工作较起劲来。
不行。
裴溯捞起手机。
他还是非常在意,即使决定要以普通人的身份与他慢慢相处,最终还是抵不过心里的焦虑和担忧。
电话还没拨出去,就被一个紧急来电打断。
裴溯皱着眉头按下接听,听筒里却意外传来了洪洋带着哭腔的声音。
“老大,救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