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王中毒的消息传开时，王庭内外一片哗然。
札木合虽未陨命，但也在羌戎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位德高望重的大长老固执认为穆兰因身为宁朝贵女心怀不轨，意图毒杀汗王颠覆羌戎，想要谢长虞下令处死这些中原汉人以儆效尤。可几番明示暗示下来，谢长虞却始终无动于衷。
他们本就对谢长虞的汉人身份心存芥蒂，但在平时，谢长虞位高权重，又有汗王支持，这些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可是这次涉及汗王安危，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坐以待毙。
被谢长虞打了几圈太极以后，几位大长老都对谢长虞有了看法：这谢长虞虽在羌戎，却也是汉人血脉，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的心到底是向着那群中原人的。
想来最近这群大长老没少给谢长虞使绊子，越离眼看着他脸色愈发不好看，越离特意挑了个谢长虞不在的日子，把能搜罗到的衣食药品整整齐齐地收拾出了两个大包裹，绕小路去到了冷帐处。
他总得在谢长虞反悔，把他丢回冷帐之前为穆兰因做点什么。
刚走出不远，一道瘦高的身影便小跑着追上前来，用力扯了扯的衣袖。
越离回头，见是之前那个羌戎少年，眉目间的防备之色逐渐褪去。他环顾四周，只有零星几个羌戎士兵在远处走动，没人注意这边，于是他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少年操着拗口的汉话，磕磕绊绊地道：“我……不当值，帮你，拿东西。”
一边说着，一边顺势接过越离的包袱扛在肩上，生怕越离赶自己走一般快步走到了前头：“我知道，有小路，不会有人。”
越离也是一怔，旋即加快脚步追了上去：“跑那么快做什么，又没人追你。”
少年只是固执地走在前面。
地面雪太厚，即便没了一半负重走起来也相当吃力。而少年年纪虽然不大，走起路来却是健步如飞而且不显疲态，越离追了一段路就意识到想追上他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
正当他体力逐渐落了下风时，少年停下了脚步。
然后折返回越离身边，直接另一只包裹抢了过去。
盯着越离比雪更白的脸，少年脸颊逐渐红到了耳根：“我……我来拿。”
越离看得出来，若不让他帮忙拿东西，他怕是不会甘休了，便道：“那便麻烦你了。”
然而，少年顿时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连汉话都流利了许多：“不不不不不不不，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顿了顿，他又道：“没有您，我那时，就被打死了。”
越离道：“都过去了那么久，难为你还记得。”
少年神情却是异常坚定：“您，有恩，我，不能忘。”
越离被他语气中的专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好了好了，总之，这次多谢你了。”
少年这才腼腆地笑起来。
雪地里的足迹深深浅浅，少年走得极快，却又时不时停下来等他，一双明亮的眼睛始终偷偷瞥向他，像是生怕他冻着累着。越离紧紧跟在后头，忽然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眨了眨眼，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结结巴巴道：“我、我们没有汉人那样的名字……”
他努力想了想：“但是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讲，应该叫阿云。”
“阿云？”越离挑眉：“这名字倒是秀气。”
阿云脸上顿时浮现出明亮的神色，像是得到了某种珍贵的认可：“您、您喜欢就好！”
越离被他这副模样逗得想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在宁朝时也是这样，无人问津，命如草芥。若非淑嫔偶然相救，他或许早已死在某个雪夜。
而今，竟也有人因他的一句话而心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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