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楠熙的公寓总是保持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整洁。不是那种充满生活气息的整洁，而是一种近乎强迫症的规整。在每周三的下午，她都会严格按照清单打扫卫生。
先用吸尘器处理每一个角落，再用消毒湿巾擦拭所有平面，最后打开窗户通风一小时，不多不少。
这个周三也不例外。下午三点整，楠熙关掉吸尘器，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她跪坐在地板上，看着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有一部分阳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一愣，然后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它们。
玲楠熙的眼睛很漂亮，像是被雨水洗过的琥珀，透着一层雾蒙蒙的光。
瞳色偏浅，在阳光下会泛出淡淡的金褐色，像秋日里将枯未枯的落叶，带着一种脆弱的温柔。
可大多数时候，那双眼睛是空的。
像是有人把里面的光一点一点掐灭了，只留下一个安静的等待被填满的轮廓。
手机屏幕亮起，是心理医生发来的消息：「明天的预约别忘了，最近睡眠怎么样？」
楠熙咬了咬下唇，回复道：「会准时到的，还是睡不好。」发完就把手机反扣在桌上，仿佛这样就能逃避那些每晚纠缠她的噩梦。
晚上八点，她准时打开直播。摄像头只对准她的手和手机屏幕。
直播间标题很简单：「寒月冲国服，安静操作」。
「大家好。」她轻声说，声音几乎淹没在背景音乐中。弹幕飘过几条问候，她只是简单回应了几声，然后全神贯注地投入游戏。
玲楠熙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灵活滑动，操控着游戏中的角色"寒月银"在峡谷中穿梭。她的操作精准，每一次技能释放都恰到好处，收割着一个又一个人头。
"Penta Kill！"系统女声激昂地宣布五杀成就。
直播间里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这操作太秀了！」
「寒月小姐姐求带飞！」
「主播开挂了吧？这意识太变态了」
楠熙扫了一眼弹幕，嘴角微微上扬，但笑意未达眼底。结束后，她轻声说了句"谢谢观看"，便关闭了直播。房间里顿时陷入寂静，只有电脑风扇嗡嗡作响。
她呆住坐了一会儿，然后摘下耳机，揉了揉太阳穴。今天的直播时长够了，收入应该能应付下个月的房租和药费。
楠熙望向窗外，外面的夜色被霓虹灯染成暗红色，很好看，但在她眼中像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游戏好友申请。通常她都会直接忽略。三年来，她从不加陌生的游戏好友。
但今天，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那条申请。
ID：麒越
留言：你的寒月玩得很棒，有机会一起排位？
楠熙盯着那个ID看了几秒。
手指悬在"拒绝"按钮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去。最终，她点击了"接受"。
"就这一次。"她对自己说，"只是游戏好友而已。"
第二天早晨，楠熙被闹钟惊醒时，手机已经收到了三条消息。全部来自那个新加的好友：
「早啊寒月小姐姐！」
「看你资料是同城，好巧」
「今晚有空双排吗？」
楠熙把手机扔到枕边，起身去厨房煮咖啡。咖啡机发出沉闷的轰鸣，她靠在流理台边，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心理咨询在十点，她得抓紧时间准备。
咨询室里，李医生翻看着她的情绪记录表："这周的自评分数比上周低，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了吗？"
楠熙摩挲着毛衣袖口："没什么，就是...加了一个游戏好友。"
"这是好事啊。"李医生微笑，"你很久没有主动社交了。"
"只是网友而已。"楠熙迅速补充，"不会有什么发展的。"
然而当晚，当麒越的组队邀请弹出时，她还是忍不住点了接受。
耳机里立刻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嘿，寒月小姐姐，终于等到你了！"
楠熙的手指僵住了。她没想到会是语音组队，更没想到对方的声音这么好听——温暖又有磁性，像是冬日里的阳光。
"我...我不开麦。"她打字回复。
"没关系，你能听到我说话就行。"麒越似乎完全不介意，"今天带你上分，保证把把MVP！"
麒越的声音有种神奇的魔力，让楠熙不知不觉放松下来。他讲述游戏趣事时语调起伏有致，偶尔还会模仿各种角色的台词，逗得楠熙忍不住抿嘴笑。
三局游戏后，麒越突然说："你笑起来肯定很好看。"
楠熙愣住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我能感觉到。"他继续说，"每次我说到好笑的地方，你操作会停顿0.5秒左右，那是你在笑对吧？"
这种被看穿的感觉让楠熙既害怕又莫名安心。
那天晚上，他们连胜七局。麒越的打野确实厉害，总能及时出现在她需要支援的地方。更让楠熙惊讶的是，他似乎能预判她的每一个走位和决策，两人的配合默契得像是多年的队友。
"你玩得挺好欸。"结束后麒越说，"明天还这个时间？"
楠熙盯着屏幕，胸口有种奇怪的暖流涌动。她本应拒绝的，但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打出了"好"。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每晚固定的双排时间。
她匆匆告别下线，却在关掉游戏后，发现自己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麒越总是准时出现，有时会迟到几分钟，但一定会提前发消息说明。
楠熙开始留意他的小习惯。
他喜欢用打野英雄，胜利时他会轻轻哼一段旋律，失败时则会夸张地叹气然后立刻安慰她。
第三周的周三，楠熙打扫完卫生后，鬼使神差地在购物清单上加了一包薯片和可乐。
这是麒越昨晚提到过的零食。
买回来后，她把它们放在电脑旁，看着它们发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晚游戏时，麒越的声音有些沙哑："抱歉啊，今天解说训练喊得太大声，嗓子有点哑。"
楠熙犹豫了片刻，打开麦克风："你...要不要喝点蜂蜜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耳机那头突然安静了。楠熙的心跳快得发痛，正准备关麦，却听到麒越温柔的回答："好啊，谢谢你的关心。"
那天晚上，他们第一次全程开着语音打游戏。楠熙的话不多，但麒越总能巧妙地引导话题，在她沉默时自然接话。下线前，麒越突然说："下周我们战队有场表演赛，要来看吗？我可以给你留票。"
楠熙的心猛地收紧："我...不太适应人多的地方。"
"没关系。"他的声音没有丝毫失望，"那我比赛结束给你带纪念品怎么样？听说新出的寒月手办很精致。"
挂断后，楠熙蜷缩在沙发上，胸口涌动着一种陌生的温暖。她拿起手机，第一次主动发消息：「表演赛加油。」
对方秒回：「一定！为了我的头号粉丝！」
楠熙把手机贴在胸口，感受着那股陌生的悸动。这种感觉太危险了，但她却无法抗拒。
几天后的深夜，楠熙的情绪毫无预兆地跌入谷底。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来了——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费尽全力。
五月二十日清晨，楠熙醒来时感到一阵熟悉的沉重。床头的日历上，这个日期被画了个小小的黑圈——她的二十五岁生日。
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语音消息："楠楠，生日快乐。钱已经转到你卡上了，记得买点好吃的。"
她关掉消息，没有回复。三年前那场家庭争吵后，她和父母的关系就只剩下每月定期的生活费转账。
洗漱时，楠熙盯着镜中苍白的脸。黑眼圈比之前更明显了，嘴角自然下垂，看起来永远像要哭的样子。她机械地涂上唇膏，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糟糕。
上午十点，门铃响了。快递员递来一个小包裹，寄件人栏只写着"Q"。楠熙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音乐盒，打开后，寒月的角色立牌会随着音乐旋转，底座刻着一行小字："给最特别的寒月玩家"。
手机震动，麒越发来消息：「礼物收到了吗？我特意找手工师傅定制的！」
「晚上战队没事，可以陪你打游戏到凌晨！」
「对了，你喜欢吃什么蛋糕？我猜是黑森林...」
楠熙的指尖轻轻抚过音乐盒，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她拍了张照片发过去：「谢谢，很漂亮。」犹豫片刻，又补充道：「确实是黑森林。」
下午，楠熙的情绪毫无预兆地跌入谷底。那种感觉来得突然而猛烈——前一秒她还坐在桌前整理直播素材，下一秒就感到呼吸困难，四肢发沉。
熟悉的自我否定如潮水般涌来：你配不上这样的关心，他迟早会像其他人一样离开...
她蜷缩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手机不断震动，但她没有力气查看。直到晚上八点，麒越的第十通电话才把她从混沌中拉回现实。
"楠熙？"接通的瞬间，他焦急的声音传来，"你还好吗？我差点要报警了！"
"对不起..."她的声音嘶哑，"我...今天状态不好。"
"没关系，完全没关系。"他的语气立刻软下来，"要我现在过来吗？或者我们就这样通着电话，你想说什么都行，不想说也可以。"
有人看嘛[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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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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