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凛！！！”
洛凛抬眼看，是柳一玄。
他默默地站在不远处，左手摩挲着玉笛身，眼中满是不解与悲伤。“你怎么了，我现在来救你，还来得及吗？”
洛凛十分局促，他不知道怎么办。“去按照你的真心去做。”薛子琛另种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永远陪着你，凛凛。”
少年沉默良久，右手慢慢搭上刀鞘。随即，拔刀出来，跃上低空，阵阵煞气在周身游荡。
“铛！”
洛凛单手将重达三十多公斤的□□猛地抛出，长刀破风斩云，重重地砸在沈安身侧，入土三分！
沈安睁眼：“武昌，你一定要和上京作对、要和我们作对？”
洛凛实际是不想。他那么想做个好上神，为民除害，明明机会已经到手，他却要放弃，洛凛怎会甘心？
“欸欸欸。慢着。”
“洛凛是你们的武昌真君，这是你们认可的。你们也不希望上京失去这样一个顶尖的战斗力吧。”
薛子琛满脸写着戏谑，挥挥手，□□归回洛凛鞘中，将少年轻柔地抱起来。感受到软软的少年身体，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可爱的凛凛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呢？
……
“所以，我要求，洛凛重新回归上京。沈安，那时候，你最好给我注意些。”
“三日后，我尊者，将武昌真君归还你们。届时，我希望你们都不要缺席。”薛子琛哼笑一声，在柳一玄惊诧又愤怒的目光中，带着洛凛扬尘而去。
天王府。地下城。城中殿。
前些日子，或是说他新晋后，洛凛都依薛子琛的话行事，却在和柳一玄以及其他上神的相处中，渐渐淡忘了将自己从流浪中拯救出来，让他过上富家公子般生活的青年——
——薛子琛。
薛子琛将洛凛带到书阁，书阁里的几只小鬼跳到洛凛肩上，叫唤着要小主人哄。洛凛听见薛子琛叫近侍去买些樱桃酥来。
“这里的书，你看看。”薛子琛温声道，“我会教你法术。”
洛凛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在看见自己许久未去的后花园中，种了漫山遍野的白玉兰后，终于忍不住扑到薛子琛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薛子琛眯起眼睛笑，顺了顺他墨蓝色的发丝，柔声道：“好了。我让侍从带你沐浴。待会儿教你，乖乖。”
闻言，洛凛抬头看他，乖乖点头。
洛凛泡在水里，散下的长发被温水浸湿。薛子琛和柳一玄的温柔是不一样的。柳一玄的言语，是对后辈的纯粹关心，或者掺杂着些许喜爱。但当他遇上薛子琛，便是那么无力。仿佛早已腐朽的枯木，抑或散漫落叶的死水，只是轻轻一碰——就猛然炸裂，碎了满地。
薛子琛对他的，从来都不只是喜欢，而是热烈又深沉的爱啊。
薛子琛轻叩一声：“凛凛。”随后，接到了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团子。触感很好，像羽毛一样，还有小兔子摸起来的柔顺短毛。
“好啦。乖乖。”
一个时辰后，藏书阁完美地被炸了一面墙。
“轰——”
薛子琛满脸无奈，看着主谋，宠溺般笑着。
洛凛高高兴兴把藏书阁炸了一半，学会了薛子琛教他的所有咒语。被薛子琛带到校场，开始测验。
“移魂法、借命咒、上祈、御空符、掌风术、御水符、控火术、金石罩……先试试哪个？”
洛凛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道：“金石罩。”
薛子琛眼中笑意盈盈：“为何？”
洛凛认真地答道：“因为如果有危险，我可以拖住它等到你来救我。”
听见这话，薛子琛微笑不语，指尖凝聚出一股暗红色的能量，顺着他抬手的动作，愈发强烈，最终化作千百道闪电，横空飞去，倒映在洛凛眸中！
“铛！”洛凛凝神运气，掌间涌来庞大神力，扩散开来，形成一层顽固不催的金石钟罩！
薛子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凛凛。”
洛凛抬头看他，只听一句温柔的言语。“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你是最厉害的，不需要我保护了。”
洛凛眼睛湿漉漉的，像只被遗弃的小狗，颤声道：“我需要你时，你还会出现……对吗？”
没有得到回答。
……
是夜，青年将军抚摸着熟睡的少年的长发，自言自语道：“会有新的人来保护你。”
“到那时。你心里不一定还有我。”
洛凛在尊者殿快快乐乐地度过三日。薛子琛挑了些衣服，挨个儿比量着：“黑色…太阴暗；白色？太清淡；绿色，太土了；黄色…像个傻子，不行，凛凛可不能像傻子……”
洛凛被摆弄得无语，在小鬼的投喂樱桃酥下乖乖换上了新衣服。
薛子琛满意地看着他，轻轻将洛凛抱起来，踏上了上京的路。
“断武台！都去断武台！”
“武昌真君回来了！”
“快快快，人已经快到了。别让真君久等！”
“啥，武昌真君？那拿刀乱砍的疯子？”
“欸欸欸！可别说这话。武昌真君啊，是谁看他不顺眼，他就砍谁！”
“那他平时，也是刚烈脾性？”
“那倒不是。心情好的时候，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少年。快走吧，一会儿晚了可就坏事了……”
柳一玄走在京桥上，听着随处可闻的议论纷纷，心中五味杂陈。
沈安坐在上位，眯着眼睛，轻轻敲打着扶手。
秦浚扶着火师，谢晚是唯一受了重伤的上神。当然，不包括下神。
秦浚紧张地问道：“你还……好吗？”
谢晚靠在秦浚身上，“好多了。多谢你了。”
秦浚脸红了，小声道：“那天……谢谢你帮我挡的剑。”
“……”谢晚凑过去，在他耳畔轻轻吹了口气，“农官大人，打算怎么报答我呢？”
……
“哐！”
空中一声巨响，随即，断武台被砸出一个大坑。烟尘硝硝中，咕噜咕噜滚出来一层金光乍现的金石罩。薛子琛的声音在空中传来：“你们还真是准时。”
金石罩打开，洛凛捧着一盒樱桃酥小口小口啃。被薛子琛揪着后领提起来。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洛凛自由落体地飞出去，掉在沈安身上。后者略用法力，将少年抛出去，正好落在柳一玄怀里。
柳一权看看这接力，嘴角不禁微微抽搐，感叹道：“年少是好，把人治得服服帖帖的。”
出乎柳一玄意料的，洛凛没有像从前一样紧紧抱着他。少年的目光，并不在任何人身上。
红衣衣摆猎猎作响，薛子琛故作忧伤般道：“欸。三日是快，我还没来得及和武昌好好聚聚……”
柳一玄喝道：“薛子琛！武昌既然回到上京，那便是上京的上神！你别再打歪主意，武昌注定不会与你同流合污！”
薛子琛脸色一冷，没说什么。到底还是沈安打了圆场，把薛子琛打发走了。
他一走，洛凛便不安了。柳一玄暂时已经不能让他感到安心。他拱了拱，起金石罩把自己变成一个球，在众神诧异的目光中咕噜咕噜滚走了。
上神们议论一阵子便纷纷散去。剩下柳一玄独自站在风中，望着洛凛消失的方向，双眼聚焦，又逐渐失神。
洛凛不喜欢他了吗？
武昌殿。洛凛呆呆地坐在案几边，通过上祈与陵秋谈话。
陵秋看着上祈里软萌萌的少年，语气也不自觉地放轻：“你回来后，武昌殿的上祈增加了不少。其他上神都有下神协助。你考虑吗？”
洛凛看看清冷的大殿，瑟缩了一下，道：“别考虑了。给我来两个。”
陵秋笑道：“不着急，待我看看。”
上神雇佣下神，并不是花费多少银钱。上神选择部分凡人，这些人就叫下神。下神会获得与自己主神近似的神力，协助主神完成部分上祈。而上神需向上君提出申请，将有能力的下神提拔为上神。
“有几个适合你的人选。”
洛凛眯起眼睛看。很快决定下来。
陵秋的办事效率极快。半个时辰后，京钟响起短促的响声，示意下神来临。
洛凛披散着头发，斜倚在榻沿，狭长邪魅的桃花眼里含着淡蓝色的眼球。和头发同色的衣袍垂下一角。陵秋在上祈里看得眼睛都快直了。
殿门开启，三位青年直奔主殿，进殿看见一个少年，倚着榻昏昏欲睡。三人中，有对兄弟，姓焉。
焉子熙轻轻抱起洛凛，将他放在榻上，掖好被子，一个眼神过去，弟弟瞬间不笑了。
焉厉行凑近看看主子，还真好看。漂亮的少年总是惹人喜欢。随后，三人围坐在案桌旁，静静地守着主神睡醒。
……
“额。谁叫焉子熙？你？”
“我是焉厉行。”
“啊？那你呢……”
“……北宫邪。”
“哦，你是…焉子熙？”
“……是。”
洛凛眨巴着眼睛，挨个记住。“嗯……”
“我需要三百斤玄铁。”他看看三人。“四座熔炉。”
焉家兄弟瞬间动身，殿内只剩下北宫邪和洛凛。柳一玄在武昌殿外面等了一宿，看见两个陌生男人从武昌殿出来，心里一紧。
“洛凛？洛凛！”
柳一玄猛地踹开殿门，映入眼帘的是另一个陌生青年。
洛凛：“欸？”
北宫邪算是反应快的，右手拔剑，剑尖直指柳一玄面门。“报上名来。”
柳一玄意识到这是洛凛新收的下神，都快气笑了：“风官玉柳。”闻言，剑归鞘，下神退到殿外，耐心等待二人说话。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过来，慕容瑾背着招阴帜，偷偷溜进来。然后，与年轻下神四目相对。
慕容瑾：“……”
北宫邪：“……”
片刻的沉默后，慕容瑾脸红了。“下神？”北宫邪应道：“降师大人。”
慕容瑾正欲悄悄进殿，便被北宫邪一把捞回来。“真君在会客。不便打扰。”
一炷香后，慕容瑾凭着撒娇一般的语气，成功站在了洛凛面前。他顿了顿，轻声道：“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我的错。我只是，不怎么会说话。”他碧绿的眼眸轻轻流转，“原谅我的过失。”
洛凛听着这些话，只觉心中一阵刺痛。明明慕容瑾可以敞开心扉说出来的话，柳一玄却不能。更何况，柳一玄知道他喜欢他，但他是在躲避，甚至并不为伤了洛凛的心而道出一句抱歉。
洛凛温柔地与他拥抱，顺手撸一把他新理的白色长发。
不久，焉家兄弟叫上北宫邪，整整花了两个时辰将洛凛所需要的材料搬进密殿。柳一玄忍不住问道：“你会锻铁么？”
而后，五人团团围着武昌真君。半时辰过去，三百斤玄铁，只留得百二十斤了。洛凛拍拍手，骄傲地享受柳一玄迟来的歉意般的抚摸。
一日时间，上京已是三更半夜。慕容瑾被北宫邪带到洛凛榻上，早早睡去了。而焉氏二人的佩剑，已换了新的，北宫邪也有嵌银的玄铁剑。洛凛亲手铸造的第一套双剑，在柳一玄手中。
风官大人看看这雌雄双剑，心里一股暖流。剑长八尺，雄剑剑柄镶金，剑身用红墨刻“玉柳”二字；雌剑嵌银，剑柄刻字“武昌殿铸”四字，小巧精致。柳一玄不大会用双剑，但不知为何，心里竟是生出了一个念头——他要用这套雌雄剑，保护铸剑的那人。
洛凛不愿惊醒慕容瑾，但困意袭来，睡椅子上硌得慌。不得不说，慕容瑾倒是没那么占地方，但他那招阴帜，便占了半边榻。洛凛没处睡，索性跑到风官殿去，身后跟着哭笑不得的柳一玄。
北宫邪：“那我们睡哪？”
焉子熙：“不知道。”
北宫邪：“那怎么办……”
焉厉行：“别睡了。”
焉子熙：“……还是去把偏殿收拾收拾凑合住吧。”
北宫邪：“同意。”
次日，洛凛才睡醒，风官殿的下神便上殿来，道：“上君宣您进殿。”
洛凛想了想，使个术法，下一刻，北宫邪身上多了个东西。
“？真君？”
洛凛蹦跶下来，道：“换衣裳，随我觐见上君。”
待他出去，焉厉行疑惑道：“参见上君，为何还要随身佩剑？”
北宫邪理理白袍角，轻声道：“看来，真君与沈安，必定有什么隔阂。”
……
悦君殿。沈安泰然自若地俯视着四人，柔声道：“武昌。新的下神怎么样。”洛凛答道：“于我而言，下神是陪伴，不是工具。”
沈安眯起眼睛：“哈，武昌还真是‘重情重义’。我倒是听闻，这人间，有不少你的崇拜者呢……”
洛凛忽然不知怎么对了，呆呆地扭头看看焉氏兄弟，又瞅瞅北宫邪。沈安继续道：“这天王府啊，可是有很多你的信徒。”
“收徒么，武昌真君？”
洛凛沉默片刻，不做回答。
沈安迈步下殿来，走近洛凛。焉氏二人顷刻拔剑，换来上君阴沉的声音：“怎么，下神有胆拿剑指我！”
一座淡金色石罩拔地而起，将沈安隔绝之外。“对不住了，上君……”
待沈安破开金石罩，四人已然不知去向。
洛凛驾着苍鲸，欢快地在座座京桥上空飞驰：“芜湖——”
苍鲸飞至上京岛边缘地带，盘旋数次。洛凛略施法术，三位下神稳稳坐在了苍鲸背上。深蓝色的高马尾在风中不显凌乱，一跃而下后，北宫邪只揪住了一截衣角。
洛凛向下方坠去，并右手二指，默声念咒。指尖流转出一缕银光，数以万计的银丝在他身侧围绕，光圈猛然扩大，笼罩方圆百里！
“轰——”
北宫邪几人被这光晕晃得睁不开眼。再勉强看去，原本虚无的空中，赫然出现一座崭新的岛屿……
……
“咻——”
发着光的少年从半空倒坠下去，被赶来的柳一玄接在怀里。“洛凛啊……”
……
几日后，自江南城传出。武昌真君洛临彧，亲自下凡人间，庇佑所有习武之人。
上京二十三代元年八月十五日，三千子弟随武昌真君，赶回上京。三千人自立门府，居于上京岛外，武昌真君凭自力建岛立府。自此，此岛命为“文建岛”；岛上府邸，名曰“文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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